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云叙的意识。她感觉自己被半拖半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凹凸不平、堆满杂物的狭窄通道里移动。耳边是那个陌生男子平稳却不容置疑的呼吸声,以及他自己踩在污水和垃圾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靠得极近时,一股清冷中带着甜腻的花香萦绕在鼻尖,这应当是来自这个男子脖子一侧的信息素贴。然而,在这层虚伪的甜香之下,云叙那属于顶级Alpha的、即便在重伤中也依旧敏锐的感知,似乎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被完美压抑着的……如同烈酒灼喉、硝烟弥漫般的攻击性气息,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她因毒素而产生的错觉。
周围的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劣质合成食品、未经处理的废水和拥挤人烟混合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酸臭气味。两旁是密密麻麻、用废旧金属板和塑料布拼凑而成的窝棚,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远处传来模糊的争吵声和婴儿的啼哭。
男子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他像幽灵一样在迷宫般的缝隙中穿梭,最终在一扇低矮的、锈迹斑斑的铁皮门前停下。他掏出钥匙——一把最老式的物理锁钥匙——打开了门。
一股更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淡淡的霉味、某种廉价清洁剂的味道、以及一丝极细微的、被努力掩盖过的……清冷的甜香?云叙的意识模糊,无法清晰分辨。
内部空间极其狭小,可能只有几平方米。一张简陋的钢架床几乎占据了一半空间,床单洗得发白但干净。一个小巧的折叠桌靠在墙边,上面放着简单的炊具和餐具。墙壁上打着粗糙的架子,堆放着一些旧衣服和零星的生活用品。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在高处透进些许灰败的光线,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是自制的空气净化器在低声嗡鸣。整个空间虽然拥挤破旧,却异常整洁有序,甚至带着一种刻板的、不像贫民窟的规律感。
男子将她小心地安置在那张唯一的床上。床板很硬,但铺着的垫子却意外地干燥柔软。
脱离了移动的颠簸,云叙终于得以稍稍看清所处的环境以及眼前的人。
他正从一个上了锁的小金属箱里拿出医疗用品——消毒水、止血凝胶、绷带,东西不多但摆放得一丝不苟。动作间,他后颈上一块标准制式的Omega信息素贴,在他苍白的皮肤和昏暗光线下清晰可见。
云叙的目光锐利即使在此刻也本能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Omega?一个独居在贫民窟深处的Omega?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深思。
“呃……”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男子立刻转过身,拿起干净的布浸湿温水,动作利落地擦去她伤口周围的血污。他的手指稳定而冰凉,专业得不像普通人。
“毒素很强,伤口需要清理。”他陈述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处理一件物品,“没有麻醉剂,忍着。”
云叙咬紧牙关,闭上眼,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帝国的指挥官从不畏惧疼痛。
清理和上药的过程短暂而煎熬。针线穿透皮肉的触感清晰无比。但自始至终,云叙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的痛苦。
男子的动作极快极准,完成后,他再次为她涂抹上气味清苦的药膏,重新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仔细地清理了所有染血的废弃物,甚至用消毒水擦拭了地面,仿佛要消除一切她存在的痕迹。
房间里陷入寂静,只有那个小净化器的低沉嗡鸣。
云叙虚弱地靠在床头,积蓄着力气。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沉默忙碌的背影上。
一个Omega。冷静、专业、熟练得可怕的医疗技巧,对这个鱼龙混杂的贫民窟了如指掌,拥有一个整洁得过分的、防御性很强的私人空间……太多的疑问盘旋在她脑中。
“你一个omega独自生活在这里?”云叙不由得开口,视线如同探针在男子身上扫视,试图看穿他的身体。
“你很意外。”男子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这很不寻常。”在这个世界,omega实在太弱势,大部分的omega都会被帝国保护起来,安排到安全合适的地方生活,总之绝不会在这脏乱的未知之地。
“为了生存,有什么不寻常?”男子道。
云叙一怔,她所处的环境,Omega理应被“保护”在精致的牢笼里……思及此,她不再询问下去。
“为什么……救我?”她换了个话题,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带着审慎。
男子清洗工具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狭小的空间让他的沉默显得格外压抑。
“我心地善良。”
云叙:“……”
她甚至能听出他语气里那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调侃的意味。这个回答太过荒谬,与他之前表现出的所有冷静、专业乃至冷酷都格格不入。这更像是一种……敷衍,或者说,一种拒绝深入交流的姿态。
她沉默着,没有继续追问。经验告诉她,当一个人不想说实话时,追问毫无意义,只会打草惊蛇。
他盯着哗啦啦的流水,嘴角勾起一个让她难以理解的、若有似无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暖意,反而像猎手在掂量爪下猎物的价值。云叙的心猛地一沉:他救我,绝不只是出于善意。
他关掉水龙头,用一块干净的布慢条斯理地擦干双手,每一个指缝都不放过。然后他走到小桌边,倒了一杯相对干净的清水,又从一个密封的罐子里拿出两片合成营养剂,递到她面前。
“吃了它。你需要补充体力。”他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句荒谬的“心地善良”和心底翻涌的黑暗念头都从未存在过。
云叙看着那杯水和营养剂,没有立刻去接。她的目光再次锐利地审视着他。资源,尤其是干净的水和未开封的食物,在贫民窟是硬通货。一个独居的Omega,是如何获取并保有这些的?
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他拿着杯子的手很稳,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放心,没毒。”
云叙缓缓伸出手,接过了杯子和营养剂。水和食物的味道都很劣质,但她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她需要能量,需要尽快恢复哪怕一丝自保的能力。在这个神秘的、处处透着诡异的Omega面前,她不能一直处于绝对的弱势。
男子看着她吃完,接过空杯,不再多言。他走到房间唯一的角落,在地上铺开一张薄薄的垫子,背对着她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进入了休眠状态,将狭小空间中唯一的床铺留给了她。
云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药力和食物的热量开始发挥作用,带来一丝昏沉的暖意,暂时压下了剧痛。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观察着这个整洁、简陋、却处处透着不协调的蜗居,以及那个沉默、神秘、言语和行为都充满矛盾的年轻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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