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门口,裴元青让师行舟先在门口等着:“我家中还有个妹妹,她胆小怕生,贸然把你带进去,怕是会吓到她。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跟她说一声。”
师行舟点头:“好。”
裴元青进屋以后,师行舟微微侧了下头,然后从左到右,一点一点转动着。虽然蒙着眼,这动作却十分像在打量此地。
这是一间砖瓦房,房子不大,外面用栅栏围起来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没有养牲畜,只是堆了些柴火,置了个晾衣架。
他的手扶着栅栏,拇指轻轻摩挲着,似在怀念。
待屋门推开,裴元青出来,他收回手。
裴元青上来扶他:“好了,我们进来吧。”
“多谢。”
进了屋,裴元青直接扶着师行舟进了自己的卧房:“你坐下,我看看你伤到了哪里,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好。”
裴元青去拿了药箱过来,接着便开始解师行舟的衣服。
外衣褪得很顺利,待脱到里衣,就不太顺利了。因为裴元青发现,自己好像一触碰到师行舟,对方的呼吸就会加重。
裴元青以为自己手重,碰到了对方的伤口,忙停下来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师行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没有,不疼。”
裴元青哦了一声,又伸手去脱他的衣服,师行舟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裴元青感觉师行舟的手很热,体温比常人的要高许多:“怎么了?你的体温好像有点高,没事吧?”
“没事,我……”师行舟清了下嗓子,声音听起来正常了些,“其实我身上并未受什么严重的伤,我自己简单检查过,连擦伤都没有。我躺在那里,更多是力竭,所以就……就不用检查伤口了。”
裴元青:“啊?果真?可是在山上的时候,你自己说你自己受伤了啊。”
“那时我正累着,你问我是否受伤,我也没怎么思考,便应了。”师行舟笑了笑,“我真的没受什么伤,只是累。何况这也没有骗你的必要,我的身体,我还是清楚的。”
“哦……”裴元青又道:“可你的体温好像有些高,我给你号号脉吧,别有什么内伤。”
师行舟嗯了一声,将手腕递出去:“有劳了。”
裴元青两指搭上师行舟的手腕,脉象摸起来确实没什么异常,不仅没有异常,甚至还很健康,很强壮,反正比他强多了。
只是……分明很健康,裴元青却明显感觉师行舟的手好像在轻轻发抖。
裴元青收回手,又问了一遍:“你果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师行舟:“没有,若非要说哪里不适,大概就是有些饿,毕竟我是因为太累了,力竭才倒在那里。”
“好吧。”
本人说没事,脉象也正常,那估计就是真没事。
裴元青收了药箱,把人扶到了外间的桌子跟前坐下:“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给你拿吃的。”
裴元青进厨房,端了馒头小菜出来:“我家只有馒头咸菜这种粗茶淡饭,也不知你们姑苏的有钱人吃不吃得惯。”
师行舟:“若不是阿青将我带回来,我今晚怕是要睡山头了,怎么还会嫌弃?”
“不嫌弃就行。”
师行舟果然如他所说,拿起馒头便吃,丝毫没有嫌弃。
正吃着,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他顺着声音的方向侧头,就听裴元青惊讶道:“小姝?你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裴姝盯着师行舟:“你不是说家里要来客人吗?我躲在屋里多不礼貌。那个,你好。”
后半句明显是对着家里的客人说的,师行舟连忙回应:“姑娘好。”
裴元青张大嘴巴,夸张道:“真的假的?你现在都成长到可以主动出来见人了?”
裴姝面无表情:“你都能上山砍柴了,我为什么不能主动出来见人?”
她顿了下,又说:“你去砍柴,结果一根木头都没带回来。我出来见人,说见就见。果然还是你比较废物。”
裴元青:“……”
师行舟在旁边发出一声轻笑。
裴元青呵呵道:“让你见笑了哈,我妹实在是被我惯坏了。”
师行舟忍俊不禁:“阿青方才说你妹妹胆小怕生,没想到是这么个怕法。”
裴元青冷笑:“她怕的是陌生人,又不是怕我,一天天对我可凶呢。”
裴姝抿着嘴不说话。
裴姝本来站在离桌子很远的地方,不知为何,竟突然朝师行舟走近几步。
她对着师行舟的方向轻轻嗅了嗅,接着翻起桌上的杯子,给师行舟倒了杯水:“你蒙着眼睛,吃饭竟也如此熟练。”
师行舟微笑回答:“我眼睛受伤也有两年之久,早已习惯了。”
裴姝没再说话,倒是裴元青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行舟公子,我跟你说啊,我妹特别怕生的。除了我以外,她几乎谁都不亲近。便是菜摊肉摊上这种天天见的李大爷王大娘,她都从来没有主动打过招呼。可是现在,她竟然主动给你倒水!”
师行舟受宠若惊:“果真?那真是在下的荣幸。”
裴元青继续转述裴姝的行为:“我家中偶尔来个客人,她一定都是躲进里屋不出来。她刚给你倒完水,竟然在你旁边坐下了!她真真是把你当朋友了!”
师行舟冲着裴姝在的方向浅浅一揖:“多谢姑娘信任,荣幸之至。”
裴姝面无表情,缓缓挪动脑袋,看向裴元青:“你今天晚上很兴奋啊?杀人的事解决了?”
裴元青:“……”
裴元青瞬间蔫如霜茄:“别提了,小姝,我感觉自己好似患了脑疾。”
裴姝微微一笑:“恭喜你,裴元青,在你二十二岁这年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
裴元青:“……”
师行舟闻言,又把头转向裴元青:“杀人?阿青,这又是何典故?”
裴元青第三次把昨天下山时遇到的事讲出去,说了三遍,他觉得自己对这段奇遇已经倒背如流,好像可以去茶馆跟说书先生抢饭碗了。
“就是这样,不瞒你说行舟公子,我今日上山就是去带衙役去查看尸体的。万万没想到,尸体不翼而飞,倒是意外撞见了你。”
师行舟手指点了点桌子:“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真是闻所未闻。不过……”
裴元青:“不过?”
师行舟微笑:“不过阿青你说的怪人,我似乎也碰到过。”
裴元青直起身子:“真的吗?!在哪里啊?什么时候?”
“约三四年前吧,我还在姑苏的时候。”师行舟说:“我倒没与那些人产生过什么交集,也不知道他们来自何处,有什么目的,只知他们穿着打扮很是异常,男子女子皆是袒胸露背,手中还拿着十分厉害的武器,见所未见,随随便便就能要人命,做的也尽是烧杀抢夺的事。”
这说的,跟裴元青昨日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裴元青问:“那出现了如此怪人,难道就没人管吗?官府呢?就算官府不管,江湖上不是还有很多仗义侠客吗?”
师行舟摇了摇头:“因为没有牵连到我,我便也没有多留意。不过听说那些人来去匆匆,摸不透行踪,便是有人想管,也抓不住。”
裴元青喃喃:“天呐,听着简直就像从神话故事里跑出来的怪物,太可怕了。”
师行舟笑了笑:“确实可怕,不过照你的描述,那些怪人不是还没碰到你,自己就倒了吗?你也不用太担心。”
裴元青挠了挠头:“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越分析越像错觉。那些怪人如此骇人,怎么可能我伸手挡一下就把他们震跑了呢?我若有这等本事,还窝在这边陲小城做什么?”
师行舟笑而不语。
倒是裴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错,你如此废物,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杀鸡不敢砍柴不会,看见个曱甴还蹦两米高。”
“你若有这本事,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是觉得你患了脑疾的可能性更大。”
裴元青忽略了小妹的叛逆之辞,对师行舟道:“说起来,行舟公子,我们今日进城时碰到的那几个人也很怪。”
“他们的着装倒是与我们没什么不同,但我注意到有两个男子头发极短,很像你我方才描述的那种怪人。”
“而且他们说的话也很怪,你也听到了吧?他们竟然说鸡子是桐城独有的东西!”
师行舟点头:“听到了,是很怪。”
裴元青摸了摸下巴:“不过怪则怪矣,我倒没觉得他们危险。他们给人一种……”
裴元青说到一半便停下,师行舟接上:“一种什么?”
裴元青沉吟、沉吟、再沉吟。眉毛压低、压低、再压低。最终描述道:“脑疾比我还严重的感觉。”
裴姝:“……”
师行舟:“……”
“真的!”裴元青说:“他们站在布告栏跟前,嘀嘀咕咕个不停,说鸡子是可怕的东西。这不是有脑疾是什么?”
师行舟无言以对。
裴姝表示:“连你都觉得有脑疾,那大概是真的不正常。”
裴元青微笑:“叛逆,闭嘴。”
裴姝一撇头,很是不屑。
“罢了,不管是怪人还是病人,天色已晚,今天就这样吧。”裴元青道:“待明日我出门留意一下,若那些人还在,我去打探一下他们从何而来,来桐城是做什么。若是心怀不轨,我们也好尽早做打算,联合把他们赶出去。”
恰好师行舟也吃完了,裴姝帮着收拾了碗筷,裴元青扶着眼盲的师行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没错,是他的卧房,他们家太小了,只有两个卧房,一个他住,一个裴姝住,师行舟只能跟他睡一个房间。
不过好在房间够大,摆下两个床绰绰有余,裴元青把自己常睡的床让给师行舟,自己去睡了临时搭的小床。
裴元青不是个体力好的,连续两天上山,让他筋疲力尽,几乎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只是今晚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呼吸不畅,睡得很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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