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禾仔细琢磨过了。
她身怀神异的事能瞒得了外人,却瞒不过身边最亲近的郭繁锦和崔惠宁。
一个是将她当眼珠子般宠着护着的亲娘,一个是将她喂大、一手操办她大小事的乳娘。
她的身上但凡出现一件来路不明的物件,她们都会追究到底。
所以,她们迟早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与其让她们往不好的方面猜疑,倒不如趁着大病初愈,给自己再添加一丝神异的光环。
——她的病,乃至这些神物,都是神仙的赐福。
反正郓王登基后,认为她能给他带来福运,她何不趁此机会坐实了它?
往后她在谋夺权势时,受到的阻力可能还会小一些。
不过,目前储君之争充满着变数,她还不能太张扬。
*
郭繁锦以为自己听岔了。
须臾,她看了一眼帐外正在摇扇的婢女,笑着说:“是不是午睡时做了什么梦,当真了?”
燕禾张嘴想说些什么,郭繁锦忽然以摇扇婢扇的风太小为由,让她去换瑛瑶进来伺候。
随后才问燕禾:“能跟娘说说,你都梦到了什么吗?”
燕禾自然知晓郭繁锦在担忧什么,便也配合着说:“梦到了一位神仙娘子,她驾驶着鸾车过来,说和我约定过,要是我能渡过这头一劫难,便收我为徒,帮我渡过接下来的劫。可是我不记得我和她约定过什么,她说我会有三劫,如今已经渡过了第一个劫难。”
郭繁锦呼吸粗重起来:难道衔蝉奴是天上的神女下凡历劫?这第一个劫难莫非是指她从小痴傻的事?
“第二劫是什么?”
“死劫。”
郭繁锦只觉得眼前一黑,不由得抓住燕禾的手:“什么死劫!?”
“还很远呢……”燕禾顿了顿,眼睛骨碌一转:“说我的死劫应在婚事上,只要我成婚,第二年就会应劫。”
以后但凡郓王说要给她找驸马,相信郭繁锦都会提出反对的意见。
不过她低估了一位母亲的爱护之心。
听见她这么说,郭繁锦难过得哭了起来。
她的衔蝉奴怎么这么命苦?成婚第二年就会出现死劫,那岂不是说衔蝉奴这辈子都不能成婚了?这当的什么神仙,怎么就要衔蝉奴吃这样的苦?
燕禾:……
大魏历史上出家当道士,但日子依旧过得逍遥的公主也不少。
郭繁锦抹掉眼泪,又问:“那还有一劫呢?”
“神仙娘子没说。”
燕禾本想说此劫应在大魏,但怕吓到她娘。
而且现在就把手伸到大魏国事上,郓王非但不会高兴,反而会对她有所忌惮和防备——他想要的是能给他带去福运和祥瑞的附属品,而不是越过他与他争权的劲敌。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女帝说哪怕自己外挂在手,也是蛰伏了十几年才从一方诸侯登上皇位的,所以她这第一课就是要学会隐忍和蛰伏。
郭繁锦没怀疑,说:“大抵是时候还未到。”过了会儿,她又问:“那她收你为徒了吗?”
“收啦,她还给了我信物。”燕禾指了指驱蚊香包。
郭繁锦心头已经相信了大半,剩下的只待明天去查一查,有没有人私下给衔蝉奴带过驱蚊香包,就一清二楚了。
…
燕禾睡着后,郭繁锦问瑛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突然把你调来吗?”
瑛瑶说:“婢子只需听命行事,不要去探究主子们为何下这样的命令。”
郭繁锦十分满意:“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又状似随意地说:“说说看你对衔蝉奴所说之事的看法。”
瑛瑶心头一紧,说:“请娘子恕罪,婢子方才一心打扇,并未听清小娘子说了什么。”
郭繁锦更是满意了。
她没再刁难瑛瑶,说:“你回去歇息吧,换原先那个奴婢过来。”
那个摇扇婢就没必要亲自敲打了,反正会有人替她敲打的。
“喏。”
瑛瑶松了口气。
她知道,过了这一关,自己算是彻底成了主子们认可的心腹了。
…
郭繁锦辗转了一宿,天微微亮时才入睡。
第二天,她到郓王跟前时,被郓王看出了端倪,问她:“你昨夜是和衔蝉奴一块儿睡的,是不是她睡相不好,闹得你没法睡?”
“不是。”郭繁锦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妾昨天夜里做了个梦。”
郓王摒退内侍和侍女,郭繁锦才放心地将她做的梦说出来:“妾梦见有金龙在宅子上空盘旋。”
郓王笑了笑,说:“这件事你不要说出去了。”
郭繁锦谨慎地应喏。
不过她知道,按照郓王的操作,只要他登上皇位,是一定会佯装不经意地泄露出去的。
毕竟这是能证明他是天命所归的祥瑞之兆。
这个梦自然不是真的。
郭繁锦昨夜想了一宿,决定捏造这个梦来给衔蝉奴打掩护。
因为她真的相信衔蝉奴是神女托生。
要是让郓王知道女儿有祥瑞他却没有,哪怕他再疼她也会心理失衡。
这下,大家都有祥瑞了,他就无需再惦记衔蝉奴的祥瑞了。
说完这事,郭繁锦一如既往地替郓王布菜试毒。
——这十几年来,她都是这么干的。
郓王生母曹美人曾经受过皇帝一段时间的宠爱,但在皇三子博王的生母吴昭仪出现后,她就失了宠,连带着郓王也被皇帝厌恶。
郓王时常处于忧惧之中,生怕被暗害。
郭繁锦自幼在他身边伺候,于是主动替他试菜。
她的这份可以为他去死的真心打动了他。
后来她生下病弱的燕禾,他认为是母女俩替他挡了厄运,因此对母女俩既惭愧又恨不得加倍疼爱。
…
燕禾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她很早就起来锻炼身体了。
觉得日常所穿的大袖衫不方便,她还特意换一身男装。
换衣服的时候,崔惠宁就提醒她,文宗皇帝曾在二十年前下过禁令,禁止女子着男装,因此在宅内穿一穿无所谓,可不能穿到外面去给人话柄。
燕禾问为什么。
崔惠宁说这是为了纠正女帝朝以来牝鸡司晨的社会风气,要维护尊卑有别的礼制正统,规训礼教,让藩镇、宦官、臣子知道什么是尊卑。只有这样,宦官才不敢专权,藩镇也不敢作乱。
燕禾:……
这配方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
有点像后世的程朱理学——
有史学家认为,程朱理学倡导“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本意是用寡妇不再嫁的行为来规劝那群士大夫守节,结果后来的人觉得教育孩子是女性的事情,所以要规训女性以身作则教导孩子守节。
扯远了。
总之,燕禾认为魏文宗通过禁止女性穿男装来重塑礼教传统,这是非常荒诞的。
后世一些爱家暴的人渣,在外受了气不敢呛回去,反而跑回家通过暴打身边的人来彰显自己的权威。
魏文宗干不过权宦,又奈何不了藩镇,只能规训天下女子。
他们跟那些家暴的人渣又有什么区别?
燕禾深吸了口气,将这些陈规陋习带来的躁郁之气压下。
做完热身运动,她拿出[绝世神将]给的体操图册。
这是一套完整的拳法,共有三十二式,因目的是为了训练军士,故而又叫《军拳》。
燕禾:……
怎么这么像“军体拳”?
不过,她前世身体虚弱,体育课虽然教军体拳,却因经常缺课没怎么学过。
就当是把前世缺的课给补上了吧。
在开始学习第一式前,扉页还有一套体操,不仅给每一节起了名字,还标了拍子。
“第一节,伸展运动……”
燕禾:这下广播体操也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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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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