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译走进餐厅，经理一看到他就迎了过来，谄笑地为他带路：“沈总，董事长在包厢，我带您去。”
“嗯。”沈译抬了抬下巴，“让厨房弄份太妃糖布丁送包厢来。”
“好的。”
经理推开门恭敬地鞠了一躬，待沈译进去后轻轻掩上门。
沈译笑得张扬：“奶奶，您美容觉睡得怎么样？”
贵妇沙发上白发苍苍的老人端坐着，脸上岁月的痕迹也藏不住骨相的貌美，瞥他一眼后侧过了头，手里的檀木手杖兀地横在沈译面前，不让他靠近。
“哎呦奶奶，”沈译识趣地取下唇角的烟，在烟缸里摁灭，挥了挥周遭的空气后才又凑上前去，“现在没了，我抽的烟不是那种劣质香烟，不臭的。”
沈奶奶睨着他，语气不怒自威：“下午考察，你去哪了？”
沈译摸了下鼻子，坐在沈奶奶斜对面的沙发，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奶奶，沈壹没出来，我又看不懂，就去海边玩了。”
听到沈壹，沈奶奶面色缓了下来，声音变得惆怅：“小译，你们是一个人，他会的你也会，你太依赖他了。”
沈译瘪了下嘴：“我不会。”
“你！”沈奶奶看着他无所谓的模样，叹了口气，“明天去秦医生那复查，你记上没有？”
沈译靠着沙发，手指玩转着打火机，漫不经心道：“奶奶，我觉着现在挺好的，没必要再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了，我和沈壹相处的很好，没必要浪费精力。”
他说的轻松，没把沈奶奶气够呛，可沈奶奶不知道这下一步的治疗差点把自个孙子送进阎王殿，只当他是太过依赖沈壹带来的好处。
“那怎么可以？”沈奶奶正对着他，苦口婆心劝道，“你自己先前不是说老断片很麻烦吗？还积极配合治疗，现在怎么又不愿意了？”
沈译眼眸暗淡，闻言皱起眉：“那是沈壹说的，又不是我。”
“你们是一个人！”沈奶奶再次强调。
“......”沈译很无奈，妥协地应好，嬉皮笑脸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我们是一个人，但是不同的灵魂。Do you get me ？”
沈奶奶伸起拐杖打了下他的小腿，老太太脸色黢黑，对他说的话极为不满：“别给我整那些洋文，你平时怎么耍性子奶奶都由着你，治疗这个事没得商量，必须去。”
沈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他要是不快点好起来接手家业，老太太哪天驾鹤西去，沈译这个情况只会被董事会排挤出去。
气氛僵硬时，恰好沈译点的布丁送到，他捧着布丁，讨好地送到老太太面前：“奶奶，别生气，吃块布丁去去火。”
沈奶奶没被他忽悠，表情严肃，不容拒绝道：“明天我让老张送你去。”
“别吧？”
他话刚出，老太太犀利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张叔都多大年纪了还给我当司机，我自己去就行。”
"得有个人监督你，明天老张送你，就这么定了。"
沈奶奶没给他商量的余地。
“对了，你一会去公司开个会，考察结束你就直接回来没去公司，大家伙都等着你开会呢。”
“......”
沈译头疼得又想点烟，奶奶一个死亡凝视，他又放了回去：“奶奶，明天开不行吗？”
老太太冷哼一声：“明天复查 ，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难道记性还没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好？”
沈译想说吃药真的记性不好，但这话当然不能跟面前这唯一的亲人吐露，老太太除了担心也帮不了他什么。
“行，我一会去。”他站起身，看了眼腕表，“我上去换身衣服就去。”
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沈译走后，沈奶奶看着桌上的太妃糖布丁，招呼了服侍她的李姨，满面愁容，缓缓道：“我最近血糖高，不能吃甜的，你带回去给你孙女吧。”
李姨感谢后收下布丁。
沈译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换了套黑色正装，尝试了几次唤沈壹他都没出来，沈译想着许是自己现在情绪没什么压力，他就没反应。
算了，他永远不出来才好。
沈译长舒了口气拿上车钥匙出了酒店。
他在海市没房子，现在打算长期在这发展，买的房子还在装修，只能先住自己家酒店了。
一路开往商业区，OR 的写字楼赫然入目，巍然屹立在一众大楼中央。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阳光逐渐倾斜，为 OR 的 LOGO 标镀了层金辉。
沈译拐了个弯驶进大楼的地下车库，直达 26 层的大会议室后，步伐稳健地走了进去。
“沈总好。”
“好。”
在一声声“沈总好”中，沈译走到长桌的主位，抬手示意众人落座，自顾自坐上椅子，长腿自然交叠在桌下。
“沈总，各位同事。这块地的优势很明显，一线海景，视野绝佳，是海市最后一片可大规模开发的优质海岸线。但劣势同样突出——”
“首先，地理位置相对中心地区偏远。其次，地质条件复杂，前期地基处理的成本会比普通项目高出不少。最后，政府对该区域的容积率有严格的限制。”
“是的，高额的启动资金加上限高限容积，意味着我们无法通过建造高层、高密度的住宅来快速回笼资金。从传统的财务模型来看，这个项目的投资回报率偏低，风险系数很高啊。”
开发部和财务部话一出，桌上的高管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纷纷看向沈译，想知道他如何决策。
沈译挑眉，他们大概是他来之前就已经商讨过了，不过应该是没想出什么好的计策。这块地像块烫手山芋，弃之可惜，食之需等待，期限未知，味道未知。
他是真的不擅长应付这群老狐狸，冠冕堂皇的话他说不来，却又不得不说，好在沈壹之前就在日记里记录过方案，他照搬就行了。
正想着怎么把沈壹的想法官方的转述，眼前的会议室忽然晃了晃，他知道这是要换人了，暗骂了声闭上了眼。
再睁眼，沈壹坐在长桌前，熟悉的工作环境，凝重的氛围，各部门高管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他捏了下眉心，缓了缓心神，侧头看向身后的多媒体，上面赫然放映着海市考察的拍摄图和各项预估数据。
他了然，望向身旁的助理，沉声道：“地图。”
助理忙将海市的地图调出投在多媒体上。
沈壹很快恢复了状态，转动椅子，手里的激光笔指向海岸线，视线淡淡扫过众人，语速不快不慢：“各位的数据都很准确，但我们的思维，不能还停留在盖楼卖楼的传统模式上。海市不缺豪宅，缺的是一个标杆，一个目的地。”
沈壹收起笔，面向各位高管，修长的手指捏着笔杆轻轻敲击桌面，发出实木的沉闷。
他从容不迫：“我想问大家几个问题。”
“海市作为国际旅游城市，每年数以千万的游客，除了那几个老牌景点，他们的高端消费需求在哪里释放？我们能不能创造一个比肩三亚、?俄罗斯海参崴海滩的滨海商业艺术街？”
“本地的年轻精英、外地的高净值家庭，周末和假期要去哪里？我们能不能提供一个融合了精品酒店、设计多样化类型的餐厅、艺术博物馆、沉浸式体验的商业综合体，让他们留下来，而不仅仅只是路过？”
高管们开始面面相觑，低声讨论起沈壹的想法，最终都频频点头，认同地看向沈壹。
沈壹勾唇，语气渐渐笃定：“所以，我们不应该去计算每平米的售价，而是把目标投向创造稀缺性体验所带来的品牌溢价和长期资产价值。”
说到这，所有高管都认同了他，开始提出各自对此策略蓝图的看法，沈壹一一解答疑问和解决方案。
这个年轻的总裁，不知不觉浸透高管，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甘情愿听他说话，为他做事。
这是沈壹毕业后进公司第一次全身心做开发，董事会那边很不看好他，政府和财务总有一个要报危机，外部的问题很好解决，内部全靠让人哑口无言。
会议结束后，开发部的总监老头像个长辈随意搭上沈壹的肩，笑容温和：“我还以为我给你的难题你接不住呢。”
“李叔，这点难度都接不住，还怎么做开发？”沈壹笑得开怀，伸出手，“合作愉快？”
李国元一愣，随即回握住，释然一笑：“那就一起加油了年轻人，你爸妈白手起家做起来的产业，就靠你了。”
李国元是沈译父母的老同学，他父母去世前就在公司的老人了，对沈译这个故人之子，面上屡屡刁难，实则给他点明利弊。
沈壹对此人好感颇深，现在明确开发目标后，接下来便等各部门的努力成果呈上来。暂且能休息一段时间，他主动邀请：“时间不早了，小辈请您吃顿饭吧？”
李国元笑着推辞：“不用了，家里做了饭，要回去陪老婆孩子，你有空赏脸来家里吃顿饭就行。”
沈壹讪讪收回手，笑道：“好，有时间我定会登门拜访的。”
李国元眼神流露出欣赏，又重重拍了下沈壹的肩头：“沈译，有 22 了吧？事业稳定后也要想想成家的事。”
作为他父母的朋友，两口子没看到沈译成家肯定是遗憾的，那他这个朋友替他们看看，以后下了黄泉也好告知好友。
沈壹不知为何脑海会浮现下午时的情形，耳根烧了起来，说话都有些含糊：“嗯，之后会考虑的。”
李国元又和他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便走了。
沈壹身心疲惫，高速转动脑子的代价就是事后变得麻木不仁，更何况下午刚进过水。他捏着车钥匙下到车库，猛然惊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沈译把车停去了哪里，手机里也没记录。
麻烦。
无声地叹息，他徒步走出车库，打算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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