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教出来的,未免显得太刻意,不得章法还容易露怯,环境塑造性格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俞津杨是从小在唐湘女士和四一哥的言传身教下浑然天成的,其实不具备任何参考性。
张宗谐当然表示他很不屑,他不介意适当时候牺牲色相,但绝不会靠这个上位,更何况是许渠语那样的女人,一个能从风云诡谲的政局里厮杀上位的女人,又怎么会被男人左右,她从来只看结果。
李映桥觉得他误解了,不是所有女人都需要爱情,就好像不是所有男人都是男人一样。
张宗谐无法理解后者,自然也无法理解前者,他是个典型的存在主义。
寒风凛冽的江边沿岸照常支起几个铁皮烤炉,老板一年四季都在这里忙活,夏天光着膀子,冬天穿着袄子。各色肉串依旧躺排排,油一淋上去,烧烤架便哧哧作响。
Lilith刚坐下,就转向李映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可思议道:“Michael变化可真大,居然会约在这种能看见厨子的路边摊吃饭。”
这话害得俞津杨拉开椅子一坐下就莫名其妙地闷笑出声,然后就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李映桥也没放过他,更是立马端起架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也曾是一个被人调侃的“少爷”,不甘示弱地说:“Lilith,别逗我们少爷笑,我已经很久没见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了——”
“……”
笑容瞬间转移,俞津杨不笑了,拿冷眼瞥她,不语。
嘴角抽了抽。
故作高冷,然而对面有个比他更做作的,一直假装低头看手机,大衣也不好好穿,学着电视剧里的霸总披在肩上,一副日理万机却要施舍出时间来作陪的上位者做派。
Lilith说张宗谐跟她讲过,高级餐厅的厨子都很隐蔽,当一家餐厅把厨子暴露在顾客的视野中,说明这里的食物就像连锁店一样平庸乏味,没新意也不会出错。
因为真正的高级料理需要厨师不断推陈出新,很多名菜最初都是黑暗料理,这个过程总需要有人试毒,万一反响不好,顾客想打厨子也打不着。
他说餐厅的厨子就好比一个人的大脑,你敢把你的大脑公然袒露出来吗?简直是精神污染,谁吃得下去。
所以Lilith震惊地看着他俩表情夸张地说:“我进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摄像机,我以为他为了公司品牌效应参加《变形记》来了,不光吃饭敢看着厨子,身上穿的还是品牌成衣。”
俞津杨刚抬手要招呼老板,听到这话低头笑出声,“品牌成衣?你说他身上那件衬衫?那是我爸厂里给员工发的工作服。”
张宗谐听闻,眉峰轻挑,鼻腔轻哼一声,别提多不屑了。他当然不信,只当俞津杨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嫉妒他得到他父亲的西服。
张宗谐低头慢条斯理地掸着西服肩膀上根本不存在褶皱:“胡说八道,这是你爸二十年前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的西服套装。”
沿着江岸带着老婆散步的俞人杰无辜又茫然牵着甜筒,隔老远打了个喷嚏。
唐湘还在数落说:“准是儿子在骂你,亏你想得出来遛狗,我自己生的孩子,我不想你那么叫他。”
俞人杰素来认错很快,“我错了,以后不说了。开个玩笑嘛,小狗多可爱啊。”
甜筒“汪汪”叫了声,把围巾罩在脑门上捂着小小的脑袋瓜说:“小狗超可爱的,妈妈。养条小狗吧!”
唐湘说:“算了,不然你哥地位又要下降一位了。”
哥不知道,哥这会儿笑得前和后仰,女朋友都想抽他,直到胳膊被人狠狠拧了下,俞津杨才靠在椅背上,笑着点头欠扁地对张宗谐说:“好好好,当你是了。”
原以为是认下西服的事,却见他随手把手机推到他面前,靠在那半真半假笑道:“点吧,我请,李映桥说在北京请你吃顿饭都要提前两个月预约,我也是出息了,能请上‘哥哥’你吃饭。”他转头阴阳怪气地瞥她一眼,又不明不白地低低“嗯?”了声,“说话啊,李映桥,在家怎么讲的?”
后者自然是瞪他,他笑,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拍,低声哄说好好好不闹了。
张宗谐掸着烟灰的手微微一顿。
俞津杨把手撤回,不冷不热地问他点好没有。
其实病房那日对话犹言在耳。听张宗谐讲李映桥在北京的事情,话里话外藏着钩子,想引起他好奇,但他没上钩,一个多余的问题都没问。那十年他没有参与,李映桥和任何人都有发展关系的可能性,这点他早就问过自己,俞津杨,你能接受吗?
他能。
他当然能。
他非常能,他从小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卢应川那时他不知原委,也忍了,最恼火也不过是,哪天等她玩腻了,又回头来找他时,他会既往全咎地同她一笔笔算账。
他向来最擅长忍、冷静、理智、克制。班干部晋升渠道公开透明,那都是老师同学一票票投出来的,自认从小就是人民好公仆,但有人从小是土匪窝出来的,非要拿他当公敌。
十八和二十八的荷尔蒙终究不同,少年的醋意更像是汽水泡泡,在嘴里噼啪炸开的是泡泡,也是烟花,是他隐秘的灿烂又盛大,酸涩也甜蜜。
成熟男人吃醋却更像是酒,喝进去涩,吞下去辣,含在嘴里却烧得慌。
凭空想象的情敌和货真价实的情敌也有区别。
他也才知道翻江倒海的醋意只会把自己的骨头越泡越软。
情敌加父敌,对方一副“老爸和女朋友总要抢走一个”的架势,血海深仇不过如此。
张宗谐自然也有点心虚,或许女朋友他放弃了,但父爱如山,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于是,当俞津杨问八爪鱼吃吗?
张宗谐不可置信地抬头瞥他,因为他听成了巴掌你吃吗?
他默默地裹紧大衣,抱紧自己的太平洋宽肩,全程都没和俞津杨有过片刻的对视。
然而,整顿饭他都坐立难安,劣质标签太扎人,忍不住想把脖子拧到后面去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意大利手工定制还是厂服。
他今天第一次穿,总觉得后面的标签扎人,通常定制服装的标签都缝在内袋上,但他觉得二十年前的意大利手工师傅可能还没那么讲究,也没多想。毕竟据他了解,那时很多意大利品牌都外包给东欧,工艺降级也是很有可能的。
张宗谐第五次缩着脖子为了躲避标签的刺痛时,其他人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间或听见某人训猫:“不要笑,对我们总裁严肃点。”
“好好好。”某猫笑着举手投降说。
Lilith却看着身旁这个男人的窘迫,他一向刻薄冷漠,雷厉风行,利益至上,手段罄竹难书。她曾为他哭过很多次,也曾因为他给的实在太多,默默原谅他很多次。
“许渠语女士问起过你。”
烧烤串热气腾腾地上来,Lilith忽然说了一句。俞津杨正问李映桥要不要辣,张宗谐听见抬头瞥过去,拿起一旁的湿巾边擦手边顺势接过话茬,好奇:“说什么了,我以为她暂时不会那么快想到我——”
李映桥走后不久,也许是彩虹羑里事件造成的影响力实在太大,许渠语和许俊飞姐弟俩之间暗流涌动的博弈骤然浮出水面甚至被有心人推到台前,这场夺权斗争在的角力在半年内就迅速落下帷幕。于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许渠语从老董的病房出来,正式接过Convey的实际控制权。随之高层大换血,Convey资本也启动了结构性重组,才有了张宗谐带来的三个亿。
他好奇许渠语能问起他什么,他们最后一次会面其实不太愉快,他表达过对villy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的不屑,质疑公司的用人策略。
许渠语只是反问他:“Michael,如果一个重症患者要被迫接受一次全身大换血,你觉得这个人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在中国做企业,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兼容并蓄。作为管理者,如果你看见哪里有螺丝松动了,你是先把它拧下来,任由整条生产线瘫痪,还是先把它拧回去?”
他那时就知道许俊飞赢不了。
而Lilith却看着他,抱歉地说:“sorry,老板,不是你。”
张宗谐:“……”
与此同时,两人正默默转向对面正在跟俞津杨说不要辣的李映桥,后者也是一愣,茫然地用指尖指向自己:“嗯?”
Lilith郑重其事地点头:“对,许渠语女士问的是Joe。”
张宗谐微微挑眉,更好奇了,把湿巾扔回桌上,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转头看向自己的秘书小姐:“她说什么。”
俞津杨充耳未闻,也没再吃,安分却也很难让人忽视地靠在那等Lilith下文,偶尔一挥手替李映桥赶灯下的飞蛾。
李映桥没讲话,喝了口桌上的啤酒饮,静静看着Lilith。
终于迎来这一刻,Lilith声音都克制不住地激动说:“这也是我这次来丰潭的目的之一,许渠语女士问,如果可以的话,她想问你愿不愿意再回Convey为自己的理想战斗一次。她说,由你接替villy位置,虽然你竞岗年限不够,但可以破例让你和Michael同时作为这次CMO的候选人竞岗。Joe,你跟我们回北京吗?”
明天俺还得回去验个小指标,周五更新。本来想把昨天那更补上,嗐。
下一更:周五晚上十二点之前哈~
这章给大家发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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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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