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天边不过将将泛起微光,檀嫄将已经写好的信封住,唤虹雨来派人送往裴府。
看着虹雨匆匆而去的背影,檀嫄向来端庄持重的心难得有些焦虑,难耐的在案前转悠两圈,盼望裴蘩能够回信,替她解惑。
正在思索裴蘩昨日举动原由,银竹拉着小荷走了进来。
这些时日小荷待在檀宅好吃好喝,银竹偶尔带着她出门去城中闲逛一两次,面色肉眼可见比当初好了许多。
此时一身水粉襦裙,跟葱绿襦裙的银竹站在一起,俱是圆圆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天然纯真,倒像一对双生子一般。
看见她们进来,檀嫄心情好了不少。
小荷不会说话,只拿眼镜看着银朱,里面满是信任。
“娘子,小荷今日是想来辞行的。” 显然,这段时间银竹已经跟小荷沟通的极为顺畅了,自然的替她转述。
小荷转回头看向檀嫄点点头。
虽然长安城的日子比在云州富庶舒服,但小荷还是想回到青女身边。
檀嫄沉吟一会儿,对着小荷道:“过几日外面铺子会有一趟车队派往北方,途中可经过云州。你跟着车队还安全些。”
小荷连连摆手,比划着表示自己拳脚尚可,可以自行上路。
她年级尚小,檀嫄自然是不同意。
不过不需要她出声阻拦,银竹已经率先开口,表示若她独自前往云州,她也无法跟青女交代。
小荷还想要拒绝。
她是孤女,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对她来说有些困难。若是因为她跟别人造成麻烦,她更会觉得心中愧疚难当。
幸而银竹虽然活泼好动,但是于人情世故上并非白纸。相处这些时日,她知道小荷的性子,连忙解释。
“云州是车队必经之路。况且青女还在那儿,有些账目也需要与她再重新对一下。所以,不是特意为你去那儿。”
小荷瞪大一双眼睛,求助般看向檀嫄。
檀嫄笑着点头。
小荷再转头看向银竹,银竹狠狠点点头,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表示她说的都是实话。
如此,小荷左右看看,心中还是有些怀疑,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
见她点头的样子乖巧又可怜,檀嫄不自主地想起银竹等人年幼的时候,忍不住涌出怜爱之情。
檀嫄又问了些小荷和青女之间的事情。显然青女已经嘱咐过了,小荷比比划划,说的都是好事。
见她眼睛亮晶晶,对青女也是发自内心的敬服,檀嫄和银竹很是开心。
三人说着闲话,多是银竹问,小荷答,檀嫄偶尔回应几句,但心思偶尔飘向院外。
不知虹雨那边情况如何?是否又未见到裴蘩。
此时,檀慎院子中的仆从将他今日的大字送来,又有管事的来领牌子对账。檀嫄便暂时将这些事放在一旁。
直到日上中天,虹雨回来了。
果真如檀嫄心中所想,虹雨按照檀嫄跟裴蘩多年前约定,将信送到角门,自会有人禀报,裴蘩便会派人去取。
“角门上的仆从全部换了,问只说出了家贼,正在严查。”虹雨将事情原封不动的说了。
檀嫄的心一阵“突突突”下沉,竟然连角门这儿都被发现了吗?
心中疑惑不得解,檀嫄再一次感到有些无力。
虹雨见檀嫄面色不好,补充道:“我给采买的仆从塞了些铜钱,侧面打听了一下,裴娘子院中饮食皆很正常,也没有传唤府医的事情。裴娘子的身体应当无恙。”
听到这话,檀嫄的心情缓和了些,缓缓点头。
檀嫄的脸色还有些阴沉,虹雨接着又劝。
“娘子,裴娘子如今将加入燕王府,便是因着这个,裴家自上而下也会好生敬着她。更遑论裴娘子自幼受宠,父母兄长俱全,实在不需要娘子为她担忧。”
旁边,银竹在一旁重新煮水烹茶,听到这话,连连点头称是,接着虹雨的话头说:“裴娘子向来豁达周全,既然肯答应,定然是事事周全了的。”
两人在旁边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卖力劝慰许久。
见檀嫄始终不得开晴,银竹都快要哭了。
看着她俩满脸难为的样子,檀嫄心中一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心中喟叹自己也是魔怔了。
有些事情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裴蘩无能为力,她也帮不上忙,多思无益罢了。
想到此处,檀嫄收敛了心思,重又拿起笔,将摊开还未算完的账重又理了一遍。
搁下笔,转了转有些酸疼的手腕,檀嫄吩咐虹雨将账本送出。端起银竹递过来的茶盏,看着茶汤袅袅而上的热气,嗅着扑鼻的菊花香,她总觉得今日似乎是少了什么。
直到看见桌案上的菊花饼,檀嫄突然想起前几日檀娮还嘟囔想吃来着,方才反应过来,这大半日竟然未见到檀娮,于是问虹雨。
虹雨刚才路过檀娮的院子,听檀娮贴身的侍女香雪说她在给大兄写信。
听虹雨如此说,檀嫄又想到昨日永济县主赏的那串珠串。檀娮便是在收到珠串之后,神色才变了的,
但她昨日也受裴蘩的问题所困,没来得及问。
想到此处,她将茶盏放下,将桌案上的账本合上,起身准备去找檀娮。
刚转出屏风,迎头看见曲妪提裙走进院子。
看见檀嫄,加快了脚步匆匆走到她面前行礼,笑容满面的说:“主君回来了,请娘子到前院一块说说话。”
檀嫄诧异,此时还没到下值的时间,檀逢怎这么早便回来了?
不等她询问,曲妪又快嘴快手的说是好事,檀逢和秦氏已经等着了。
见曲妪难得喜笑颜开的模样,檀嫄疑惑,到底还是跟着往外走,走出院子没几步,便遇见了檀娮,面上也写着明晃晃的疑惑
姊妹二人对视不知所以。
顺着回廊走到正院,刚转过转角不及踏进正堂,远远地听见了笑声,是檀逢和秦氏的声音。
进了门,檀慎已经在那儿坐着了,三人正热热闹闹说笑。见她们两个人进来,秦氏连忙招手让她们坐到跟前。
“圣人今日下了恩旨,一月之后的围猎,长安城五品以上官眷皆可参加。”
“我也可以去哦。”檀慎在一边志得意满的接话:“到时候,我要在围猎场大展身手,就用阿姊之前送我的那张弓。入冬了,猎几只狐狸,给你们一人做一件大氅”
说到兴奋处,檀慎不自觉的站起身,昂着头,眼睛亮晶晶,畅想盛景。
其余四人看他的样子,也不打断他,由着他胡思乱想。
“这次围猎,按照惯例只有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参加,如今肯让我们去,当真是皇恩浩荡。”说罢,檀逢遥遥行礼以示尊重。
秦氏连连点头称是。
不同于檀逢倍感荣耀,她更看重的是其他地方。
“此次围猎,大半个长安城的官眷和儿郎都会去,正好借此机会,好生给婉婉挑一个绝佳的儿婿。”
围猎通常要持续四五日,是极为难得相看的好时机。
秦氏满怀希望,又下定决心绝对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圣人的旨意迅速在长安城中传开,官宦人家纷纷出动。
衣裳铺子、首饰铺子、脂粉铺子,卖鞍鞯、辔头的,甚至是马市,这几日俱是生意兴隆。
围猎场周边虽然早已被重兵把守,但还是有不少富豪乡绅,早早在圣人可能经过的官道两旁占地,准备在出城当日来此候着,盼望着能一睹天子容颜。
原本便热闹繁华的长安城,在这些日子更是人头攒动。
秦氏自然也不会在这样的热闹之外,不过檀家有自己的衣裳首饰脂粉铺子,家中女眷制新衣也轻便。
檀嫄趁这个机会和檀娮一起研究了许多花样子,交给外面连夜制作,好歹是在最后几天赶上了,多多少少赚了一笔。
檀嫄将这些钱散给手艺上的人,众人感恩戴德。
忙碌之余,又派人到裴府问了几遍,没有收到裴蘩的回信,最后甚至连裴家的门都没进去。
檀嫄心中有些心慌,也有些坐立不安,裴家的做派让他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
距离围猎还有不到十天。
这天檀嫄正在制香,手中拿着一支银箸,小心拨弄苍术粉。因着天气变凉,想着制一些暖香放在熏笼里。
虹雨忽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临近冬日,额头上竟然渗出密密麻麻一层汗。
见她这般,檀嫄手上一抖,快要完成的一朵牡丹花突然出现一个缺口。
不等她问,虹雨的话脱口而出:“燕王到裴府提亲了。”
这个消息犹如惊天霹雳。
银箸脱落掉在地上,发出一阵轻微的清脆之声,带出些药粉散落在案上。
这个消息落在檀嫄心中,无异于暑日惊雷。
随后她又注意到一点。
“燕王亲自到裴府提亲?”
虹雨在这会儿,接过银竹递过来的茶盏猛灌一大口,听见檀嫄问话,连忙重重点头。
燕王竟然来了长安?这跟裴蘩之前说的并不相符。
而且藩王无召竟然私自入京?还在圣人下旨之前私自求娶王妃?
檀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总觉的燕王府和裴府这次的行事完全不符合常理。
捡起银箸握在手里,触感微凉。她越想越觉得坐不住,这件事弄不明白,她无法安心。
想到此立即起身吩咐去备马车,她要去裴府亲自问问。快步往外走着,心中不由懊恼自己,这些时日不该忽略裴蘩。
虹雨银竹见她走得急,竟然连幕离也忘记带上,连忙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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