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江临川是高一的时候。那年我转学到八中,还和妈妈在办公室,江临川抱着一沓作业走进来,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好高,好巧不巧他刚好是我转入的那个班的班长。
班主任是一位标准的古典美人,教语文的。对于新来的我也很是喜欢,她让江临川平时多关照一下我。
我们一同跟在老师后面走出办公室,他跟我并肩走在一起。
我是一个很外向的人,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呀,班长,我叫陈意,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歪头看我,淡淡地说:“江临川。”
“好的,班长。”我又接着找话题,“班长,你好高啊。”
他这次没再说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看他不想说话也没再说话。
就这样安静地走回教室。
老师让他先进教室,然后才走进教室让同学们安静:“大家安静一下,我们班今天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平时要多多关照一下新同学。”说完朝站在门口的我招手。
我走进去,站在讲台上。老师让我先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陈意,初来乍到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我刚说完,下面就响起了掌声。
老师把我安排再了江临川的后面,同桌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刚坐下来就听见她介绍自己:“你好呀,新同桌,我是陆眠。”
“你好,多多关照哦~”
女孩子的友谊建立起来很容易,一个早上我就跟陆眠成了好朋友。
我悄悄地问陆眠:“江临川一直都这么高冷吗?”
陆眠也悄悄地告诉我:“没有啊,你跟班长熟了之后他就没那么高冷了。”
我小声嘀咕:“这样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跟班里同学的关系都近了一步,其中也包括江临川。
跟江临川熟了之后,我发现他也没那么高冷,就跟陆眠说的那样。
我总是喜欢叫他“班长”,他虽然跟我说过几次让我叫他的名字,但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他,时间长了,他也没在纠正我了。
在班里要说关系最好的,除了陆眠之外,就是江临川和他的同桌周季明,也是陆眠的青梅竹马。
无论在哪都能看见我们四个的身影。
高二那年夏天,陆眠跟我说她喜欢周季明。
我也确定我喜欢上江临川了,谁都不知道,包括陆眠。
我独自把喜欢藏在了心底,不打算把它说出口。我不敢赌,万一输了,朋友都做不成。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但还是被陆眠发现了:
“意意,你是不是喜欢江临川?”
我心跳停了一排,连忙否认:“没有啊,谁说的,我才没有。”
陆眠很显然不信,她又说:“意意,你骗骗别人还行,但你骗不了我,你看向江临川的时候满眼都是喜欢。”
“对不起,眠眠。”我承认了,“我喜欢江临川,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不想让他知道。”
陆眠抱着我,拍了拍我的背说:“好啦,我会帮你保密的,下次有什么事不能瞒着我了,不然你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她佯装生气,我抱着她,轻轻地说了个“好”。
陆眠不知道的是周季明也喜欢她,从小就喜欢。
就这样,我的喜欢一直藏到了高三毕业的那天。
那天晚上同学聚会,大家都喝了酒,我也喝了一点点,陆眠喝醉了,周季明先带她回家了。
结束的时候,江临川抬手正准备打车,我叫住他:“班长,走走吧,醒醒酒。”
他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说:“走吧。”
我们并肩走着,我看着路灯把我们俩的影子拉长,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听见他的声音:“听说,你喜欢我?”
一句话让我乱了阵脚,我清楚的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剧烈的跳动着。
我假装镇定,说:“没有啊,你在哪听的,不信谣不传谣啊。”
“这样啊……”我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失落,“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当然没反应过来,再加上我自己也乱成一团了:“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都说了不信谣不传……”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说:“这不是谣言。”
我愣住了,不是谣言,那是什么?
真心话?
接着又听见他说:“我喜欢你,这不是谣言,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有些错愕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眼。
在江临川的眼里,我看见了我,今晚我的暗恋得偿所愿。
也是今晚,周季明也追到了他的太阳。
大学的生活很无趣,还没有高中的时候好玩。但也还好,我们四个从未分开。当时录取的时候可别提有多开心了。
江临川时不时会制造一点小惊喜,陆眠和周季明也很幸福。
大二那年春天,我们一起去榆阳市看了樱花,还约定以后每一年都要一起来看樱花。
夏天,我们一起去江洲市看了大海。我很喜欢。
秋天,我们一起去枫城看了枫叶。我有些不舒服。
也是同年冬天,我们哪都没去,因为我生病了。
在江临川准备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晕倒了。
晕倒前我看见江临川慌乱的身影,周围都在叫我的名字,意识也慢慢的失去了。
我醒来时第一反应是好浓的消毒水味。
江临川见我醒来,第一个来到我身边。他憔悴了好多,胡茬也长出来了不少,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问他我得了什么病,他没说,但我好像已经猜到了。
“晚期了,治不好了,对吗?”我哑着声音说。
江临川摇头:“能治好,别瞎说。”
我知道,他在骗我。
虽然他什么也不说,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陆眠为了不让我看见她红着眼,转头埋在周季明的怀里。
周季明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我抬手抚上江临川的脸,声音细若蚊声:“对不起啊,搞砸了求婚。”
江临川摸上我的手,声音嘶哑:“等你好了,我再求一次婚。”
我扯出一抹笑,轻轻地说:“好,我答应你。”
我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
我办理了休学,开始化疗。
接下来的日子江临川学校医院两头跑,人都瘦了一大圈。我心疼他,让他别来医院了,他不肯,我拗不过他。
化疗老是掉头发,于是我把头发全剃了,带上了帽子。
我笑着问江临川:“现在是不是好丑。”
江临川亲了亲我的脸,说:“不丑,很漂亮。”
我锤他胸口:“你骗人,明明就很丑。”
江临川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哪里丑了,分明就是小仙女。”
“我现在没头发了,外边长头发的漂亮女生那么多,你不会不喜欢了我了吧?”我笑着调侃他。
“不会,我只爱你。”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睛酸酸的,眼泪在打转,为了不让他看见,我假装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你走吧。”
“好。”
我把脸埋进被子里,直到听见关门声我才慢慢探出头来,眼泪就像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春天又到了,我叹了叹气说道:“今年不能去榆阳看樱花了,好遗憾。”
江临川笑着说:“没关系,明年春天我们再去。”
我愣了愣神,明年,我能等到明年的春天吗?
“走。”江临川突然说。
我有些疑惑,问他:“去哪?”
“榆阳的樱花看不了,我带你去公园看,”他把我抱上轮椅,“而且医生说多晒太阳对你也有好处。”
“可是等会还有化疗……”
“就一个小时,”他摸了摸我的头,“不碍事的。”
“好。”
他推着我去到外面,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适应了一会后我慢慢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棵的樱花,粉白的花瓣正随风飘落。
“今年的樱花好像落得比去年早。”
江临川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好像是要比去年早一点。”
我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突然叫他:“江临川,给我拍张照吧。”
“好,就在这?”他拿出手机,问我。
“就在这吧。”我说。
我靠在轮椅上,努力挺直脊背,让苍白的脸色映着樱花的光。
江临川半蹲着调整角度,镜头后的眼睛却比镜头更专注。
“笑一笑。”他轻声说。
我抿了抿唇,试图扬起嘴角,却忽然咳嗽起来,胸口闷痛得像是被什么攥住。
江临川立刻放下手机,快步走过来,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
“没事……”我缓过气来,攥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再来一张吧。”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是我常用的那支,已经快用完了。
“你什么时候……”我愣住了。
“上次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顺手拿的。”他拧开口红,动作笨拙却认真,“你说过,涂这个颜色拍照最好看。”
这只口红是他送的。
他的指尖有些凉,蹭过我的唇时却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忽然想起去年在榆阳市,他也是这样蹲着,替我系散开的鞋带,而那时的樱花落了我们满身。
“好了。”他收回手,声音有些低,“现在笑一笑。”
我望着他,慢慢弯起眼睛。春风掠过,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瓣沾在他的头发上。
“江临川。”我轻声叫他。
“嗯?”
“明年……”我顿了顿,“明年如果樱花还是开得早,你要记得早点带我来。”
他的手指僵了一下,随后很轻地“嗯”了一声,举起手机。
镜头定格的那一刻,我忽然希望,时间也能停在这一秒。
我的病更严重了,江临川一直陪在我身边。
“江临川,我不想化疗了。”我躺在病床上,轻抚着他的脸。
“宝宝……”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握住我的手贴在他脸颊上,那里湿漉漉的。我才发现他在哭。
“宝宝,”他哑着嗓子,额头抵着我的手背,“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我摇摇头,指尖蹭掉他的眼泪:“太疼了……”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陆眠抱着一束向日葵走进来,周季明跟在后面,拎着一袋水果。
他们看见我们的样子,脚步都顿了顿。
“怎么了?”陆眠把花放在床头,声音放得很轻。
“她说不想继续化疗了。”江临川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指尖,像是怕一松开我就会消失。
周季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橘子,坐在床边剥起来。
“还记得我们大一那年吗?你非要参加校运会三千米,跑到最后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我和老江劝你放弃,你死活不肯。”
橘子的清香在病房里散开,他掰了一瓣递给我:“你说,'疼死也得跑完,不然多丢人'。”
江临川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没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陆眠轻轻握住我另一只手:“再试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我们陪你。”
“……好。”我小声说。
江临川猛地抱住我,肩膀抖得厉害。陆眠别过脸去,周季明低头继续剥橘子,可橘子皮上的汁水溅到了他眼睛里,他使劲揉了揉。
夕阳西沉,但明天太阳还会升起。而我,还想再看一次樱花。
我的病恶化了,医生说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医院的窗帘半开着,外面在下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安静地落着,像是怕惊扰了谁。
江临川趴在床边睡着了,他的手还紧紧握着我的。
他瘦了很多,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轻轻动了动手指,他立刻惊醒,眼底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下雪了。”我说。
他转头看向窗外,喉结动了动:“嗯,下雪了。”
我笑了笑,还想说话,却先咳了起来。
喉咙里泛起铁锈味,江临川熟练地拿过纸巾替我擦嘴角,可这次的血比往常都多,染红了他整个掌心。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另一只手去按呼叫铃,却被我轻轻拉住。
我抬手想碰碰她的脸,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吃力。
江临川察觉到了,他俯身把脸贴在我手心里,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指缝滑落。
“对不起啊,江临川,”我轻声说,“我可能等不到明年春天了……”
他摇头,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别说了,宝宝,别说了……”
陆眠和周季明推门进来,看到我们的样子就僵在了原地。
周季明手里还拎着保温桶,热气从盖子边缘冒出来,是医院楼下那家我最爱喝的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雪花落在窗台上,堆积成小小的一簇。
“江临川,”我努力睁大眼睛,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些,“明年...记得替我去看樱花...”
“骗子。”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过要等明年的…你答应我的求婚的…你不能食言…”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对不起啊...”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粉白的花瓣落在我们身上,他的指尖蹭过我的唇角,带着细微的颤抖。
窗外的雪还在下,寂静无声。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地响起,很多人冲了进来。
江临川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放,有人试图拉开他,可他的手指像生了根,死死扣着我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江临川…我爱你…”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视线彻底暗下去之前,我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进骨血里。
然后,世界安静了。
我还是没能等到明年的春天。
第二年春天,榆阳市。
江临川站在樱花树下,仰头望着纷纷扬扬的花瓣。陆眠和周季明站在他身后,谁都没说话。
风一吹,粉白的花瓣落满肩头,像是谁的指尖轻轻拂过。
江临川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去年春天,她在樱花树下笑着,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碎金。
他轻轻抚过照片,唇角弯了弯,眼泪却砸在相纸上。
“你看,”他低声说,“樱花开了。”
可是你不在了。
—全文完—
“樱花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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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等不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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