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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秩序的涟漪

顾怀安并没有停留太久。

他帮着将倾倒的梯子扶起,归置到墙角,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刻意讨好的意味。对于泼洒的颜料,他略显歉意地表示自己不便插手,怕弄巧成拙,只是将散落在地的几件未受损的工具捡起,轻轻放回工作台边缘。

“分享会的事情,我们可以另约时间细聊。”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辅助台和纪瓷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语气温和,“你先处理这里。”

他甚至没有寒暄性地问一句“需要帮忙吗”,仿佛本能地知晓,此刻的“不打扰”和“给予空间”,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纪瓷只是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到那扇门被轻轻带上,工作室里重新恢复寂静,那种几乎令她窒息的紧绷感才稍稍缓解。她脱力般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耳边,那失序的心跳声还在轰鸣。

她抬起手,按住依旧发烫的脸颊,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弃。

纪瓷,你在干什么?

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一次意外的解围。你为什么会如此失态?

她试图用理智分析刚才那短暂几分钟里发生的一切。是惊吓过度后的肾上腺素飙升?是劫后余生的情绪宣泄?还是……仅仅因为,那个叫顾怀安的男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恰好在她内心防线被母亲电话动摇的那一刻,以一种“拯救者”的姿态闯入?

对,一定是这样。她给自己下定论。这只是情境作用下的错觉,是吊桥效应。她混淆了危机解除后的安心感,与某种不该有的悸动。

她反复告诉自己:纪瓷,你的世界是独立且完整的,不需要任何外来的、不稳定的变量。心动是危险的信号,是秩序崩塌的前兆。

然而,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回放着那只稳稳接住瓷杯的手,骨节分明,有力而稳定;回放着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沉静得像秋日的湖泊,能包容所有惊惶;回放着他离开时那句“先处理这里”,体贴得恰到好处,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社交压力。

“砰——咚——”

心脏又不争气地猛跳了两下,像是在公然反驳她刚刚建立起来的理性分析。

她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带着一种惩罚自己的意味,开始用力清理地上的颜料污渍。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不必要的狠劲,仿佛要将那些不该有的思绪也一并擦除。

接下来的几天,纪瓷强迫自己投入了比以往更甚的工作强度。她修复文物的速度更快,对细节的要求近乎苛刻。她整理了所有的材料和工具,甚至将书架上的专业书籍也按照出版年份重新排列了一遍。她用高强度的劳动和极致的秩序,来填补内心那处被莫名撬开的缝隙。

她成功地……几乎成功地,将那个身影和那双眼睛,暂时驱逐出了脑海。

直到周五下午,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备注信息很简单:「纪小姐你好,我是顾怀安,“拾光”书店。关于分享会的细节,想和你沟通一下。」

刚刚建立起来的、看似坚固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那些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悸动、慌乱、自我怀疑,如同解除了封印,瞬间汹涌回潮。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

通过?还是不通过?

不通过,显得极其不专业,且毫无礼貌。那是工作,是早就答应下来的合作。

通过……那意味着,一个不受控的变量,将正式进入她精心维护的数字世界。

挣扎了足足五分钟,她最终还是点下了“接受”。几乎是同时,她迅速设置了“不让他看我的朋友圈”。做完这个动作,她才仿佛获得了一点可怜的安全感,轻轻吁出一口气。

顾怀安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纪小姐,打扰了。下周六下午三点的分享会,场地已经准备好。我们初步拟定的主题是“碎片的重生——古陶瓷修复技艺浅谈”,你看是否合适?或者你有其他更偏好的主题?」

他的用词精准、客气,保持着完美的社交距离。

纪瓷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回复显得同样专业而疏离。

「主题可以,我没有异议。」

「好的。另外关于流程,预计是一个半小时,包括你四十分钟左右的讲解,以及二十分钟的观众互动问答。我们会准备一些你之前提供的修复案例图片配合PPT播放。你需要提前来书店熟悉一下设备和场地吗?」

互动问答?纪瓷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不喜欢不可控的互动。

「不需要熟悉场地。关于互动环节,我希望问题能提前筛选。」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她立刻感到有些不安。是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要求太多?

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几秒。

「理解。我们会提前收集问题并进行筛选,确保不会出现让你感到不适的内容。请放心。」

他没有丝毫质疑,完全尊重她的要求。那种被包容、被理解的感觉再次袭来,非但没有让她放松,反而让她更加警惕。这种过于顺畅的舒适感,本身就像一种陷阱。

「谢谢。」她干巴巴地回复。

「不客气,是我们应该做的。」顾怀安回道,「那暂定这样?具体细节我们下周中可以再确认。预祝周末愉快。」

对话就此结束。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试图延伸话题的迹象。

纪瓷盯着那个简单的黑色头像(似乎是一片抽象的树叶脉络)和那句“周末愉快”,心里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果然,只有一条冷漠的横线。他设置了仅聊天。和她一样。

这让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很好,他也不是一个热衷于展示生活的人。这符合她对于“安全距离”的设定。

然而,这种“安全”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天,鬼使神差地,纪瓷绕路去了城东的旧货市场。她告诉自己,只是去淘换一些可能用来做修复练习的普通老瓷片。绝不是在“拾光”书店所在的区域附近。

她在各个摊位前漫无目的地浏览,心思却完全不在此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市场出口的方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

当她在一个专卖各种旧书籍、老地图的摊位前停下,无意识地翻动着一本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植物图鉴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这本图鉴的插画很精美,虽然年代久了,但植物形态勾勒得非常传神。”

纪瓷的脊背瞬间僵直。

她甚至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谁。

顾怀安。

他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T恤,深色休闲裤,手里拿着几卷泛黄的建筑设计图纸,看上去清爽又闲适。

“顾先生。”她转过身,努力让表情维持着工作式的平静,但微微加速的心跳出卖了她。

“好巧。”顾怀安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图鉴上,“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随便看看。”纪瓷迅速将图鉴放回原位,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摊主是一位笑眯眯的老大爷,见状插话道:“顾先生又来淘宝贝啦?这位是你朋友?”

顾怀安看向纪瓷,眼神里带着询问,似乎是在尊重她是否愿意被定义为“朋友”。

纪瓷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种沉默,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有些微妙。

顾怀安对摊主温和地笑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李爷,这几张图纸我都要了。另外,上次您帮我留意的那个榫卯结构的小模型,到了吗?”

“到了到了,就知道你会要,专门给你留着呢!”

趁着顾怀安和摊主交谈付款,纪瓷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阳光透过旧厂房高大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温和的线条。他专注地看着那些图纸,偶尔和摊主交流几句,声音不高不低,悦耳动听。

她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很浅的细纹,不显年纪,只添了几分沉稳和暖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混杂着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喜悦,在她心间弥漫开来。她像一个小偷,贪婪地、怯懦地,窃取着这片刻的、与他共处同一空间的时光。

直到他付完款,拿着东西转向她。

“准备走了吗?”他问,语气自然得像是对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

纪瓷点了点头。

“一起出去?”他示意了一下市场的出口。

她没有理由拒绝。

两人并肩走在喧闹的旧货市场里,隔着恰到好处的半臂距离。没有人说话。沉默笼罩着他们,但并不完全尴尬,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悬浮着的静谧。

纪瓷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放大,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他走路的姿态很挺拔,步伐不疾不徐,似乎永远那么气定神闲。

快到出口时,经过一个卖各种小型盆栽的摊位。顾怀安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被一盆长势极好的薄荷吸引。翠绿的叶片簇拥着,散发着清新凛冽的香气。

他弯腰,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嫩绿的叶尖,嘴角噙着一丝很淡的笑意。

那一刻,阳光正好,落在他微垂的眼睫和那盆生机勃勃的薄荷上。

纪瓷的心,像是被那清新的香气猛地撞了一下。

一个荒谬的、冲动的念头,毫无预兆地窜入她的脑海——

如果,把这盆薄荷送给他……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自己狠狠地掐灭了。伴随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

纪瓷,你在想什么?你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送他东西?这太越界了!太奇怪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

顾怀安察觉到,回过头,略带询问地看向她。

“我……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她仓促地开口,声音有些发紧,“我先走了,顾先生。”

说完,几乎不敢看他的反应,她迅速转身,近乎逃离地,汇入了市场门口熙攘的人流之中。将那盆薄荷,那个带着笑意的侧影,以及所有不该滋生的妄念,统统抛在了身后。

她走得飞快,直到拐过街角,确认他不可能再看见,才扶着墙壁,微微喘气。

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看,这就是心动带来的后果。失控,慌乱,失态。

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纠正这个错误,来让一切回归到她所能掌控的“正常”轨道。

晚上,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那个记录着“不合适理由”的文档。这是她的习惯,每当对某人产生一丝微弱的好感,她就会立刻罗列出所有不可能的理由,用理智浇灭那点危险的星火。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很久,她才开始敲击:

「1. 不了解。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的真实性格,一无所知。所有的“感觉”都建立在极其肤浅的表象和有限的几次接触上,毫无根基,极度危险。」

「2. 不匹配。他显然善于交际,拥有自己的书店,生活似乎丰富多彩。而我习惯独处,生活单调。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3. 不需要。我的生活很完整,不需要另一个人来填补。亲密关系只会带来麻烦和不确定性。」

「4. ……」

她写不下去了。

第四条,她心里清楚,是因为害怕。害怕靠近,害怕受伤,害怕那个注定的、不完美的结局。

她烦躁地关掉文档,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和顾怀安的聊天界面。空荡荡的,只有昨天那几句关于工作的、干巴巴的对话。

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一种强烈的、近乎自虐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需要打破什么。需要用一个明确的、拒绝性的行为,来斩断自己这不该有的念头,也……试探他的反应?或者说,用他的退缩,来印证自己“果然不值得”的预设,从而获得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刻意的冷硬。

「顾先生,关于下周的分享会,经过慎重考虑,我认为由我来主讲可能并不合适。我的性格并不善于当众表达,可能会影响活动效果。或许你可以寻找更合适的人选。对此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抱歉。」

点击,发送。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了出来。

世界,瞬间安静了。

那持续了数日的、扰人心神的涟漪,似乎随着这条信息的发出,被强行抚平了。

然而,预想中的如释重负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空茫的失落,像潮水般缓缓漫上心头,冰冷刺骨。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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