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关押重犯的地方是一处经过改造的山洞。洞内不分昼夜，总是一片漆黑，只有狱卒提着油灯巡逻时才能窥见一缕光亮。
“现在是什么时辰？”
容衣蓦然出声，经过外面的狱卒脚步一顿，霎时警觉起来。
“老实待着，别多嘴。”
上面没跟狱卒说这人是什么来头，只交代严加看顾，除了送饭，不许任何人跟他接触。容衣被押送进来的时候昏迷未醒，狱卒把人往山洞里一扔就将牢门锁了。此后两个时辰，狱卒每隔一炷香就过来看一眼，也不知什么时候人竟醒了，这会儿正端坐在石床上，发如墨玉，衣若绮绣，整个人在黑漆漆的洞里简直耀眼。
“我渴了，去倒碗水来。”
容衣见他没有走开，便又寻了个由头，话说得并不客气。那狱卒果然沉不住气，大声叱喝：“你当这儿是客栈呢？还得好吃好喝给你伺候着？”
狱卒言语流利，市井腔调浓重，与大宛亭的走卒颇有相通之处。容衣几乎可以断定他的身份来历：叛军以胡人为尊，视汉人为轻，在军中看守犯人并非什么体面的工作，规矩却极为繁琐，胡人个性粗犷，愿意在牢里当差的恐怕没有几个——若言在叛军营寨里当差的汉人，此人极有可能是野利杲的部下。
“你是汉人？”
“关你什么事？废话真多！”
心念电转，容衣拿定主意，当下拔了束发的玉簪子往外一掷，恰好落在那狱卒脚边。
“哟，这是干嘛呢？”
“这东西在外头还是值几个钱的，军爷可以拿去换点酒喝。”
那狱卒拣起玉簪放在手里掂了掂，不客气地揣进怀里，见怪不怪道：“说吧，想要什么？给你弄点好酒好菜倒是无妨——哎，话可说在前头，别指望我放你出去啊。”
“不敢。我只想请军爷帮个小忙，带句话给野利将军。”
狱卒闻言果然怔住了，神情古怪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实不相瞒，我乃野利将军账下右先锋，只因撞破了一桩秘密，方被大统领关押在此。”
“哦？什么秘密？”
见那狱卒将信将疑，容衣知他动摇了，继续趁热打铁：“胡匪和边关军密谋，约定今夜丑时在山下围剿野利将军，看在你我皆为汉将的份上，请军爷务必帮忙传个口信。”
狱卒其实心里信了几分，面上不显，只压低了声调道：“喂，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凭什么信你？”
“事态紧急，我没时间解释了。有劳军爷下山传个话，事成之后定不会亏待你。”
“你说得轻巧，下山哪儿那么容易！不成，这活儿我干不了！”
狱卒是个怕事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摆摆手就要走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野利将军出事，恐怕军爷也活不过今晚。”容衣见狱卒被震慑住了，又将先前的问题问了一遍，“现在是什么时辰？”
“亥时刚过，马上就到中夜了。”
容衣叹了口气，以退为进：“罢了，就算军爷立刻下山，恐也来不及了。”
那狱卒果然中计，回过头来追问：“你，你方才所说可都是真的？”
容衣面不改色，“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言。”
“那你快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办法是有，但要军爷配合才行。”
“快说！什么办法？”
“若军爷信我，便打开这牢门，佯装受伤当一回人质，我定护你周全。”
“这…好吧。”
那狱卒已全然听信了容衣的话，当即取出钥匙开了牢门。
黑暗中，容衣已能清晰视物，体内药性渐退，手脚皆恢复了气力。
……
与此同时，地牢外面陡然出现了两名不速之客——其中一个是哈斯，另一个则是由玄英乔装改扮的“大统领”。看到这两人一起出现，守门的狱卒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即刻放行了。
两人刚刚进入地牢甬道，便听得一阵嘈杂，前方似有人在激烈打斗。
哈斯暗道一声不好，快玄英一步疾行而走，半途与一名狱丞迎面撞上。那狱丞认得他，乍一看到他身后之人，顿时如见救星，跪地急禀：“大统领来得正好！小的正要赶去通传！傍晚送来那犯人不知怎的脱出牢门，还打伤我的手下做人质，弟兄几个就快拦不住了！”
“莫慌，快带我们去看看。”
“是，大人随我来！”
哈斯稳住狱丞的情绪，跟着往回走了一段，就见迎面一柄利刃破空而至，若非他及时抽刀一挡，恐怕这会儿狱丞已身首分离了。
“我道是谁，想不到又是你，真是冤家路窄。”
容衣无视了走在最后的“大统领”，径提剑攻向哈斯。哈斯不动声色地接他数招，往来之间身形不断后退。
“少将军足智多谋，看来有人是白操心了。”
哈斯顾左右而言他，惹得容衣暗中生疑，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废话少说，就算今天我出不去，也要拉你陪葬。”
“哦？那便试试吧。”
两人言语试探间，手上已过了十招有余。纵横的刀光剑气充斥着整个地穴，引得岩层剧烈震颤，烟尘激荡不止。狱丞和其他兵卒不敢妄动，围在两侧不知所措。玄英见状，踏前一步下令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记住切勿声张。”
一群人得了指令，纷纷退守后方，登时让出好大一块空地来。
容衣狐疑地看向“大统领”，只觉得古怪莫名，一时捉不准他意欲为何。
哈斯见他分心，猛地连招快攻。容衣猝不及防，被他逼至甬道尽头，临近出口的位置。
“呵，要打就跟我出去打。”
“嗯？…你在玩什么把戏？”
纵然心中有疑，但眼下机不可失，容衣不及多想便追着哈斯出了甬道，门口的狱卒本想拦阻，却见“大统领”随后跟出，出言制止了他们。
“大统领，不用追回逃犯吗？”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们不可轻举妄动，当心敌人趁虚而入。”
“是，大统领。”
狱卒不疑有他，任由眼前三人匆匆而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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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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