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的,想得不可得,是最难割舍的,各自好好过,也好过一直拖,自作多情了好吧我认了,至少能换来释怀洒脱,没丢失掉自我」
——《讲真的》
大扫除结束后的自习课上。
教室安静得落针可闻,屋外一点动静都藏不住,飘进众人耳朵。
是几个男生在说话,应该是学生会的。
试卷摊开着,谭宁握着笔,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窗外交谈声音逼近,在一众不同音色中,谭宁能清晰分辨出秦嘉延的声音。
在叫她的名字。
“谭宁。”
话音未落,除却谭宁,教室里还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一同循声而望。
谭宁和同学共同扭头,看见秦嘉延正站在教室后门。
她隐约猜到了秦嘉延叫自己的目的,冲讲台上的值日班长打了个无声招呼,出门。
她不太敢抬头看他,只垂眸:“嘉延哥。”
秦嘉延把她叫到一旁,“那包烟哪儿来的?”
他不信谭宁会碰这些东西。
谭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沉默着。
“哥哥不追究。”秦嘉延安抚她,“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你的就好。”
“其他的哥哥不问行不行?”
他这样说辞,给足了她选择的权利。
谭宁垂落脑袋,摇了摇头。
“不是我的。”
“同学的?”
“嗯。”
“为什么放你这里?”
“他说我是女生。”谭宁老实交代,“班主任肯定不会检查。”
秦嘉延实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说法,气得“啧”了声,谭宁立刻小心且迅速地看他一眼,软声说:“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秦嘉延利落承认了。
“小孩儿。”他弯腰,“你要知道什么该帮,什么不能帮,如果你们老师真的查你,查出来了,你怎么办?”
谭宁语塞。
秦嘉延接着道:“你的性格肯定不会把同学供出来,那你就要替他受到处分。”
“你想过你自己没有?”
这事情确实是自己做的欠妥,谭宁哽了下:“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哥哥又没怪你。”秦嘉延摸了摸口袋,翻出两包草莓干,“奖励。”
平日里谭宁时不时接受他的投喂,本来习惯了,却被这两个字砸得一懵,“什么奖励?”
“不撒谎,知错就改。”秦嘉延敲了下她的额头,没用力,“有进步。”
跟哄孩子似的。
谭宁闷闷拆开草莓干,咬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
“你能不能……”
秦嘉延侧目:“嗯?”
“你能不能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谭宁一板一眼地,“我都高中了。”
那不还是个十五岁的小鬼吗?
这句话刚要说出口,秦嘉延却顿了下。
十五。
小朋友到青春期了,女孩子心思总是细腻些,容易多想,秦嘉延认真思考了下自己这样是不是伤害到了她的自尊,还是说……
嫌他叫得太亲密了?
归根结底,两人虽然口头叫哥哥妹妹地叫,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血缘关系。
好像,是有点不妥。
秦嘉延心口莫名有点发堵,差点连笑意都维持不下去,郑重点头:“是我考虑得不周。”
谭宁没想到他这次会如此当真,大脑放空瞬息,身体失去控制歪斜。
她骤然回神,手忙脚乱想要重新站好,腿脚却不听使唤,使不上力。
多亏秦嘉延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将其扶稳:“是不是贫血头晕了?”
“不是。”谭宁撑着他小臂缓了会儿,不合时宜地瞥向两人纠缠一起的胳膊,很快又错开,“腿有点麻而已。”
秦嘉延以为是她站太久了,“那你先回去,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谭宁“嗯”声答应。
三周后学校过大周,这次谭宁没坐公交车,沈戴倩来接的她。
天还是冷,谭宁缩在后车座玩手机,偶尔和沈戴倩聊几句天。
一高生活环境虽然不错,但到底比不上家里,谭宁刚放下东西,就马不停蹄跑去洗澡。
沈戴倩帮她把脏衣服收进洗衣机。
热水淌过全身,谭宁感觉整个身体都放松不少,舒舒服服洗完出来,沈戴倩叫她。
“宁宁,来试试我给你买的这个保暖裤,不合适了我给你去换。”
保暖裤是紧身的,得脱掉睡衣。
家里面开着空调不冷,谭宁干脆利落剥掉睡裤,还没来得及穿,旁边沈戴倩看着她的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谭宁不是大骨骼,整体偏瘦,胳膊腿常年没几两肉,此时小腿却看起来粗了一圈。
沈戴倩“嘶”道:“宁宁,你吃胖了吗?”
一高伙食确实不错,但是谭宁每次长肉都先长脸,可是她脸看起来没变化啊。
“没有吧?”
“你坐好别动。”沈戴倩放下手中工作,在她摸到自己腿的一瞬间,谭宁立即反应过来了。
心脏开始狂跳。
难道又是?
她心中那一丝的侥幸,在看到小腿被沈戴倩按出凹陷的瞬间消失殆尽。
双腿又开始水肿了。
沈戴倩心中一沉,缓了下:“宁宁,你现在想去厕所吗?”
谭宁说不出话,无声红了眼眶。
她已经看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日子。
“把衣服穿好。”沈戴倩说,“妈妈带你去医院检查。”
谭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幸运女神并没有眷顾她。
沈戴倩看着尿蛋白一栏明晃晃的三个加号,努力挤出笑容先安抚好谭宁,这才给谭明辉打电话说明情况。
夫妻俩最近工作都不顺心,谭明辉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拖欠工资三个月。沈戴倩公司虽然没出事,但父亲却在不久前查出来了肺癌,而且新房装修费还没结。
家庭压力山一般压下来,沈戴倩忍住泪意,电话没挂:“房子不着急,咱爸那边我跟咱哥咱姐商量商量,实在不行让他俩先出钱,咱们照顾咱爸一段。”
这位母亲越说越哽咽,“咱们先把宁宁看好,我不能不管我女儿。”
化验结果谭宁没看,却也能从沈戴倩的动作表情里感知到。
应该是,不太好。
多年病史让她有种麻木的崩溃,谭宁愣愣看着前方,眼神没有焦距。
空洞破败。
凭什么啊……
为什么偏偏是她生病。
这个问题她质问过许多次,却没有人能够给予她答复。
沈戴倩很快打完电话,在女儿面前,她坚决不提任何一个“钱”字,她的女儿还小,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她不能再给她增添不必要的压力。
“没事宁宁。”沈戴倩轻轻帮她擦掉眼泪,“咱们去住几天院,很快就能回来。”
谭宁从喉咙处发出哽咽,点头。
肾病综合征。
她从两岁那年就在和它打交道了,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倩女幽魂似的阴魂不散。
小时候第一次查出这个疾病时,家里条件不好,谭宁爷爷奶奶都还在世,奶奶重男轻女,不止一次劝沈戴倩放弃谭宁,说她和谭明辉还年轻,完全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一个,健康的孩子。
年轻母亲抱着病魔缠身的女儿如同被激怒的狮子:“这是我女儿!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你当然不心疼!”
谭宁生病那段时间沈戴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谭明辉生怕把她气出差池,忙冲上去劝架。
那个年代医疗水平不高,夫妻俩跑了很多大医院,可都治不了谭宁,甚至上一个医院在看见谭宁的情况后当场拒收,生怕她死在自己这,给医院造成麻烦。
几乎所有人都在直接或变相地劝沈戴倩放弃这个孩子,可是她是她的母亲,她做不到抛弃自己的亲骨肉。
那是她的孩子。
是她的女儿。
彼时沈戴倩情绪早已濒临崩溃,“谭明辉,你给不给宁宁治病,你不愿意我们现在就离婚,你们没人管,我管!”
谭明辉还没说话,他妈就在旁边指使了起来:“你咋说话的!不治病还离婚,一个女娃又不是男娃,你搞这么金贵有啥用!离就离!你这寡妇带个累赘看看出了门谁敢要你!!”
“妈!!”谭明辉厉声呵道,“你胡说什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这是我老婆这是我闺女!你们谁也别想替我做决定!”
他上前揽住沈戴倩,眼里的心疼快要化作实质流出来:“我不离婚,我也不会不要我的女儿。”
眼看母亲又要说话,谭明辉率先打断:“而且宁宁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害的?”
小夫妻刚成家,哪儿哪儿都需要钱,俩人忙于工作,经常出差多久回不了一次家。
工作带不了孩子,只能放在家里给奶奶照顾。
沈戴倩孕期和坐月子时见识过谭母是怎么照顾人的,把谭宁交给她特别不放心,隔三差五就要打电话询问情况。
起初一切正常,后来渐渐的,开始听谭宁说什么“疼”,她问谭母,得到的回答是谭宁前几天调皮磕到了头,总吵吵着疼。
谭母一把年纪还帮自己看孩子,虽有疏漏,沈戴倩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叮嘱让她多费些心,自己尽快忙完提前回来。
然而等她心急火燎地回来了,迎接她的,却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肚子肿成气球,完全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谭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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