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白煮好面条时,玄关处的电子钟刚跳到九点。他把面条盛进白瓷碗,想起许知年昨晚没动的牛奶,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盒,放在餐桌对面——那个位置昨天是空的,今天摆上牛奶,倒像是真有人要坐过来吃早餐。
他没动筷子,坐在餐椅上等着。阳光从餐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牛奶盒的标签上,印出一道浅金色的线。他盯着那道线看了会儿,想起许知年助理昨晚的消息,十点有会,现在该出发了,大概是不会回来吃的。
果然,等了二十分钟,玄关没动静,倒是手机响了。是许母打来的,语气热络:“听白啊,昨天搬家累着了吧?知年那孩子不懂事,应酬也不知道早点回,没让你等急吧?”
沈听白握着手机起身,走到阳台,江风刚好吹过来,能压下声音里的涩意:“没有阿姨,他回来挺早的,就是累了,今早一早就去公司了。”
“那就好,”许母笑了声,话锋转得自然,“下周末家里有个家宴,你跟知年一起回来。你放心,都是家里人,不用紧张,就当回来吃顿饭。”
沈听白应下来:“好,我记住了,到时候跟他说。”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餐桌——面条已经凉了,对面的牛奶还立在那儿,盒身冰凉,和昨天他刚买回来时一样。他把牛奶放回冰箱,和剩下的几盒摆在一起,刚关上门,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许知年的助理,说下午有个商业晚宴,让他准备一套正式点的衣服,会有人把礼服送到公寓楼下。
沈听白应了声“知道了”,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一起出席公开场合。他打开衣柜,里面只有他昨天搬来的几件日常衣服,唯一能称得上“正式”的,是大学毕业时穿的西装,现在估计已经不合身了。
下午四点,礼服准时送到。是套深灰色的西装,尺寸刚好,衬得他肩线很直。送礼服的人还带来一个首饰盒,里面是枚简单的铂金戒指,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许”字——应该是许母准备的,用来应付外人的“婚戒”。
沈听白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金属贴着皮肤,有点凉。他对着镜子看了会儿,想起高中时许知年戴过的一枚尾戒,也是铂金的,那时他总偷偷盯着那枚戒指看,觉得比任何饰品都好看。
六点半,许知年的车停在楼下。沈听白拎着西装外套下楼,看见许知年坐在后座,指尖夹着烟,车窗开了条缝,烟味飘出来。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许知年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戒指上,没说话,只是把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妈说下周末回家吃饭,”沈听白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让我跟你说一声。”
“嗯,助理跟我说了。”许知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在养神,看也没看他,“到了地方,少说话,跟着我就行。”
沈听白“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车开得很稳,窗外的霓虹灯飞快地往后退,映在许知年的侧脸上,明暗交错。他偷偷看了许知年一眼,发现他眼下也有青影,大概昨晚也没睡好。
晚宴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门口有记者拍照。许知年下车时,很自然地伸手过来,虚扶了沈听白一下,动作不算亲密,却刚好能让记者拍到“夫妻和睦”的画面。沈听白配合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听见相机快门声“咔嚓”响个不停。
“许总,沈先生,新婚快乐啊!”有人过来敬酒,是许知年的生意伙伴,笑着打趣,“早就听说许总娶了位贤妻,今天一看,果然是温文尔雅。”
许知年笑了笑,举起酒杯,语气公式化:“谢谢,过奖了。”他没提沈听白的名字,也没介绍,只是轻轻碰了下对方的酒杯。沈听白站在他身边,也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等人走了,许知年侧过头,压低声音对他说:“去那边坐着,别乱跑。”
沈听白点点头,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他看着许知年在人群里应酬,举杯、微笑、说客套话,游刃有余。以前在学校时,许知年也是这样,永远是人群的中心,而他只能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
坐了会儿,他觉得有点闷,想去露台透透气。刚走到露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说话,是许知年和他的助理。
“许总,刚才张总问起您和沈先生的事,我按您说的答了。”助理的声音有点犹豫,“不过……外面现在都在传您是为了应付老太太才结婚的,要不要澄清一下?”
许知年的声音很淡:“不用,随他们传。等过段时间,老太太忘了这回事,再说。”
沈听白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门后,听见风吹过露台的声音,还有许知年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很不耐烦。他攥了攥手心,转身往回走,刚走两步,就撞进一个人怀里——是刚才敬酒的张总。
“沈先生,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张总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是不是里面太闷了?走,我陪你喝杯果汁。”
沈听白勉强笑了笑,跟着他走到吧台。张总给他倒了杯橙汁,忽然压低声音:“沈先生,我跟你说句实话,许总这个人啊,看着冷,其实心软。当年他在学校,为了帮一个学弟,跟校领导吵了一架,你知道吗?”
沈听白愣了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许知年是学生会主席,成绩好,长得帅,却从不知道他会为了学弟跟校领导吵架。
“不过啊,”张总叹了口气,“他这人心重,什么事都放心里,你得多担待点。”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喝了口橙汁,有点酸,涩得他喉咙发紧。
晚宴快结束时,许知年过来找他,脸色有点红,大概是喝多了。他伸手想扶沈听白,却晃了一下,沈听白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胳膊,手指碰到他的衬衫,是热的,和他平时的冷淡不一样。
“走吧,回去了。”许知年的声音有点低,带着点酒气,不像平时那么冷。
坐上车,许知年靠在椅背上,没再闭着眼,而是看着窗外。沈听白偷偷看他,发现他的眉头皱着,像是在想什么烦心事。
“刚才张总跟你说什么了?”许知年忽然开口,吓了沈听白一跳。
“没……没说什么,”沈听白有点慌,“就聊了聊学校的事。”
许知年“嗯”了一声,没再问。车开到公寓楼下,沈听白想扶他上楼,他却推开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他走得有点晃,却走得很稳,沈听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张总说的“心软”,又想起他说的“等过段时间,老太太忘了这回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
回到公寓,许知年径直往客房走,没开灯,客厅里只有窗外的江景灯亮着,映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孤单。沈听白站在客厅,看着他关上客房的门,才想起冰箱里的牛奶,昨天的那盒还在,今天新放的那盒,也没动。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把两盒牛奶拿出来,放在餐桌上。然后他煮了杯蜂蜜水,走到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你喝了不少酒,喝点蜂蜜水吧。”
里面没动静。沈听白等了会儿,又敲了敲:“我放门口了。”
他把蜂蜜水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转身往主卧走。刚走两步,就听见客房的门开了,许知年站在门口,头发有点乱,眼睛红红的,像是没睡醒。
“你……”许知年刚开口,就打了个酒嗝,他皱了皱眉,“刚才张总跟你说什么了?”
沈听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在问这个。他摇了摇头:“真没什么,就说你以前在学校帮过学弟。”
许知年盯着他看了会儿,没说话,只是拿起门口的蜂蜜水,转身关上了门。
沈听白站在原地,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大概是在喝蜂蜜水。他走到餐桌前,看着那两盒没动的牛奶,忽然觉得有点累。他把牛奶放回冰箱,刚关上门,就听见客房的门又开了。
“下周末回家吃饭,”许知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不用紧张,我妈就是想看看你。”
沈听白回过头,看见许知年站在客厅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的轮廓。他点了点头:“好。”
许知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客房。这次,他关门前,看了沈听白一眼,很快,像是错觉,但沈听白却觉得,那眼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平时不一样。
客房的门关上了。沈听白走到阳台,看见江面上的船比早上多了些,灯光闪闪烁烁,像星星落在水里。他想起刚才许知年的眼神,想起那杯蜂蜜水,心里的闷意,好像轻了一点。
他转身回客厅,把餐桌上的蜂蜜水杯收起来,洗干净,放在橱柜里。然后他走到冰箱前,打开门,看着那几盒牛奶——明天,或许可以热一杯,放在许知年的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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