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日出带来的短暂宁静,在下山途中便被现实击得粉碎。
江淮安的手机一有信号,就涌入了无数个未接来电和短信轰炸——来自大哥、二哥、三哥,甚至还有几条来自父亲和小叔的越洋信息,语气无一例外是焦急、愤怒和命令他立刻回家的。
林砚的手机同样响个不停,他看了一眼,大部分是未知号码,他直接按了静音,眉头都没皱一下。
“怕吗?”林砚骑着车,风声很大,他的声音混在里面,有些模糊,但江淮安听清了。
江淮安抱紧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摇了摇头。怕,当然是怕的。但他更怕的是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此刻,这种亡命天涯般的疯狂,反而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勇气。
他们没有回市区,而是去了林砚舅舅那间位于城乡结合部、略显杂乱但足够隐蔽的修车厂。林砚的舅舅是个面相凶悍、满手油污的中年男人,看到林砚带着个一看就出身不凡的漂亮男孩回来,只是挑了挑眉,骂了句“小兔崽子尽会惹事”,便扔给他们一把阁楼的钥匙,没再多问。
阁楼狭窄简陋,但收拾得还算干净。这里成了他们临时的避难所。
接下来的几天,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江家的人似乎暂时没能找到这里,但无形的压力无处不在。江淮安不敢开机,林砚则用各种方式打探着外面的消息。
消息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出乎意料。
几天后,林砚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古怪。他递给江淮安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什么?”江淮安疑惑地接过。
“自己看。”
江淮安打开纸袋,里面是两份文件。
第一份,是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制作精美的婚礼请柬。新郎:苏喻(苏家大舅),新娘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某跨国财团的千金。婚礼日期在一个月后。
第二份,是一封录取通知书。来自一所顶尖的、以学术自由和国际化著称的海外大学,专业是江淮安曾经随口提过感兴趣的冷门学科。录取通知书上,清晰地印着他的名字。
江淮安看着这两份东西,愣住了。
婚礼请柬?大舅要结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更像是一种宣告——苏家长辈(去世的母亲的家族)的注意力将被转移,或者说,用一种“喜事”来冲淡之前的“丑闻”。
而这份录取通知书……时机太过巧合。这分明是江家(或者说,是大哥江郁南)递过来的橄榄枝,或者说,是最后通牒。
意思再明显不过:放弃胡闹,接受安排,出国留学。那么,之前的一切(包括论坛风波、私奔)都可以既往不咎,家族依旧会为你提供最好的资源。这所大学,就是最好的台阶和补偿。
用一份光明的未来,换取他的“回归正轨”和与林砚的彻底了断。
江淮安拿着录取通知书,手指微微颤抖。这确实是他曾经向往过的学术殿堂。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他或许会欣喜若狂。
但现在……
他抬起头,看向林砚。
林砚也正看着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他淡淡地问:“你怎么想?”
没有阻拦,没有劝说,只是把选择权,再次交还到他手上。
江淮安低头,看着那份精美的录取通知书,又看了看旁边那张喜庆的婚礼请柬。这两样东西,像两个世界的象征:一个是秩序、荣耀、被规划好的人生;另一个是混乱、危险、却充满未知与真实的……身边这个人。
他想起大哥冰冷的警告,想起病房里的毛绒熊,想起海拔两千米的日出,想起林砚问他“跟我走好不好”时眼中的紧张……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拿起那份录取通知书,在林砚平静的注视下,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将它撕成了两半,再撕成碎片。
纸屑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选择了一条更艰难、更不可预测的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坦途,选择与身边这个“麻烦”并肩,去面对未知的风雨。
林砚看着他撕碎通知书的动作,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炸开的烟火。他猛地跨前一步,一把将江淮安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笨蛋。”他把脸埋进江淮安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颤抖,和压抑不住的狂喜,“以后可别后悔。”
江淮安回抱住他,将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轻摇了摇头。
后悔吗?
或许会。
但此刻,他心甘情愿。
婚礼请柬代表着旧秩序的延续与妥协。
而被撕碎的录取通知书,则象征着一个少年,用最决绝的方式,为自己选择的、充满挑战的新生。
尘埃,并未完全落定。
但属于江淮安自己的人生剧本,已经翻开了全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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