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译手执黑子,率先起手在外围落下一子。
秦盛恒看他一眼,保持微笑:“沈少爷今天不走中心了?”
沈译一手支着下颌,一手像抛硬币般将黑子抛向空中,声音平静道:“中心太空了,落不住子。先从边上固一固,再谈中间吧。有些地方,贸然进去,只会满盘皆输。”
他意有所指,秦盛恒看着棋盘,手握白子若有所思。
“您说得对。一个好的棋手,要尊重棋局的节奏。但也许……”秦盛恒将白子轻轻放置中央,对他微微一笑,“我们可以不把这看作一场对弈,而是我们一起在空白棋盘上布下的一个局,共同面对那个‘中间’的难题。你觉得呢?”
沈译不禁皱眉,没想到秦盛恒并没有知难而退,不过他既然敢和他正面刚,这其中肯定有奶奶授意就是了,胸口一阵烦闷,他从包里摸出烟点燃,继续落子。
一局结束,沈译烟抽了几支,眉头紧锁,眸里冒着寒光,看秦盛恒的眼神极为不爽。
“沈译哥哥来啦!”
火药桶爆炸前,秦盛恒的小女儿及时出现在书房门口,沈译心头的火顿时被这清泉般的嗓音浇灭大半。
小女孩很是灵动乖巧,脱掉鞋跑了进来,完全不顾父亲阻拦,一头钻进沈译怀里。
“夏夏是不是又长高了?”
沈译抱起她坐到自己腿上,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眼里是不曾对谁有过的温柔。
秦栀夏软嫩的小手环上他脖颈,傲娇的仰着脸:“是呀,我妈妈昨天才给我量过,一米二啦,离沈译哥哥那么高还差……”
小女孩松开一只手,开始伸着手指算起来,声音轻轻的,慢慢的,对沈译来说是很治愈的享受。
他很喜欢乖巧的小孩,秦盛恒这人因为治病的原因他甚是讨厌,但对他女儿这个从小抱到大的暖团子甚是喜欢。
大多时候她爸这个主治医生说的话还没一个小孩管用。所以他现在格外耐心,没有对等待感到不快,还露出宠溺的笑容,静静听她数。
“54,55……66,67。”
秦栀夏突然瘪了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沈译哥哥,为什么还有67呀?你长得太高了!”
沈译不禁失笑,逗她:“是你长得太矮了。”
“才不是!”秦栀夏反驳道,随即又有些失落,“沈译哥哥你长得太快了,为什么我那么久才长那么点啊,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吃饭了呀。”
沈译微微挑眉,语气带笑:“是吗?那夏夏可能还需要再多吃点儿,少吃点零食,很快就能和哥哥一样高了。”
“是这样吗?”
“当然。”
“那好吧。”
秦栀夏想到什么,从沈译身上下来,跑到对面的卧室拿出一本册子,又坐回他怀里。
“哥哥你看,今天去培训班,老师奖励我的小红花。”
她眼睛亮亮的望着沈译,在期待。
沈译看了眼,夸赞道:“我们夏夏真厉害,想要什么奖励?”
秦栀夏又搂上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一下没给她老爹魂吓飞。
“秦栀夏,你干嘛呢!”
沈译倒是乐在其中,对秦盛恒摆摆手,嗓音温和:“夏夏想让哥哥也亲一下当做奖励?”
秦栀夏点头,又摇头,给沈译整迷惑了,眯着眼睛看她。
“爸爸说哥哥病了,我希望哥哥快点好起来。”说着她靠上沈译的脸,小小的人,声音却有些难过,“哥哥快点好起来,就是给夏夏的奖励了。”
沈译斜秦盛恒一眼,以为他跟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事,是想拿孩子来让自己配合治疗。
他声音淡了下来,却还是轻:“夏夏,你觉得哥哥有病吗?”
秦栀夏端详了他半天,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哥哥眼睛里没有光,外婆去世的时候,妈妈就跟哥哥一样,爸爸说妈妈病了,所以我想,哥哥应该也是病了。”
“……”
桌上的两个成年人都陷入了沉默。
合着是孩子自己看出来的,那也说明他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沈译喉间溢出苦涩,悲凉袭遍全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才道:“好了,一会哥哥让人送新款玩具过来,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乖乖听你爸妈话。”
突然的转移话题,秦栀夏没懂这其中的难言之隐,以为他是不高兴了,抿了下唇答应了。
沈译当是小女孩没收到回应失落了,轻拍下她的背安抚。
“去玩吧,我跟你爸爸再说点事。”
“好,沈译哥哥今天要在我家吃饭哦。”
“嗯。”
秦栀夏出去后,还贴心的为他们关上房门。
沈译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重新拿起烟盒抽了一支,也不点,就这么夹在指缝间,神色淡然的和秦盛恒无言对视。
既然是沈译有事要说,秦盛恒作为医生自然要等患者先主动开口。沈译一开始明显是对第二阶段的治疗有异议,所以他也不敢真的再急于求成。
不知过了多久,沈译才开口:
“可以继续治,但我需要时间调整,具体等我意愿,我会告知你。”
心理治疗,本就不可能急于求成。
不过沈译的进度确实太慢,光是接纳沈壹的存在,就耗了六年才达到现在的效果,最急的不是他这个主治医生,是沈译的奶奶。
“好。”秦盛恒拾起桌上的棋子,放回陶罐,“沈少爷,相处这么些年,我相信你对我也有所了解。我是你的医生,我们是一艘船上的人,如果您始终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谈及过往,您也可以自行选择信任的人配合治疗,这样也是可以的。”
“信任的人?”沈译笑了声,“奶奶还是别知道进度的好。”
“呃……”秦盛恒摸摸鼻子,“我的意思是,也可以是伴侣。”
“……”
沈译嘴角扯了扯,没再搭理他,起身揣上打火机出了书房。
伴侣?信任的人?
开什么玩笑?
这两者能结合在一起?
—
昨天简宁想打马虎眼的结果就是她妈真给她安排了个相亲对象。
“都跟人约好了,明天下午两点,对方是什么企业的策划,反正工作稳定,人长的也不错。”
简宁细细修剪着花枝,对身旁喋喋不休的许慧安视若无睹,装聋作哑。
“这次妈是按照你的标准全方面考察过的,人小伙挺不错的,说话谦虚有礼,有车有房,父母在外地干涉不到你们。年龄也刚好,28,没大你多少。”
简宁闻言停下手头的事,无奈地和许女士相视而笑。
“许女士,我不喜欢比我大的,男人过了25就跟50没区别,您也要为我的幸福考虑考虑。我宁可不嫁,也不能将就着嫁。”
许慧安:“什么叫将就着嫁,人家小陈各方面都很不错,你试着相处相处,别面都见着就给人家挑刺儿。”
简宁撇撇嘴,继续弯腰修剪花枝:“妈,我是真不喜欢比我大的,说话有代沟。”
“什么代沟啊?”许慧安恨铁不成钢地斜她一眼,“那年纪大会疼人,说话会为你着想,再说也没比你大多少,就五岁吧,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啥代沟了?”
简宁无语凝噎,恰好有人走进店里,她赶忙脱身去接待客人。
正午阳光明媚,男人身着一身浅灰色休闲立领套装,细长白皙的手指间托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他俯身轻嗅花心,金丝一般的光线绕在他身侧,柔和美好。
这场景如画,如同绅士在为心爱的姑娘精心挑选一朵专属玫瑰那般梦幻,让简宁一时间忘了询问。
许慧安先走了过去,男人听到动静侧头看过来,简宁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滤镜碎了一地。
“先生,您想买玫瑰?是想送给女朋友吗?”许慧安尽职尽责地随口一问。
简宁本想回到后面继续修花,不料男人叫住了她。
“简小姐。”
许慧安以为这风度翩翩的男人和自家闺女认识,顿时喜笑颜开,将简宁拽了回来。
“先生和我家宁宁认识啊?那就她来接待您吧。”
沈壹笑意盈盈地颔首:“谢谢。”
待许慧安回到帘后,简宁瞟了一眼沈壹,轻咳一声,说道:“您是想送什么人?我们可以给您提供一些建议。”
沈壹将玫瑰放回桶里,捻了捻指尖的水珠,轻笑道:“简小姐,我想你看到我的脸,并不陌生。”
简宁坦然一笑:“是不陌生,暂且不说先生您是如何知晓我姓什么,咱们可以先谈谈您今天想买什么花?”
简宁望着他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不禁觉得有些怪异。这人举止投足间完全不像昨天被她救起来时满脸戾气的冷漠,此刻温和有礼,给人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可这张脸与那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上散发的不同气质,狂傲不羁,彬彬有礼。
沈壹扫过满屋子各色各样的花,不紧不慢道:“简小姐这儿,有什么可以代表道歉的花吗?”
“白色玫瑰、百合花、郁金香,都可以代表歉意,看先生喜欢什么款式,我给您包。”
“简小姐喜欢什么款式?”
简宁眸子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也有很多顾客买花会询问老板的意见,她没多想,如实回答:“白玫瑰。”
“嗯。”沈壹掏出手机,“那就白玫瑰,最贵的多少钱?”
“789。”
简宁眼睛都不带眨的报了价。
沈壹面色如常,手臂一伸就要扫码。
“欸。”简宁挡住二维码,眉头蹙着,“先生不用急着付钱,您还没选配花。”
沈壹目光掠向她瓷白红润的脸蛋,手一抬,“滴”一声,扫码成功。
他手指在屏幕点了几下,淡淡说道:“不用包,希望简小姐可以原谅我…弟弟昨天无礼的行为,其次可以让我请你吃顿饭,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支付宝到账九千八百七十元。”
简宁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机器坏了,或者是沈壹点错了数额,疑惑的眼神在他脸上流转。
沈壹眼神坚定,嘴唇微抿着,并没有对语音播报的数额表现出错愕。
最终,简宁确定他是个憨厚老实,且有钱的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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