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和段都安两个人逛完展览从里面出来，薛愕这厮已经走了。
甚至在罗正威出席发言的时候，也不见他的踪影。
“........”
“你在看什么?”身边的人突然的沉默又规矩，段都安很快就察觉到江步月的心不在焉。
抬头看看台上被灯光闪烁包裹的项目负责人们，他又垂头看看安分的江步月。
段都安在闪烁的灯光设备里，不动生色往后撤了一步，侧身去问她。
“我....你觉不觉得这次他们的核心产品有点眼熟。”脸遮在口罩下，我终于还是把心底的疑惑说出口。
我之前在顿利普的黑诊所做过临时帮工，现在听罗正威喜气洋洋地夸赞这次的产品....怎么说呢，心里怪怪的。
“哪方面眼熟?技术还是外观?”段都安看了看台上显得意气风发的罗正威，又回头看向陷入深思的江步月，神情逐渐认真。
外观相似并不重要，要是核心技术相似，那问题可就大了个去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万一哪个大嘴听到我的话，给我传播出去了.....那我也算是从人海中‘脱颖而出’去见上帝了。
摇了摇头，我还是岔开了话题。我自己都只是捕风捉影的东西，还是不要误导了别人才好。
剪彩一结束，芙蕾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闪现出来，带着我们离开。
“这次你们的感觉如何？有没有信心和他们同台竞技?”
坐在疾驰的车内，芙蕾难得笑意吟吟，一边手在电脑上飞出来残影，一边抽空抬头，问问他们的体验感。
“我感觉工作量还行，要做好这个只需要会找话题切入口就可以。”段都安摘下口罩，认真想了想，说的诚恳。
但其实芙蕾这个问题的意义，也只在于活跃气氛了。感觉好不好，职业也跑不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尴尬又不是礼貌的笑一笑，我也确实说不出什么更专业的话了。
从他们的语气里的反馈，芙蕾心下了然快刀斩乱麻地做出决定:“我们的报道一般分成两类，职场化和生活化。如果你们没有异议的话呢，我的安排是段都安你往职场化方向走，江步月你往生活化方向走。”
“好的好的好的。”赶紧点头，我深怕点迟了，她让我们反过来。那些晦涩的商业、老谋深算的老板们.......还是让段都安去进步吧。
挑眉收到她们应答的意思，芙蕾心下一松。愿意听从安排就好，就怕他们心比天高又很会自作聪明。
首都星已经有很多聪明的支配者了，他们富有、又高傲。现在，寸土寸金的这里，只缺愿意收起棱角、甘愿被支配的下属。
“既然如此，这里罗正威刚和医疗器械合作，正是掀起风浪的时候。段都安，你去申请和教会的采访，如果不行就申请和罗正言的采访。”
“至于你，听说你在军校的时候还做过兰教授的助手。那么就由你去申请和兰家家主的采访....兰家的多半是兰舟漾出面，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邀请还是向家主发出就好。”
“....好。”
[原来，兰舟漾把控整个兰家已经不是秘密。只是大家明面上还是称他为教授而已。]
段都安不动神色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江步月，手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尖。
兰、沈两家据他所知关系其实并没有变面上那么冷淡....他还挺想去兰家做专访来着。
————
“少爷，兰椰来了。”亲近的仆人轻轻敲门，恭顺地示意客人来访。
不是说在二级星系相亲么，怎么还有时间来首都星?
兰舟漾放下手里的报纸，摘下眼镜，挥挥手让兰椰进来。
“堂哥，好久不见。”甜美的脸上，嘴角上扬，兰椰客气打招呼。
他和兰舟漾也不是很亲近，毕竟两个人都不是特别热络的人，确切来说就是合作伙伴一样的距离。
“听说你父亲给你找了很多青年才俊?现在，是特意来找我送请帖的？”捏捏酸痛的鼻梁，兰舟漾问得不疾不徐。
自行拉了张椅子坐下，兰椰闻言面色有点冷:“我父亲的那点动作，大张旗鼓的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以为我多恨嫁呢。”
金色的瞳孔眸光微闪，兰舟漾盯着兰椰青春又很有欺骗性的脸，饶有趣味、直直地看。
这个行为无疑让兰椰有些炸毛了似的恼羞和警惕，绷着脸干巴巴地开口:“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唔...你不是逃来的，你甚至是有点喜悦来的首都星。”兰州漾声音低磁，随意散在脑后的长发，自耳边垂落在雪白的脖颈，像是雪上落了一点墨。
面色一僵，兰椰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他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但也没有和兰舟漾倾尽而出的意思。有些事情还只是一个预想的影子，在没有完全可以敲定下来的时候，他并不想半路开香槟。
多说多错，为了防止这个老狐狸不动神色给他下套，他顿时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嘴角扯出一抹笑，嘴角的梨涡浅浅，他唰地起身就要告辞。
手贴着大衣缝边，他微微颔首致意，“既然拜访过了，我就先走了。听说伯父这几日也在家，我就不在这留宿听他叨念了。”
........
“嗯。”
定定看着兰椰走路带风一样带着急切地离开，兰州漾眼底满是探究，贴着后座的后脑勺微微偏转去追随他的背影。
兰椰是兰崇精挑细选出来的、交换权利的新娘，现在兰崇心思未歇，兰平却率先掀桌。
啧。
修长白皙的指尖无意识在桌上敲了敲，兰舟漾转头嘱咐手下，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去看着点兰椰，看看他住哪里....都接触些什么人。”
————
前脚兰椰刚走，我就开车来这儿开启我的职业第一单来了。
下车意外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辆，我心里危机感顿生，
[不是吧，我来这么早还能被别人抢占先机! ! !]
可恶!
行业还是太卷了，同是上班人，何必这么相互为难。
“江小姐，欢迎。”
在我还在试图，用远处越来越小的车牌号码，来认出我的职业竞争对手是谁的时候，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士出来和我握了个手，友好地让我和他一起进去，在一间空的小客厅里稍等。
“.......”
我上班只秉持一个观念，话越少看上去越牛逼和专业，所以我笑不露齿地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后，就没了后文。
现在能干嘛？
等呗，
顺便再默背一下我的台词，虽然采访的是兰州漾这个老熟人，但我们也不能太不专业了不是。
兰舟漾穿着介于休闲和正式的衣服从门外走进来。古井无波的眉眼，在看到沙发上乖巧、坐的板正的人之后，瞬间的冰雪消融。
[...好像还真是很久没见了啊]
[一个星期?还是一个多月?]
眼里一瞬间的晃神，兰舟漾抬手无声让身后的人下去，自己抬步走到她的对面，姿态优雅地倒了两杯茶。
伸手示意她尝尝，他脑子里迅速整理整理最近发生的事情，良久，才好整以暇地开口，“倒是让我很意外，沈应辉竟然给你安排了这个工作。”
呀，
遭了，有段日子没见，都不记得自己在他面前是个什么人设了，害我现在都不知道回什么。
“........”
“难道...这份工作不好吗?”唯唯诺诺、犹犹豫豫地迟疑开口，面上我恰到好处地装出一丝不谙世事、又窝囊的慌张。
艾玛，我这演技也是炉火纯青了不是，一点生涩和为难都没有。我真的每天都要夸自己太有本事了，竟然有本事练就这么多本事。
身体向后靠，完全把控全场的姿态，兰舟漾修长的手十指交叉叠于大腿，翘起的鞋尖，略有睥睨的金色眼睛........
哇哦，以后不当少爷和教授，去当dady，他想必也是一方人物，我暗戳戳的流口水。
我从不为我爱好美色而羞耻，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们都不是个好东西。
只不过有时候，恰好在我切换恶毒的时刻，你刚好心地善良。
“中规中矩的工作，你不必心有忧虑。他既然让你做这个，那他一定是有兜底的本事。”
殷唇轻启，兰舟漾没有戳破她可爱的表演，抬眸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时间很宝贵，他也没扯太多，“你昨天去看了罗正威的发言，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我以前做老板的时候，也问过下属这么意味不明的问题吗?!我怎么那么畜生啊。
我当时是想听员工回答什么来着?!
要命，
对问题有印象，对答案没印象了.....我这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大脑。
“听上去他们对旧的人工手术其实已经保持了批判态度，他们认为手术只是对问题的修补，其实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还暗暗讽刺了医院推崇保留原肢体、不建议替换成义肢的行为其实是想太高医院身价和存在价值。”
说到这里，我停下来看向兰舟漾这个推崇自然人的领军人之一，却发现他嘴角含笑，面上并无对这些反对者的愤怒或者讥讽。
那我可不给双方留脸面了，“.......留下脆弱的原肢体，用以要挟和逼迫星民不断去医院治疗来获得他们的巨额治疗费。”
“.......”
像是没听，又像是逐字逐句在脑子里反复摩挲过，兰舟漾还是那副处身世外，仿佛他们对付的不是自己一样的淡定，甚至微微抬颚认同，
“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呢。”
摸不清他是个什么态度，所以我打算出手换个话题，今天我可是带任务来的。
“那，寒暄的差不多了，我现在可以进行录音采访了吗？”
兰舟漾一怔....他现在是真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了。
在星际，记者出行的时候录音器24小时开启从不关闭，他是绝对不会特意开口提示，接下来的的交流是会被随时公开的。
挖到点真东西，或者扭曲一些话，让被采访人被扒层皮下来，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当然不用担心会被报复，富贵险中求，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一群人都会上来保护你。
“........”
不用感到意外，星际的风俗向来恶俗。
在兰舟漾点头首肯后，我把录音器和摄像头打开，开始针对罗正言进军医疗器械圈，老牌‘兄长’对此的看法如何作想。
“在这里我首先要恭喜罗先生跳出舒适圈，扩大家族涉及领域的勇敢尝试。我作为一位经常奔波于手术室的医生，对他的决定是喜闻乐见的。没有竞争者，紧迫感就无从谈起，又何来进步.....我们的目标都是为了给生命以尊重。希望有机会和罗先生见面，我们可以相互交流相关方面的事宜，来让医疗领域获得更长足的发展。”
一整个侃侃而谈下来，兰州漾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一点马脚。
他是作为医生来发言的，又不是代表姓氏发言；他是尊重和欣赏别人踏足自己的发展领域的，可没表现出一丝垄断行业的意思；他是期待可以和他们交流的，所以前期自己和他们毫无沟通过.....
为了保持我在摄像面前同样认真又投入的形象，我笑的感觉脸都要抽了，还要时不时点头应和，然后恰到好处的提问。
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墙上巨大的挂钟，兰舟漾突然起身，俯身长指一拨就关掉了正在运行的录音器和摄像。
淡淡的香气悄然爬上鼻尖.....还挺好闻的，贵贵的味道。怪我对香水造诣不深，只能判断好闻和不好闻。
至于贵不贵，全看人贵不贵气。人才是商品最好的代言，举止猥琐，披金戴银我都只会觉得是破铜烂铁。
把她神情一瞬间的空白纳入眼底，兰舟漾突然发现，每次他觉得她不聪明的时候，她又很机灵，反倒是他刚觉得她是个聪明的人之后，她又显得很呆。
“唉，结束了吗？”后知后觉他这是什么意思，我赶紧抢过我的活儿，把桌子上的设备通通塞回包里。
嘴上还是十分客气和官方的和他告别，“非常感谢你的配合，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身形一顿，双臂撑在沙发背上，兰舟漾慢慢歪头眯起眼。像是林中伪装甚好的毒蛇盘踞在一边，锁定它即将捕获的猎物一样的专注、冰冷。
腾升的郁气在眼底一闪而过...卡在她收拾好的时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字一顿，
“用完就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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