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后院等了很久，期间那仨人在外面的巷子来回了两三趟，最终还是骂骂咧咧的走了。
直到日光西斜，女孩才敢扶着江烬去附近的医院。
女孩帮着挂了号，扶着他去拍了片子。
他借了护士台的电话给家里通了消息，挂了电话正想回头问问女孩姓名，留个联系方式。
谁知道人姑娘早就不见踪影了。
如果不是后来，在表妹白溪的高一合照里看到她，他想，他们或许不会再见。
再见即是有缘。
你说，对吧，夏栀！
夏栀当然不记得江烬。
那时候的江烬还没有现在高，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因为起床后头发翘得分外个性，他还带了个黑色鸭舌帽，遮住了几乎半个脑袋。
又加当天的情况，相较于夏栀所有过往的经历而言，都有些惊心动魄，因此她压根没有心思去打量跟前的男孩。
不过，记得不记得，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江烬插班，其实也不尽是为了夏栀。
虽然他确实挺期待再次见到这个小姑娘。
外婆骨折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一直是在舅妈舅舅家养着，舅妈对此颇多微词，觉得江烬妈妈也应该尽尽孝道，但碍于舅舅的面子，最终也没有闹腾。
但是那段时间，舅妈发现舅舅出轨了。两人正在闹离婚。
舅妈直接撂了挑子。
江烬妈妈不得已，才给江烬办了转学，自己也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家照顾老母亲。
长辈们的事情，江烬不懂，也不太想懂。
只是听说要转学，他心内一动，正好小表妹白溪在市一中，便顺水推舟和妈妈说想去市一中。
他老妈很给力，直接给他安排到小表妹同班去了，深得他意。
只是。
他没想到，他堂堂省立一中的学霸 小草，却被这株小刺猬嫌弃了。
插班那天，教导主任领他去班级，远远的他就看到一个小脑袋在窗台上转悠着看对面，表情生动，莫名的，就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那只可达鸭。
想到这，他有些没忍住，露了个大白牙笑的张扬，没敢出声，教导主任身高不高，气场还是很强的。
等走近了，他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站在她视线正前方，女孩转了脑袋，似乎想绕过他去看什么东西，他又往后站了站。
如此几次，女孩终于后知后觉，拿眼剜他。
他越发觉得有趣，暗笑着想，这真像一只小刺猬呀。
后来的日子，他也总喜欢逗她，看她气的跳脚，他觉得有趣。
当然，他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让她真的抓狂。
只是，他发现，小刺猬，似乎正偷偷喜欢着谁。
晨读课、课间操，她总是偷偷用眼去对面十五班扫描着，似乎在找哪个人。
也挺有趣，只是，他突然有些想知道，那人是谁？
问出口的时候，他也没想过夏栀会回答。
只是看女孩再次皱了眉瞪自己，他想，小刺猬对着他的表情为什么总是千篇一律，甚至还没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来的生动。
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结束，意味着高考的进一步逼近。
天气愈发炎热，教室外面的灌木丛里偷偷寄居了些夏蝉，每到午后，鸣叫声连成一片，混着老师们讲课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很快，时间的滚轴将少年们拉到了高考前一日。
最后一堂物理课。
班主任把最后一份物理卷子搁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教室里那些青春洋溢、又略带紧张的脸，推了推眼镜，脸色严肃了些，却依旧带了笑意。
“好啦，卷子讲完了，我也没啥能再‘灌输’给你们的了。”他笑着说，顺手用粉笔头熟练地敲了敲黑板，
“趁现在还有几分钟，老师年长你们些，给你们讲几句推心置腹的话。”
他顿了顿，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滑过，语气放缓了些：“同学们，人生就像一列火车，每一段路程都会有人相伴，未来，你们还会碰上很多人，但如现在般纯粹的同学朋友，却不会太多了，好好珍惜。”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撑在讲台边，继续说：“至于高考，别把它当成一场生死赌局。我这物理老师最后送你们一个公式：放平心态 正常发挥 = 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你们未来的可能性，绝不止试卷上这几个选项。”他直起身，笑容更大了一些，“好了，下课！祝各位——前程开阔，一路顺风！考完了记得回来看看我，别出门就假装不认识啊！”
话落，物理老师抱着试卷，出了教室。
临别在即，老师的一席话，调动了学生们依依惜别的情绪。
有不少人将偷偷藏在书桌里的手机挖出来，分别找要好的同学拍照留念。
夏栀陪着几个同学拍了照，脸上的笑已经有些僵硬，她向来不上镜，拍照时也极其不自然。
白溪举着新款诺基亚拉她拍了好几张合照，依旧有些不满意，
“栀栀，你怎么笑的这么假？重来重来。”
无奈，夏栀只能扯着假笑，陪白溪继续。
有一张照片，两人背着光，脸上一片黯淡，白溪顺手就要删了，却被夏栀拦了下来，“诶诶诶，别删，挺好看的，你一会□□发我。”
白溪一脸狐疑，看着照片里两人黑黢黢的脸，嘀咕，
“这好看在哪？”
“诶，你发我就好了呗。”
夏栀执意要留下这张照片，不过是因为照片背景里，有个男孩不小心入了镜。
日落时分，教室里的人渐渐散去。
夏栀抱着沉沉一摞书去自行车棚。
也许因为时间比较晚了，棚里的车子零零星星，空旷的厉害。
她把书装进车框子里，却迟迟没有离开。
角落那辆女士自行车依旧安安静静躺着，顶棚处漏下斑驳的日光，在车轮上、铰链上流转着，像极了乡下夜里成群结队的萤火虫。
夏栀等了很久，直到天色擦黑、学校里昏黄的灯光渐次亮起，也没有等到那辆自行车的主人。
摸了摸裤裤兜里藏着的手机，夏栀叹气，她本想着，留一张合照吧。
算了，日子还长，总有机会的。
这样想着，女孩跨坐上车，脚尖一点，自行车晃晃悠悠朝着学校门口开去。
第二天，正式高考。
为了防止意外，夏栀爸妈开了车送夏栀去考场。
学校门口挤满了人，都是送考的家长。
人群靠右处空出来一条窄窄的小道，考生们穿行而过。
有考生因为没待准考证被拦在门口，焦急地等着家人送证件。
夏栀从那条人墙隔出来的小道中走过，恍惚间以为自己是皇帝的新装里那个皇帝，有种赤身**被人观望的错觉。
三天的考试很快结束。
夏栀自我感觉超常发挥，甚至估分的成绩比最后一次模拟考还要好些。
夏爸爸夏妈妈都很高兴，却不敢声张，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又过了半个月，网上填志愿，很快，录取结果也出来了。
从这一日起，夏爸脸上的笑容像是含在脸上，逢人就笑。
总爱碎碎念的夏妈也一改常态，说话和风细雨，让夏栀很是不适了几天。
录取结果出来那天，她有些兴奋，骑着自行车去了那个露天市场。
她想和他分享这份喜悦，她还想知道他未来会去哪里。
她想了很多，却万万没有想到，闻峰不在那里。
熟悉的摊子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忙着给杀好的鱼刮鳞片。
夏栀等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上前，问道，
“你好，请问，闻峰在吗？”
那男人有些胖，将手里的鱼递给客人，收钱找钱，这才将视线转过来看夏栀，他脸上的横肉微颤，鼻头两颊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哪个闻峰？不买鱼就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说着直接转身，摆明了不愿意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一秒钟。
夏栀愣了楞，有些怯，却还是伸手拦住了摊贩，
“就是之前在这边卖鱼的闻峰呀，个子高高的那个。”
说着她还用手指往高处比了比，示意闻峰的个子。
那摊贩不耐烦的摆手，“不知道，这摊子我上个月刚盘过来的，前头人去哪儿了，我不知道。”
夏栀还想问什么，那人径自开始收拾砧板，打扫地面。
她只能退到巷子的角落，又等了半天。
她心底还是抱着一丝期望。
青石板的巷道上沾满了泥灰，过往的人络绎不绝，其间却并没有那个熟悉男孩的身影。
接近晌午，女孩耷拉着脑袋离开了小巷。
她忽然想起曾经在某本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有的人说了再见，就再也没有见过。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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