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窗像潮水般失控漫过屏幕,高举权杖的芙卡洛斯被猩红代码啃噬,鎏金纹饰寸寸碎裂,银发在字符洪流中纠缠成乱麻。整幅画面彻底沦陷,只剩下一行冰冷的标识在废墟上跳动:SYS-01-003。
林北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手指却条件反射按向Ctrl S,box轴的顿挫感还残留在指尖,那串代码像烙印一样刻进了脑子里。
她知道,又要穿了。
没有商量,也没有通知,理性和科学在这一刻毫无用处。
她曾试图和同门探讨,成功得到一句安慰:“读博哪有不疯的,要不去后山拜一拜?”
“SYS 怎么看都是系统(System)的简写,万一是科研系统金手指呢?”
林北努力用这个念头安慰自己。
甚至在转瞬即逝的空隙,她还有功夫祈祷Word的自动保存功能千万不要掉链子。
毕竟对一个即将毕业的博士生而言,突如其来的穿越与倾注心血撰写的论文没保存相比,究竟哪一种状况更令人绝望,实在难以定论。
这已经是林北的第三次穿越了。
第一次穿越,她成为了林建华,一个超市老板。
记忆告诉她,这是一家刚刚经历了一场洪灾的小超市,门口台阶上的淤泥,正由请不起员工的老板本人独自清理。
林北扔下拖把,随手开了瓶可乐,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肚子一阵剧痛,就像刚刚喝下的可乐在肠胃里撞上了曼妥思。
她冲进厕所,这一去,就再也没出来。
在她拉得天昏地暗时,眼前一黑,又穿回来了。
第二次,她穿成了一个小男孩。
从那颗小小的脑仁中挤出记忆:胡笑笑?家在滨江湾小区?
林北低头看了看只到小短腿的浑水,撑着雨伞淌着水,刚到小区门口,脚下的水突然亮起蓝光。
电流像无数根针瞬间扎进身体,小小的身躯剧烈抽搐,倒地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块写着 “建华超市” 的 LED 广告牌。
作为一个严谨的科研工作者,林北将仅有的两次穿越记录在案。
穿越时间:未知(洪灾前后)
穿越地点:滨江湾小区周边
穿越人物:未发现规律(林建华、胡笑笑)
穿越原因:代码(SYS-01-001、SYS-01-002)
第一次退出原因:饮用被污染的可乐导致的腹泻
第二次退出原因:广告牌漏电导致的触电
尽管样本数量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得出任何结论。但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偶然。
她必须从中找到一条逻辑链,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触发什么穿越副本。
建华超市位于滨江湾小区门口、地势较高,门口还有台阶,正常情况下不易被普通积水淹没。但它却被淹得一塌糊涂,甚至连货架上部的商品都未能幸免。由此推断,那绝非简单的路面积水,而是一场水位极高的洪水。
至于那个广告牌。它的电路因洪水而短路,这不仅是水流威力的佐证,更是城市电力系统在洪水中已经失控的明确信号。
林北反复比对,从这两次贫瘠的样本中,总结出了一个悲观的假设:当某个洪灾事件在滨江湾附近发生时,那行错误代码就会触发。如果在穿越过程中身体受损到一定程度,就会被强行拽回现实。
这根本不像什么科学现象,更像是某种冰冷而残酷的设定。
或许是一场被空投到洪灾中的生存游戏,又或许,她只是某个高维生命体玩模拟世界的一个小小样本。
林北实在不想每次都靠被虐回到现实。虽然现实中身体没有任何痕迹,但那份身临其境的痛苦真实得有点过头了。
这是第三次,SYS-01-003。
指腹突然触到玻璃瓶,凉意顺着指尖攀爬上来。面前是温馨的早餐:海苔包裹的饭团塞满肉松,嵌着半颗卤蛋,我握着牛奶瓶,细密的水珠正缓缓凝结。
扭头望向窗外,十楼的高度让我感到久违的踏实。灰蒙蒙的天空下,大雨如注,车辆在积水覆盖的道路上飞驰,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窗外的混乱,此刻都显得那么遥远,那么事不关己。
我感觉很安心。甚至满意这次的身份:胡硬炮,一位四十多岁的离异单身母亲。无痛当妈的设定虽然离谱,但至少不用面对致命危险。
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想来是我的便宜好大儿。一个穿着芙卡洛斯痛T的小男孩走到饭桌旁,我正要开口叫他,后颈突然窜过一阵麻意,像触电时电流爬过脊椎的触感。那段痛苦记忆猛地翻涌上来,将一个名字推到舌尖:
“胡笑笑!”
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妈……妈?”,笑笑被我吓得身子一僵,刚坐下的椅子都没坐稳,又站了起来,“怎么了?”
他看了看桌上的早餐,又看了看我, “我带着路上吃”,说着,他抓起饭团往书包里塞。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胡笑笑要上学,放学就会被电,那……要不这个学不上了?
不,不是“要不”,是“必须不上了”。上次那种被电流在体内疯狂切割的痛苦,我不希望再次发生。便宜儿子,也是儿子。
“笑笑,今天雨太大了,妈妈给你请假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柔和。
“真的?妈你没骗我吧!” 他兴奋得四肢失调、原地起飞、连声喊妈。
“妈,你是我的神!”
我从未想过,一个初中生儿子竟是如此可怕的生物。我阻止他继续发癫:“好好吃饭,吃完滚回房间写作业!”
他三两口炫完早餐,蹦蹦跳跳地跑回房间。我知道这倒霉孩子肯定不是去写作业的——他走的时候,连书包都没拿。
我没心情管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胡笑笑的班主任。
“喂,张老师吗?我是胡笑笑的妈妈。今天雨太大了,想给笑笑请一天假。”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普通的、因天气而担心的家长。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解:“笑笑妈妈,您担心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学校没发停课通知啊,您也知道,笑笑现在初三……”
“雨大他去不了,”我打断她, “这边替笑笑请个假,在家里休息一天。”
顶着胡硬炮这个名字,好像自然而然地拥有了硬刚老师的勇气,请假都懒得找理由。恐怕挂断电话后班主任马上就会跟别人吐槽,今天遇上了一个不重视学习的太子妈。
糊弄完老师,我开始搜索滨江湾洪灾的信息。
手机里躺着几条运营商发送的强降雨预警短信,都是例行通知,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我打开微博,首页上满是与往常无异的娱乐新闻。在同城板块,也只有零星几个帖子抱怨着交通拥堵,配图里只是路面略有积水,没有任何关于“洪灾”的字眼。
我皱着眉,反复比对手机上的信息和我脑海中的记忆。我的两次穿越告诉我,有一场足以让城市瘫痪的洪灾;而眼前的一切,却不过是雨季里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早上。
这说明,那场洪水还没来。
384年6月18日早上8点。楼下托儿所响起了海绵宝宝的欢快旋律。
我从气象网站搜索G市,屏幕上一个醒目的黄色暴雨警告图标不祥的闪烁着。我试图从中分析出这场非同寻常的洪灾可能形成的原因。
G市是一座多山地的沿海城市,高楼大厦密集地插在沿海平原上。每年雨季,来自海面的暖湿气流便会毫不留情地为这座城市带来连绵不绝的降雨。此刻窗外还算温吞的雨,在这个季节是再正常不过的天气。它和记忆中那个水位极高、足以让城市电力系统失控的“大洪水”,完全是两码事。
我打开卫星云图,一个巨大的气旋正盘旋在数百公里外的海面上,像一只旋转的恶魔之眼。它向A市蠕动扭曲阴暗爬行,一步步逼近24小时警戒线。
想来记忆中的那场洪灾并非毫无缘由,它的始作俑者,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宛如邪恶大眼的台风。
大概还有一天的时间。
跑!!!
这是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唯一一个。
跑到安全的地方,躲过这个台风,也就躲过了这场灾难。
我几乎是手抖着订了两张飞往椰子国的机票,那个以落地签闻名,只要求你有护照和钱就能生存的地方。
一切顺利得简直不真实。
从小区到机场,从登机到过安检,所有流程都仿佛开了绿色通道。
飞机准时起飞,巨大的引擎轰鸣声成了最好的安眠曲。
我安抚完了胡笑笑因这趟突然旅行而产生的兴奋与好奇,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准备小憩一会儿。
一睁眼,笨重的台式机散热风扇嗡嗡作响,机箱的金属外壳已经泛黄,布满了斑驳的划痕。屏幕自动亮起,芙卡洛斯仍保持着举杖的姿态,陌生又熟悉的弹窗再次出现:FRM-01-004。
别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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