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黄昏，床上的人才逐渐转醒。
十四和墨清两人守在安夏的床头，安夏吃力地睁开眼，毫无血色的面上，在看到十四和墨清的脸后，骤然激动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你们怎么……”
她紧紧攥住身上叠着用来保暖的衣物，干瘪的皮肤上青筋暴起，周围突然响起连续的咳嗽声。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墨清扶起安夏，顺着拍了拍她的背。
安夏无力地摆摆手，脸色有些难看，自嘲道：“没想到吧，我还能活下来。”
十四静静站在原地，也由衷佩服安夏坚强的意志，能够承受极大的痛苦坚持活下来，确实让人佩服。
“你们既然还活着，那其他人呢？”安夏又咳了一会，环视二人周围，待看到空旷无人的角落后，眸光暗淡下来：“我记得我和沐华她们被困在车里，北北和林还有另一个人寻到机会先跑了出去，食人者们突然窜了出来，接着沐华也大叫着跑了。”
“她们呢？”
“都不在了。”十四冷硬回答。
安夏看向面色沉郁的十四，再一看墨清毫无表情的脸，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过了半晌，她问：“都死了？”
十四眼睛红了，抿唇没说话。
墨清嗯了一声：“沐华还在安定区。”
“那你们怎么在这里……？”安夏愣了，茫然问道。
十四和墨清对视一眼，紧接着十四点头，墨清开口：“安定区并不是表面那样，米加放弃了所有染病的人，却骗我们说都是因为药物没有及时送回而死。”
安夏微微睁大眼，面目狰狞的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她皱眉：“怎么可能？”
十四冷哼一声：“这种事情，我们没必要骗你。”
“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发了她，她承认了。”
安夏盯着十四：“后来呢？”
墨清起身，和安夏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才说：“后来姜诗月带着沸城的人过来找十四，想要将她带走。”
安夏一愣：“带走？带去哪里？为什么要带走她？”
十四静静看着安夏的脸：“因为我就是你们一直找的药人。”
安夏身子一怔，震惊地盯着一米之外的十四，她下意识笑道：“原来是你？！我就说沐华之前说的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原来都是真的？！”
“但是那些药人的讯息都不是准确的，十四确实为药人无假，但是将她研究并且制造出能够受益所有人的药物这个消息是假的。根本原因就只为抓到十四，占为己有！”墨清上前一步，严肃道。
“但那也有希望不是吗？”安夏靠在脏污发霉的墙壁上，面色又恢复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只有一个选择，”十四冷声开口：“就是跟我们走。”
安夏嗤笑一声，侧过头没说话。
“墨清善良，将快要死掉的你救活。她将身上剩下的唯一半瓶水都喂给了你，跟着我们，你不会死得那么快。”十四道：“安定区目前是否正常运转尚不可知，我们走的时候，正好很多的怪物和行尸者往那边去，那边现在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能够在烧伤之后，还能存活，说明你不想死。”
安夏眉目狠厉；“对，我不想死！所以你作为我们唯一生存下去的药人，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墨清紧紧皱起眉，迅速闪身而出，腰间的刀直抵安夏的咽喉：“救活你不是听你说这个的。你可以想一想，是否能研制出来还不知道，如果研制出来，那么这些药物应该谁拥有，数量是否足够，数量如果不够，那么又怎么办。”
“会不会有人因为自己所掌握的药物而威胁控制他人，人们真的能全部获救吗？”
“你会信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将人当作实验品对待，并且区别对待幸存者的医生吗？”
“安夏，你会获救吗？”
“现在这样的世界，真的能因为十四就结束吗？”
安夏脸色顿时惨白，她盯着墨清有些暗沉的脸，嘴唇微微颤抖。她咽了口气，彻底瘫在床上，久不说话。
“更何况被实验的人类并不只我一个，以后你应该会见到，那些没有思考的宛如机器的人。”十四说。
安夏嗤笑一声，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再看两人。
彻底休整一日后，三人于午后出发。
安夏将自己全身包裹，唯独露出一双眼睛。似乎被墨清和十四彻底说动，也没有了想要回安定区的想法。一路上半死不活的，神色倦怠。
“我们现在需要赶快找到水源，车上还有陈琳她们准备的净化黑水的机器。”墨清沉声说：“比我们的要先进方便很多，还有透明雨罩，足够我们外出，在雨下行走。”
主驾上的十四点头，透过玻璃观察着周围的路况，说道：“马上就要到我们之前取药的那处社区医院了，在这之间的路上，没有任何水源的痕迹，我们还要走更远。”
后座传来安夏闷声咳嗽的声音，她哑着嗓子道：“再去一趟医院吧，那里应该还有药物。”
十四朝后瞥了一眼：“我记得你负责的那处没有药间。”
安夏皱了皱眉，掩着面部的黑布微微抽动，她冷笑一声；“多亏了沐华，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那边还算幸运，我和沐华那里，都有一些行尸者，沐华还要应付那些怪物，拿的药并不多。”
墨清：“好，那我们直奔那里，拿完药后径直开往沸城。”
安夏背靠在椅背上，静静端详着前面的主副驾两人。
本以为墨清是个性子冷硬，不善说话的人，可没想到和十四呆在一起，却感觉话也能多说几句。
两人似乎当她不存在似的，总有种莫名和谐甚至让人插足不进去的氛围。
她的目光落在墨清的脸上，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抹淡淡的从始至终挂在嘴角的弧度。
十四是药人这件事，墨清不可能才知道，一定是知道很久，并且背着所有人，把这件事彻底瞒了下来。
这两人，一定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
不知想到什么，安夏突然瞪大眼睛，盯着前面的两人道：“你们，在我将你们带回安定区的那天，突然的那个举动，是不是为了掩盖十四是药人的事！”
十四和墨清相视一眼，都默契地朝安夏看去。
安夏身子僵坐在椅子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墨清道：“对，你猜的没错。”
十四收回视线，毫不在意道：“是又怎样？”
“难道要诚实地告诉陈琳，等着她像是对待那些病弱的幸存者一样对待我们吗？”
话刚说完，十四又自言自语般笑了声：“或许这样也不错，那样也不会等到寻药回来，等到地下区的那么多人遇难，我们才醒悟。”
墨清将手搭在十四的胳膊上，眼神安抚。
安夏脸色难看了些，没有再说话。
车子一路压过参差不齐的乡路，周围偶有怪物和行尸者被吸引，但又很快被落在车后。
车厢内安静许久，安夏将掩着面部的黑布彻底揭了下来，顾自拉开窗户将布扔了出去，黑布被迅速撇在空中，一路飘荡飞扬，只剩下个黑色小点，最后直至消失不见。
墨清看着安夏的动作，看着她坐回位置上，那被烧伤的脸明晃晃地显露在人前，但尽管这样，依然能看清是安夏的面貌。
安夏扯起嘴角笑：“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安定区一定不能再回去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十四的信息已经人尽皆知了吧，你们现在处境艰难，不然也不会拉拢我。”
墨清收回目光，直直望着外面看不到尽头的大道：“去沸城。”
安夏愣了几秒，突然嗤笑起来：“沸城？难道不应该找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去沸城难道不是找死吗？”
“那里可比这里要大多了，怪物数量也不是能比拟的。就我们三个人，有点不够看了吧。”
十四神色暗了暗：“没有别的办法，那里对我们危险，同样对其他幸存者危险。”
“躲是不行的，我躲不掉。”
安夏盯着十四沉着的后背，有了一瞬间的恍然。过了许久，她才叹了口气，顾自闭了眼：“我没什么说的，既然你们救了我的命，暂且信你们是对的。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
车子很快抵达社区医院附近，周围静悄悄的。
已近黄昏，天边只余一抹鲜艳的绯红，建筑逐渐陷入灰暗。不远的道路上隐隐有几只怪物和行尸者攒动，似是看到几人下了车，便大声嘶吼着，目不转睛地冲过来。
“快走，它们已经察觉到了。”十四下了车，将雨罩递给墨清和安夏。
两人迅速套好，安夏循着自己的记忆，带着十四和墨清直奔最旁边的医院。
医院大门敞开，里边黑漆漆的，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冲进鼻腔，地上散落着已经消灭的行尸者尸体。
十四下意识皱紧眉头，紧紧跟随在墨清周围，噤声观察着。
索性周围全部都是上次沐华她们消灭的行尸者尸体，并没有活着的。三人一路上走得还算轻松，安夏为首，十四断后。
没过多久，就找到了那处药间。
“看地上尸体的数量和位置，似乎没有人来过，我们还算幸运。”安夏走在最前方，她跨过地上横着的行尸者，做势要推开紧闭的门。
十四突然说：“等等。”
安夏愣了下，下一秒就感到胳膊被墨清牢牢抓着，她回头，黑暗下，是十四和墨清严肃的脸。
“里边有东西。”十四挪着步子走到安夏旁边：“血腥味很重，应该是怪物。”
安夏狐疑地把耳朵往门上凑了凑，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过了几秒，她又离开，手抚摸着门的触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隔音的铁门。
“我开门，吸引全部视线，你们找到机会迅速躲避。”十四说。
墨清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她紧紧追随着十四的背影，看着她将门缓缓推开。
沉寂的地下过道里突然响起沉闷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略显诡异的周围。
十四借着开门的空隙，一眼就看到了早就贴着门站立在门口的A级怪物。她猛睁大眼睛，忙道：“后退！”
下一秒A级怪物就伸手朝十四抓来，怪异生长的胳膊灵活非常，看到十四踩着墙壁借力躲过，便立刻拐了个弯，迅速追寻而去。
趁着A级怪物注意力全部都在十四身上，安夏迅速矮下身子，闪身进了药间。
墨清则单手支着地板迅速滑进，另一侧的手从腰间拔出短刀，径直朝怪物宽大异常的脚板刺去！
怪物朝十四追的两条胳膊顿时一抖，张嘴大声吼叫起来。
它猛地转头，微微张大嘴巴，露出里面满是尖刺的猩红舌头来。
十四心下一凉，当即侧身躲过怪物的两条胳膊，一手猛攥着怪物的肩膀飞身而起，刀迅速刺进怪物的嘴里。
连续的噗呲声响起，十四不停地挥舞着手臂，黑色的血液顺着十四的动作喷溅而出，一路溅到她莹白干净的脸颊，腥臭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半空，十四不曾皱一下眉头，直到看到嘴巴里的舌头再无蠕动的可能，才拔出刀跳了下来。
A级怪物身子摇晃几下，最后砰地一声直挺挺倒在门口。
十四大步走到墨清面前，眼睛巡视着墨清的全身，语气下带着着急：“没事吧？”
墨清静静看着满脸黑血的十四，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取出腰间的布擦拭起十四眉眼上的黑点，平静的声音下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小心点，我没事。”
“你应该保护好自己。”
十四顺着墨清擦拭的动作，扬了扬下巴，说话的声音莫名软了下来：“不要，你不能有事。”
墨清叹了口气，抬着的手臂没有放下，直到将十四的脸颊擦拭干净。
看了全程的安夏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本来也是为了试探十四的能力才故意不出手，没想到却看到这样的场面。
墨清似乎格外护着这个十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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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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