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土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躺在床上,听着门外传来奶奶盖拜神用的福纸钱---“咚咚” 声、邻居家公鸡的啼鸣声,还有远处隐约的狗吠,闹哄哄却又透着一股子烟火气。床头柜上的旧闹钟指针刚过七点,太阳已升起,可还是不习惯这么早起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
“醒了就赶紧起来,饭都快凉了!” 奶奶推开房门,手里还拿着正在制作彩扎的材料,“吃完赶紧去学校报到,学费揣好,别弄丢了。” 我慢吞吞地坐起来,揉着眼睛点头。因为不认识去初中的路,加上担心我一个小孩带学费不安全,没什么事情的大姐主动提出陪我去报到。大概是 “远香近臭” 的缘故,几个月没见,她看起来对我还挺和谐的。
吃过早饭,我拎着旧书包,坐上了大姐(二堂姐)的自行车后座。她的车技不算太好,车身微微晃了晃才稳住。我抓着车垫下的弹簧,回头望去,自家的房屋越来越远,渐渐地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风一吹,掀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从家到学校,要穿过一个大村子两大片稻田,骑完全程得大半小时,来回两趟就是两个小时保底。这就是我未来三年要走的路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念 “住脑”,不能再让思绪像没根的野草一样乱飘了。
“大姐(二堂姐),你们高中什么时候报名啊?” 我扯了扯她的衣角问道。之前听大伯母说,要不是大姐的亲舅舅帮忙出了第一年的学费,她现在恐怕已经进罐头厂当女工了 —— 听说工作都找好了,就等开学前入职。有个给力的亲戚真好,我心里忍不住有些羡慕。
“9 月 3 号,后天就走。” 大姐蹬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回答,说话间还不忘回头叨唠我,“你到了初中可得好好读书,别像现在这样混日子……”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却又藏着几分真心。其实我和大姐的感情一直不算亲,后来她跟我说过,那时候挺讨厌我的性格,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她,因为她不带我玩,还不让我跟着,没多感觉我俩多好。可这不影响我穿她剩下的旧衣服、用她淘汰的文具,也不影响她愿意骑着自行车带我去报到。大概亲情就是这样,讨讨厌厌、纠纠缠缠,吵吵闹闹,却又在不经意间靠得很近。后来我们长大了,反倒是成了最亲的姐妹,我也习惯了一直叫她 “大姐”。
思绪又忍不住飘远了。今年我上初一,大姐升高中。二堂哥和大姐同岁,成绩也一直更好,但运气不好的二堂哥没有一个可以替他出学费的舅舅或他人,只能辍学务工;大堂哥啊,听老妈的话是集千万宠爱于一身,但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多少资源进去还是不学好,更是个有名的学渣,早安排出去学厨艺做厨师去了,听说今年还考上了专业厨师证,算是有了门手艺。最可惜的是大堂姐,她心气最足,韧性也最强,成绩常年稳居年级前三,却因为二伯过世得早,爸爸和大伯家经济条件都不算好,两年前还是被迫辍学了。那么好的读书苗子,她是农村姑娘,这个年代过两年相亲安排结婚,运气好不好都会早早开始被现实磋磨了,消磨心气和灵气,未来清晰可见的没有节假日的操劳一辈子,这就是现在的农村。
现在是 2000 年,上辈子我2000年初一,然后第二年就没人给我出学费,我到处找不到爸爸妈妈,我躲在床底下拼命的哭闹,感觉全世界就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懵懵懂懂的硬扒着奶奶吸血,然后奶奶没办法,拿出不多的零零碎碎的钱100元、50元、50元、10元、10元、10元、5元、5元、5元、2元......凑足了364元报名费,我踩着最后的时间哭着一个人去报名,我还记得那日夕阳西下,荒凉寂静,一路上没有遇见过一个人,仿佛被世界遗弃。报名的时候年段长(语文老师)说了一句:最怕最怕这种钱,那一刻我自卑极了,后来啊,初二结束的终于果不其然辍学了。一是心态,二是学费,三是成绩,认命吧,这不是我独一农村女孩的命数,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多多一年。我的理性并未意识到我放弃的是什么?果然是单蠢的小孩子。哈哈哈,思绪又忍不住飘远了。
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到时候该怎么办?
看来还是只能磨着老妈了,因为未来两年我只能找的到妈妈,不像爸爸未来两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妈妈有万般不是但算心软明理,分得清轻重;爸爸虽然不靠谱,但比起那些彻底不管孩子的家长,也算 “矮子里拔将军” 了。往好的想都是好人,再熬个两三年,到时候他们俩婚也离了,老妈直接相亲再婚;或许是老妈嫁的挺好的,刺激了爱面子的老爸,想想我就笑了,哈哈哈。但是等到真正宽裕的时候大概是08年左右了,到时候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眼下能做的,就是靠成绩 “逼” 妈妈拿出我和弟弟的学费。我没心情也没时间掺和他们的恩怨,爱怎么闹怎么闹,只是苦了弟弟,他那么小,还不懂大人之间的复杂,总是安安静静地跟着我,看着就让人心疼。
“回魂了!傻坐着干嘛?” 大姐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胳膊,“到学校了,等下见到班主任礼貌点。”我赶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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