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片漆黑,唯有相府一间厢房仍有微光。
慕姝凝悄悄靠近那处厢房,尽量压低脚步声,生怕被外边的护卫听见。
方才被送回府后,她还未多说一句就被父亲安排回院子,不多时就给她下了命令,未来的一个月都不许她再踏出府门一步。
不明白为何这般突然,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她只好自行探寻。
厢房内,父亲低沉而凝重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依世子殿下所说,那边恐怕已有察觉,今日恐怕就是想从姝凝处入手,好在她什么也不知道。”
另一道冷冽的的男声接着道:“咱们的计划该加快进度了。”
慕姝凝听这声音耳熟,好奇之下小心站起身,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往里看去。
这冷冽的男声竟是她未婚夫沈清晏的!
屋里父亲负手踱步,眉头紧锁不知在烦恼何事,而沈清晏则静坐一侧,面色冷得像一座冰雕,与平日的温润模样大相径庭。
这奇怪的场景叫慕姝凝心头一紧,她记得原书里丞相一家与世子家并无来往,如今相处一室,谈论的不是有关她的婚事,反而是什么神秘的计划。
父亲与世子究竟存在怎样的关系?那计划又是什么?为何不告诉她?这些疑问如藤蔓般缠绕在她的心头,令她呼吸困难。
抱着疑问更靠近门板,正要细听,指尖却不经意碰到了另一扇窗门。
那窗门并未完全合拢,留着一道细微的缝隙。她这一碰,门轴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却又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的“吱呀”声。
“谁?!”
沈清晏骤然发出一声厉喝。
那声音将守门的护卫惊起,拔出金属的佩刀,立马开始巡视周围。
慕姝凝也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腔跃出,来不及思考,她攥紧裙摆便往自己院子的方向逃去。
好在她腿脚灵活,几下便躲回了院中,没有叫那护卫察觉。
进了屋子慕姝凝才感到绝对的安全,脱力般滑坐在地上,手指间还残存着逃跑时流下的冷汗。
她回想起父亲与世子的对话,总觉得自己肯定忘了什么,毕竟她不可能记得一本书的所有内容,指不定阅读时将某些剧情囫囵吞草地看过去了。
*
翌日清晨,慕姝凝被一阵叩门声惊醒。
她一夜都未曾睡好,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
开门后,父亲身边的管家垂手而立,身后的两名小厮抬着个红色的箱子。
“小姐,”管家声音洪亮,“相爷有令,从今日起,请您在闺房内亲手绣制嫁衣,这是历来的习俗。”
慕姝凝双眸一眨,不可置信地问:“我亲手绣嫁衣?我不会啊!”
“相爷说了,不会可以学,您至少得将红盖头绣好。”管家表情淡淡地,示意小厮将一大箱绣线、绸缎抬入房中,“这些云锦是相爷特意为您准备练手的,若实在不会,老奴会同相爷禀报,届时相爷定会给您请一位绣工出众的嬷嬷教习,只是嬷嬷教得严厉,小姐怕是得吃点儿苦头了。”
“不……不用了,春桃会绣,她教我就好。”慕姝凝赶忙喊话,生怕下一秒管家就向父亲讨个嬷嬷来教她。
管家微微躬身:“既如此,老奴告退。”
门被轻轻带上,慕姝凝看着满满一箱的绣线绸缎,捂住眼睛发出一声哀嚎。
她生平只绣过一次物件,还是做好花色格子的十字绣,绣了两天就耐不住,仍一边玩去了,更别说让她做刺绣这种精致的活儿。
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她坐到桌前,拿起针线,穿上一根金线银,使尽浑身解数,终于绣好了一幅作品——小鸡吃米图!
慕姝凝拿着自己的大作起身给春桃看,洋洋得意地介绍:“看我绣的凤凰,是不是很有神韵?”
“噗——”春桃只看了一眼,差点将嘴里的糕点都喷出来了,“小姐,您这是凤凰?”分明是坨不明生物。
“是呀,届时我用这个做红盖头,定能技惊四座!”慕姝凝沾沾自喜地欣赏自己的作品,她能绣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春桃咽了咽口水,幻想到小姐戴这个盖头出现在婚宴上的样子,丞相府的脸估计都要丢尽了。
“小姐,要不还是奴婢帮您绣吧?”春桃鼓起勇气开口,反正老爷也不知道小姐的绣工如何,她帮忙也是一样的。
“真的?”慕姝凝眸中透着一丝兴奋,她等的就是这句话,以往在宫中她有不会做的事,春桃都会给她帮忙完成。“好春桃,我最爱你了~回头我给你发大红包!”
春桃叹息着,她家小姐就是这样,孩子心性。
*
时光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大婚这日。
天未亮整个相府就忙碌起来,一如前几位小姐出嫁之时,府内处处红绸高挂,喜庆又热闹。
慕姝凝被嬷嬷们从床上唤起,沐浴、梳妆。光是头上复杂的发髻,就足足梳了一个时辰!
戴上凤冠时,她感觉脖颈都要被压断了,嫁衣上身那一瞬,更是厚重得不像话,她每走一步都好似被石头压住一般。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穿凤冠霞帔,原来美丽的代价如此沉重。
望着镜中打扮精致的自己,她满意地摆了两个姿势,要是这个世界有相机,她定要多拍几张留念。这身衣服虽重,却也实在好看。
“小姐,时辰到了。”春桃拿着盖头提醒了一句,走过来为她盖上。
花轿起行,锣鼓喧天。
慕姝凝坐在轿中,街道两旁人们的谈论尽数落进她的耳中。
“相府千金出嫁,当真有排场!”
“听说世子俊美无俦,慕小姐更是倾国倾城,二人实乃天作之合。”
“何止!听说连皇上都亲临道贺了……”
“不是吧,这相府千金曾是皇上的贵妃,你们说皇上来这是……”
“嘘!皇家的事情都敢议论,你不要命了。”
皇上亲临?!
慕姝凝心下一惊,皇上怎么会来参加世子的婚礼?
未等她消化,轿子已经到了地方。
世子府内张灯结彩,宾朋满座,新娘身着华美绝伦的凤冠霞帔缓缓走入,大红盖头遮住了美貌,却遮不住曼妙的身姿。
不少宾客在讨论新娘的容貌如何,冷祈渊身侧的侍从忍不住感叹道:“当真是一对璧人。奴才记得,这新娘还曾是陛下您的贵妃呢,生得那叫一个天姿国色,可惜了……陛下您连见她都未曾见过一眼。”
侍从心道:若是陛下见过,怕是心都要被勾去,这般美人世间可不多见。
“休要再提。”冷祈渊神态漠然,对侍从的话感到一丝烦躁。
这有什么可惜的?他对这个贵妃唯一的印象就是胆小怯懦,连一次“精心设计”的送汤邂逅,都能在半路失手打翻,汤汁淋漓,弄脏他的殿宇,可笑之至。
这样的女人哪怕再美貌,也惊不起他心中半分涟漪,就是送给昌武侯世子又如何。
于他而言,后宫妃子无足轻重。
*
洞房花烛,烛影摇曳。
慕姝凝端坐床沿,双手因为紧张而习惯性攥着一截裙摆,心中如小鹿乱撞,对接下来的事既羞怯又害怕。
若进宫那次不算的话,这还是她两辈子头一次成婚,这种感觉甚是奇妙。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推开。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从远到近,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秤杆伸入盖头下,轻轻向上挑起,大红的盖头顿时被揭下,莹莹烛光照亮她的脸庞。
慕姝凝睁着亮晶晶的双眸,学着画本子里的主角一般,在掀开盖头后展示出自己最好的神态。
她的一颦一笑落入沈清晏的眼中,似夜空星辰,光彩夺目。
良久,沈清晏才缓过神来,略带歉意地勾起一抹笑意,语气温柔至极又带着几分沙哑:“姝凝,今日累了吧?”
“有点儿。”她轻声回应,却碍于凤冠重量,只能微微地点头。
“那我们早些安置吧。”沈清晏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俯身靠近,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慕姝凝现下心里更紧张了,一想到后面要发生什么,脸就染上一抹绯红。
沈清晏肆意欣赏她的羞怯,将吻落在她的眉眼、鼻尖、直至覆上她的软唇。
起初是温柔的试探,随后逐渐加深。
他一手为她褪去沉重的凤冠,接着是喜服……红帐缓缓落下,遮住一室旖旎。
二人紧密相拥,汗水如雨般滑落。
沈清晏温柔地捧着她的脸,故意向她打趣,声音沙哑低沉:“姝凝觉得这个力道可还行?”
“别说了!”慕姝凝羞愤地掐他胳膊,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帐外烛光越发微弱,帐中人影却无比清晰,与烛火一般晃动。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户,将斑驳的金光撒入房中。
屋内红烛早已燃尽,地上红色喜服乱作一片,早起等候的下人们立在门口,轻轻叩响房门。
“世子、世子妃,该起了。”下人在门外轻声喊道。
沈清晏睁开眼睛,不舍地起身收拾,将一切安顿好后,瞧着时间尚早,嘱咐下人暂且不要吵醒熟睡中的新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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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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