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明明说是带着傅言参观，其实他自己也只是刚来，不过是叫上人一起探秘。
傅言望向窗外，月亮已经逼近天顶中央。
虽然很晚，但鹿明明非常兴奋，没有一点困意。他主动挽上傅言的臂弯，称呼里也不再带哥哥两字。
“言，你知道么？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四面都是黑漆漆的，就那样‘咔’的一声，全都亮了，傅先生就从昏暗的长廊里慢慢现身。”
鹿明明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光，亮晶晶的十分好看，可惜傅言心不在焉，向楼下张望，敷衍地应了一声。
鹿明明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下方只有一个倚靠着沙发沉思的路星晨。
鹿明明有种奇妙的感觉一闪而过，但他没当回事，拉着傅言进入二楼的书房。傅言随着他去了，但每每鹿明明想更亲近时，他又会装作无意地躲开。
次数多了鹿明明也会察觉，委屈不免涌上心头，他故意轻哼一声，见傅言抬了椅子给他却偏偏不坐。
“坐？”
“不了，我刚吃完一个芒果布丁，想站着消食。”
傅言故作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自顾自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书籍翻看。
鹿明明生着气，看自己现在的恋爱对象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这是人家家里的东西，你怎么就随便动了？”
傅言一耸肩：“他刚刚让人上楼随便玩随便看的时候，可十分大方，你担心这么多做什么？”
被这一句堵了回去，鹿明明紧咬着唇，腮帮气得鼓鼓的。
亏他还在傅言来之前鼓起勇气向傅先生咨询恋爱问题……自从路星晨来了之后，傅言就对他不冷不淡的，和以前温柔殷勤体贴的样子没有一点相似。
傅先生说，一定要想清楚自己要什么，要分得清界线，不然会伤了人心。
他觉得自己心里分得明白路星晨作为朋友和傅言作为恋人的身份区别，只是平时可能有些地方没有注意，而傅言也太能吃醋，才会让他们的关系这样尴尬。
对于他的苦恼，傅铭宇建议鹿明明多亲近傅言，也别再用以前对对方的称呼，恋人应该有更亲昵的样子。
所以他今晚才特意拉着傅言，谁知道傅言一点儿也没领情，明明是两个人的独处时光还要和情敌较真。
傅言打了个哈欠，随口道：“还有什么事？今天很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鹿明明踢了一脚椅子腿儿，“还看你的书！”
接着他愤愤抽出对方手中那本破书扔到一边，脑子一转终于抓到一件事，双眼开始酝酿泪水：“你知道我多担心你们吗？傅先生心好，给我开了监控看你们的情况，可没几分钟信号不好就关了。我看见视频里有个人拿着鞭子走来走去，我真害怕那个躺在床上等着被打的人是你们中任何一个。”
其实他明白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关心，可这能怪他吗？
傅先生只是一开始有些吓人，但又不会真的下手；而傅言对他冷淡、疏离得和一个礼貌的陌生人没有两样，所以自己才会心冷。
“我现在陪着你，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你根本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傅言面对鹿明明难得暴风疾雨一般的控诉没什么心情波动，只注意到傅铭宇和鹿明明都不知道表演现场的实际情况——这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晚发生的事。
他点了点头，随手把书放回原位，心情豁然开朗：“你继续。”
你继续？！鹿明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傅言？”自己苦苦拒绝反抗路星晨、坚持争取来的所谓的幸福，就是这么一个负心汉？
鹿明明大颗大颗的泪水落下，一张巴掌小脸有倔强、有自尊，但爱情的伤再一次砍下，他掩饰不住自己心里的酸楚。他不仅是楚楚可怜、光芒万丈的明星，更是一朵受尽了风雨的纯白之花。
“我、我……”
一个影子出现在门前，影子主人的出现让鹿明明把剩下的话卡在喉咙，居然是路星晨。
他们进书房时没有关门，路星晨就这样毫无阻挡地出现在两人眼前。
路星晨扫了傅言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就是这么对他好的？”
鹿明明一听，两只眼眨巴眨巴，期待地向路星晨望去。
结果路星晨却没了下一步动作，傅言却有些紧张地站起，开口道：“你都听到了？”
鹿明明一跺脚，被气得哒哒哒跑回房间。
于是只剩下傅言和路星晨两个人。
路星晨没有立刻回答傅言的问题，而是反手不紧不慢关上了书房的门。
傅言的注意停留在对方那只推门的手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不是手控，但确实一时移不开目光。又或者，只是转移注意力以缓解面对答案的紧张。
他可不希望路星晨发现他不是书中人的事，万一路星晨因为听到鹿明明的话起了疑心——那个系统没少威胁他说身份暴露就不能回到现实，行了行了，不能再想！
门的锁舌弹出，内外两个世界彻底隔绝。路星晨转过身，不见喜怒地给了傅言等待已久的答案。
“听到怎样，没听到又怎样？你们的事，我不会插手。”
傅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不敢松完。
因为这人抬脚站定，坐在了他原本搬来给鹿明明的软椅上。
刚刚归位的书又被傅言顺手拿来用作伪装，他低头，手指在一行行字上划过，专注的模样让人以为运气很好、碰到了一本很对他的胃口的书。
傅言还在A国上学的时候，经常用这一招躲过家庭教师的检查。
他也很成功，没有一次被发现。
路星晨盯着傅言额前的碎发有好几秒，盯到他明显感到了对方的紧张，才开始交谈。
“这本书如何？看你的样子，好像很投入。”
傅言一顿，就像真的被惊扰到一样。
“书还行，你不跟着鹿明明，在我这里做什么？”
听到傅言反问的路星晨轻轻笑了。路星晨心想，傅言一定从来都没意识到他自己的伪装实在很差劲，表情很用力，手指在书上划动的速度和轨迹都太均匀，装作被打扰的样子也有些刻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多年以后傅言再次见到那位阔别已久的老师时，老师笑着和他们谈起小傅言躲避练习、偷懒耍滑的小花招，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对美好回忆的怀念和对傅言的喜爱。
路星晨将自己的椅子向后移，离傅言稍远了些。
“我随便看看。不过，你比我有更充分的理由跟上他。”
傅言故意刺激道：“累了，之后再说吧。你要是想，随便趁虚而入啊，不用和我打招呼。”
路星晨却不言不语，走到书架前。傅言忽而觉得心头闷闷的，这个人怎么不生气？都被他挑衅了，往常不是会说“明明不是争夺的工具，既然答应了他，我也不会用卑劣的手段去爱他”，然后深情不悔、一脸消沉吗？今天怎么回事？
“喂，你？”
话出口了，路星晨也侧头过来看他，傅言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承认，对路星晨是有点好奇也有点好感。
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从十几岁的青春中二期起，心动的荷尔蒙少说跃动了十几次。
记得第一次他兴冲冲回去告诉老爸，说他遇到了真命天女，看到她的时候感觉眼前一亮，老爸却笑他不出两周，一定会把那女孩忘得一干二净。
他老爸说：“你刚刚和我说那个女孩的时候，眼睛里没有沉入恋爱的傻气，脑袋里没想过靠近她也没想过只要她和你一个人玩；傅言，你只是暂时看到了她的特别之处，所以好奇。但一时的特别留不住长久。”
中二期的傅言不服气，但傅爸一语成谶，甚至没到第二周，仅仅用了三天和普通朋友一样的相处过程，傅言就觉得她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往复好几次，虽然个个初见惊喜，可聊上几句傅言又消退了兴趣。
是花心吗？这不能吧！他可是个在这方面非常谨慎的人，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教训，立下了先做朋友两星期的守则。结果别说两星期，除了第一个，没一个超过三天。
傅言恍惚想到，现在路星晨几天了？
这一次实在是疏忽了，过去一想，他立刻能说出几天几小时几分。
路星晨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计算。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
傅言一愣，用手指着自己，不确定道：“我？”
不会是表演的事吧，他应该没留下什么破绽……等等！鞭痕！
路星晨颔首，他仍站在书架旁，身体侧向傅言，但脚尖并不向着对方。
他一开口，却不是傅言担心的问题，即使路星晨原本的打算确实是试探今晚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他问了一件出乎傅言意料却在情理之中的事：“傅铭宇是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
傅言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完全没想到路星晨会问这一句。
这个答案在现实中是显然的，但在同人世界里是不明晰的。
他知道这里的傅铭宇也具有吸血鬼身份时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确实并不清楚。
傅言谨慎回答道：“我只能说，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个亲戚，或许他只是碰巧和我同一个姓。”
路星晨明白了他的意思：“谢谢。我没别的问题，今晚打扰了。”
说完，他就要离开，几步走向书房门。
“等等！”
傅言这才发现路星晨没挑一本书，走得格外轻松。
他脱口而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好像不太开心。”
路星晨停下搭上门把的手，背对着他：“看见你和明明在一起，当然不开心。”
傅言皱眉又想了想，直言道：“我觉得不是。”
他把那本伪装的书放在一边，算清楚了现在是第几天，也隐约明白心里的感觉。
那种心动，好像是比以前强一些，可能和以前一样过不多久就会消散。
傅言起身，走到了路星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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