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剧烈的头痛像有根钢针从太阳穴扎进脑髓，栗书影忍不住闷哼一声。这算热插拔吗，会不会损伤大脑——他最近好像对脑健康更上心了，唉，好地狱。
“嘶……这退出方式也太粗暴了。”栗书影想揉揉发涨的太阳穴，但狭小的空间让人抬不起来手。
“检测到历史副本已生成，”灵枢的电子音响起，“首次探索已完成，生成任务记录中——名称：秋濑川初探。任务内容：进入模拟空间，体验现代秋濑川，发现此世与原定轨迹产生的偏差。任务奖励：“花园”正式研究员身份卡。培育区018培养皿正在解锁中。”
哇，一章不见甚是想念呢。刚才在秋濑川里产生的幻觉很大可能就是灵枢干的，但是现在它倒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念起了任务奖励。
栗书影在心里默默复盘：“小七”想给他生成的应该是20年前的秋濑川、真正的历史“副本”，而实际上他抵达的却是真实的现代秋濑川，灵枢搞这个鬼的理由什么？但是春日维塔和那只飞蛾，好像都不是灵枢计划之中的角色，否则春日的话语不会让它那么失控。灵枢面对这个变故没有任何异常，这恰是最大的异常。
其次，两个系统都说历史需要修正，似乎共同将矛头指向赛博朋克常见的公司暴政，那两个都想要消灭“长火”公司的势力为什么彼此间也有敌对倾向？栗书影直觉此事与“安勉之”这个人有关。春日维塔对安勉之的态度也很值得品味，春日和安勉之都被划分为革命者，两人之间却像有仇似得，中间的联系有可能是没出场的另一位主角“妹妹”，是革命者间分裂出了两派？
计算机、人脑、脑控……有一派革命者想靠脑控统一世界？！
栗书影正想着，手边突然冒出来一阵微弱的光，培养舱舱门开启了，舱门缓缓移开，就像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一样，展露其后苍白的实验室培育区。原来这个舱就是“培养皿”？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称呼。“滴滴”舱内传来声响。他坐直身子，转头看去，发现培养仓内侧嵌着的一块巴掌大的屏幕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黑色的文字：
【微聊[相亲相爱一家蜂]未读消息1】
【相亲相爱一家蜂：给你录了我的身份权限。备注莉莉丝。】
栗书影挑眉。莉莉丝？这又是谁？系统的奖励居然是这样发的吗，那以后是不是会有一天让我来给新穿越者发奖励。
这个微聊抄的什么软件也是特别明显了，不过更让人惊奇的还是全世界都说中国话这档事。看这语气，显然是知道他身份的“自己人”。他尝试着用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cyz？备注桑托斯。】
【相亲相爱一家蜂（莉莉丝）：对。】
【相亲相爱一家蜂（莉莉丝）：我把花园信息库里面关于你的内容都稍微改了改，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把你往蜂巢计算机里面缝了。】
【相亲相爱一家蜂（莉莉丝）：统子说的东西你不用太担心，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们这一点穿人。虽然说打本地人够呛，但是互相帮一下好好活着还是可以的。】
【相亲相爱一家蜂（莉莉丝）：你在花园里走的时候还是要装一点的喔。现在只有上网的时候可以直接用我的身份，现实里还是有可能被认出来的。还有还有，我给你注册的昵称想改是可以改的，就在右边的主页……】
【相亲相爱一家蜂（莉莉丝）：微聊是穿越者在灵墟基础上建的暗网，也有魔法侧的同行加密。不用担心暴露。你应该会用，自己摸索一下吧。】
【相亲相爱一家蜂（莉莉丝）：我身不由己……请相信我……请帮帮我……】
最后一句话只是闪现了一下，很快消失不见。灵枢毫无反应，看来“莉莉丝”的信息有能绕过系统的特殊能力。
前后语气有明显的不同，对面不止一个人。蜂——是指蜂巢意识吗？栗书影背后毛毛的，这下更吓人了，单纯拿走脑子当CPU还可以说是人噶了，结果实际上是拿意识融合到蜂巢“大家庭”里面，给花园做赛博牛赛博马一辈子不说，还要和所有人共享意识，整天被全家人围观。栗书影只是想象了一下心就死掉了。
我本来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反抗意志的。栗书影冷着脸，眼神空空地敲击屏幕，把昵称改成了“上岸”。现在他第一剑要斩这个跟他脑子过不去的花园，第二剑要斩这个莫名其妙但是一定没憋好屁的灵性中枢。
顺手帮帮这个蜂巢穿越者前辈。栗书影不是没有考虑过莉莉丝隐藏着恶意的可能性，但他一想到要谋略就好累，还是优先把她当队友吧，她要在花园垮塌后做什么，就让以后的自己来应对吧。
栗书影伸了个懒腰，靠着培养舱边缘盯着屏幕看了几秒，他最初还觉得这白茫茫实验室气氛压抑得像座孤岛，现在看来，这地方简直被穿越者渗透成了筛子。连这种隐秘的实验室都有自己的情报网，看来穿越者们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莉莉丝你知道吗？”他心里问道。
“尚不能查询穿越者信息，请等待系统升级互通。”系统的回答很干脆，“检索‘花园’培育中心相关词条，查询结果：花园’第十三代人基计算系统管理员，A级研究员，灵性节点【莉莉丝】。”
“你们系统不都是灵枢家的吗，系统和系统之间也不熟么？怎么，还要升级会员再开新功能？”
“很抱歉，【灵性中枢】采用分布式系统，每个用户的对话数据在存储和传输过程中都被严格分开……”
“听不懂，要你有何用。”
“……检测到A级研究员具有花园信息库开启权限，已为您标记最近的信息库终端。”
这还差不多。
栗书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踏出培育区的门，“花园”里其实人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来来往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推着一辆装满营养液的推车，面无表情地从某个培养区走出来、再走进另一个培养区。栗书影悄悄摸摸跟过去看了一眼，研究员将针管刺入连接着培养皿的输液管里，动作机械而熟练，眼神扫过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眼前只有那一堆堆会呼吸的实验材料。栗书影看到一旁的仪器上显示出一个很小的身影，那还是个孩子呢。栗书影感觉有一点难受。
栗书影一路躲着人，悄悄溜到灵枢标记的地点，他刚到那里就后悔了，因为他又看到了那个勾起尴尬回忆的小身影，他很少有后悔的情绪，而这个小孩一天之内就能让他后悔两次。西斯塔里奥看到栗书影的一瞬间，一双眼睛就亮起来了，隔着一段距离看，小家伙的眼瞳居然还泛着湖水般的绿色，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西斯塔里奥刚张开嘴就看到栗书影拼命做着噤声的手势，煞有介事地端正表情点点头，蹑手蹑脚地窜到栗书影身边小声道：“桑桑哥哥！你来了呀！”
“桑桑？你给我起的小名呀？”栗书影揉揉孩子微长的头发，“不错不错，这取名的才气有我的风范。”
“宿主，灵枢是您给我起的小名吗？”【灵性中枢-Ver13.0-R3】如是插嘴道。
“是我真没听清。”栗书影在脑海里散发想象力揉揉系统的狗头。
“西斯塔，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姨姨让我多找人少的地方待着！”西斯塔里奥坦坦荡荡地回答。
今儿真是不巧了，哥哥也是来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栗书影找了个理由支开西斯塔里奥，看着小孩儿一脸“老大我永远追随你”地跑开了，栗书影竟还有几分愧疚。之前思量人与系统怎么博弈时明明还确信这小孩不是自己人呢，现实里一对上那张乖乖的、满是崇拜的脸蛋，又什么戒心都放下了。
又等了十几分钟，确认周围没人后，栗书影走进那个房间。走到工作台前，那里放着一台银色的终端机，屏幕漆黑。他尝试按了一下，终端机刷了一下他的脸，结果反而显示出一个下垂眼的女孩子，终端机成功启动。栗书影记下女孩的脸，这应该就是莉莉丝，或者是其中一个莉莉丝。
屏幕亮起，进入了一个简陋的操作界面，上面只有“实验日志”“物资清单”“人员流动”三个选项，看起来像是最低级的访客权限。
“权限低得可怜啊，A级的研究员还要这么防着么。”栗书影撇撇嘴，没有直接去碰和“实验”相关的内容。他很清楚，这种地方的核心数据肯定有重重加密，贸然触碰只会触发警报，他并不想给莉莉丝添麻烦。
他点开“人员流动”，里面只有近一周的记录，大多是“研究员A进入试验区”“保洁B离开”之类的流水账，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接着是“物资清单”，详细记录了每天消耗的营养液、实验试剂、器材损耗等。
栗书影快速浏览着，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天消耗的“一级营养液”数量是固定的46份，正好对应着实验室里的46个培养仓，但“特级营养液”每天都会少1份，却没有对应的消耗记录。
特级营养液去哪了？难道是被某些研究员中饱私囊了？还是说，有个不在记录里的“实验体”？这么明显的纰漏，“花园”为什么没有发现？
以后有机会再深究一下。栗书影转而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西斯塔里奥”。他想知道这个孩子的家长到底是谁，在实验室里是什么身份。
然而，搜索结果只有冰冷的一行字：【无匹配信息】。
完蛋，没有搜索结果就是最可怕的搜索结果。还好这个终端只是一个专门用于实验记录的，应该没那么容易被上头的人盯着，还有时间把搜索痕迹删了。这小家伙还真是从头神秘到尾，光是名字就这么长，不当个名人写进作文里都浪费。
栗书影的电脑技术巅峰还是考计算机三级硬背答案那段时间，他便借了灵枢来处理程序，灵枢说一句他动一行代码。就在这时，灵枢突然说：“检测到有程序正在以极低的频率发送数据包，目标地址未知。”
栗书影眉毛一挑：“有爬虫？”
栗书影来了点兴趣，他让灵枢顺着数据包的流向，反向追踪过去。这就像在网络里钓鱼，对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已经被人抓住了尾巴。灵枢这种比玄学还诡异的高科技，对付这种爬虫程序绰绰有余，它直接封禁了对方的IP段。
几乎是瞬间，终端机的屏幕突然黑了下去，几秒钟后又重新亮起，搜索界面被强制关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对话框，里面跳出一行气急败坏的文字：【谁？！你有病吧，我都没用电脑你怎么封的我？？】
【不是，你拿系统封我？！你这么有本事你打自己人干嘛？！！】
栗书影手指敲了敲屏幕，果然能呼出键盘，道：【彼此彼此。你在偷实验室的信息？我也在找信息，不如合作一下？】
对方沉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合作？你这人真有毛病？信不信我现在就举报你非法入侵终端？反正你们花园的死活跟我又没有关系。】
“举报我？”栗书影嘁一声，敲下一行字：【你少来，花园跟灵性中枢肯定有仇，你把我暴露出去，早晚引火烧身。】
对面说了他没用计算机，那多半就是魔法侧的穿越者了，不见得真的会怕“花园”，但栗书影赌的就是对方做贼心虚。
果然，对话框里的文字停滞了很久，最后发来一句咬牙切齿（纯想象）的话：【说吧，想要干什么？】
【我想看花园的实验项目，你这魔法能借我用吗？还有……关于秋濑川的事，你有什么知道的？作为交换，我可以当你在花园的钉子。加个微聊呗？我是桑托斯。】
【……小孩真是烦。我只提供我知道的。莫斯奇。】
终端显示完这最后一段话，便立即陷入沉默的黑暗。
魔法阵丢出最后的字符，依然明明暗暗地闪烁着，扭曲卷蜷的符文围绕着它漂浮。莫斯奇看着那些未名的文字，焦虑地直啃手指。
“……什么意思，安勉之真的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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