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江淮安刚走进教室，就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视线。不是来自林砚——林砚还没到——而是来自班上几个平时和他没什么交集的女生。她们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他，带着一种好奇和……探究。
江淮安不明所以，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尽量忽略那些目光。
直到前座一个关系还算可以的男生转过头，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语气问：“淮安，听说你周末……和那个转校生林砚，一起去图书馆了？”
江淮安的心脏猛地一沉，握着书包带的手指瞬间收紧。
他们……怎么会知道？
他和林砚周日下午确实去了市图书馆。林砚霸道地占据了他常去的那个角落，美其名曰“补课”，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或者用手机，偶尔醒来就盯着他看，弄得他根本没法专心。整个过程几乎没人注意，怎么会传出去？
“没有的事。”江淮安立刻否认，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我只是自己去复习。”
男生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转回去了。但江淮安能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并没有完全消失。
一整天，他都有些心神不宁。这种被窥探、被议论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林砚自己说出去的？目的是什么？新的捉弄方式？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下午的生物实验课上达到了顶峰。
实验内容是关于植物花粉的观察。当助教将一盒混合花粉样本分发到各组时，江淮安并没有太在意。他按照步骤，用镊子取了一点花粉放在载玻片上。
然而，几分钟后，他开始感觉不对劲。
喉咙发痒，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脸颊和脖颈的皮肤也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疹，并传来一阵阵刺痒感。
他……过敏了。而且是很严重的反应。
江淮安以前从未对花粉过敏过，这突如其来的症状让他措手不及。他难受地捂住脖子，试图缓解呼吸的不适，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淮安？你怎么了？”同组的同学发现了他的异常，惊呼道。
混乱中，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过来，是林砚。他原本在隔壁组，几乎是在江淮安出现症状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林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一把推开围过来的同学，扶住摇摇欲坠的江淮安，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和戾气：“都让开！他过敏了！”
他迅速扫了一眼实验台上的花粉样本，眼神阴沉得吓人。他二话不说，打横将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江淮安抱了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冲出实验室，朝着校医务室狂奔而去。
“让开！都让开！”林砚的吼声回荡在走廊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焦急。
江淮安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能感觉到对方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手臂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刺痒和窒息感折磨着他，但在这种极度的不适中，他却奇异地感受到一种被牢牢保护着的感觉。
校医迅速给江淮安注射了抗过敏药物。药效发作需要时间，江淮安躺在病床上，浑身红疹，呼吸急促，看起来十分狼狈。
林砚一直守在床边，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地盯着江淮安，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后怕和……一种近乎凶狠的戾气。
“你对花粉过敏，自己不知道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责备自己。
江淮安虚弱地摇了摇头，他想说话，但喉咙肿胀，发不出声音。他确实不知道，从未有过类似经历。
这时，得到消息的江説苏和江郁南也急匆匆地赶到了医务室。看到江淮安的样子，江説苏立刻上前检查，江郁南的脸色则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回事？”江郁南的声音冰冷，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校医，最后落在站在床边、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林砚身上。
林砚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江郁南审视的目光，眼神里的戾气未消，语气硬邦邦地：“花粉过敏。样本有问题。”
他这话意有所指，但此刻没人深究。江説苏快速处理着，江郁南则开始打电话安排后续。
江淮安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过敏的症状已经消退大半，只是身上还有些乏力。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四周很安静。
就在这时，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但江淮安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林砚。
他犹豫了一下，心跳莫名加快，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林砚低沉沙哑的声音，背景很安静，似乎也是在某个私密的空间。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强势，“好点了没？”
江淮安轻轻“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林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固执的认真：
“以后，离那些花花草草远点。听到没？”
不是询问，是命令。
江淮安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对方清晰的呼吸声，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
但在这个深夜里，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和电话那头霸道又笨拙的关心，却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过敏风波带来的恐惧和混乱，清晰地照进了他的心里。
某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
而电话那头的林砚，也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仿佛只要确认他安然无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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