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婉昕开始了她前所未有的“陪护”生涯。贺潇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私人助理兼护工，使唤起来毫不客气。端茶倒水、读报、调整病床高度、甚至在他处理邮件时帮忙举平板……事无巨细。
贺潇住院的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贺潇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林婉昕则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用平板电脑浏览着工作邮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婉昕。”贺潇忽然叫她。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林婉昕立刻放下平板，站起身。
贺潇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果篮里那些精致的进口水果，“削个苹果。”
“好。”林婉昕应声，拿起一个苹果和水果刀，走到病房配套的小洗手池边仔细清洗。她做事一向认真，即使削苹果这种小事，也力求完美。她侧对着病床，微微低头，纤细的手指稳定地握住苹果，水果刀在她手中灵活地转动，发出均匀轻微的沙沙声，一圈薄而连贯的苹果皮缓缓垂落。
贺潇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阳光恰好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和脖颈柔和的线条，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削苹果的声音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这一刻，不像病房，倒有一种奇异的宁和。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贺潇，我今天特意让保姆炖了燕窝……”孙露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声响起，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明艳，仿佛不是来探病，而是来参加发布会。可她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看到的画面是：林婉昕背对着她，正小心翼翼地将削好的、晶莹剔透的苹果切成小块，而贺潇，那个对旁人一向疏离甚至冷漠的贺潇，目光正落在林婉昕身上，那种眼神，不是平时对待下属或陌生人的锐利审视，而是一种……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和与专注。
孙露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酸涩的嫉妒直冲头顶。
林婉昕听到声音，转过身，手里还端着那盘切好的苹果：“孙小姐来了。”
孙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走到床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故意挨得贺潇很近：“贺潇，你好点没？我担心得不得了，赶紧给你送点滋补的来。”她说着，视线扫过林婉昕手中的苹果盘，语气带着一丝夸张的关切和若有若无的挑剔：“哎呀，林小姐，病人肠胃弱，苹果是不是太凉了？而且削皮后容易氧化，不太卫生吧？还是喝点温热的燕窝好。”
林婉昕动作一顿，端着盘子的手微微收紧。她看得出孙露是故意找茬。
贺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看孙露带来的保温桶，反而对林婉昕伸出手，语气平淡：“苹果就好。”
林婉昕愣了一下，连忙将果盘递过去，还贴心地放上了一根小叉子。
贺潇叉起一块苹果，从容地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完全无视了孙露瞬间僵硬的脸色和那桶还冒着热气的燕窝。
孙露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手指暗暗掐进了掌心。她看着林婉昕站在那里，明明只是个撞了人的“罪人”，此刻却仿佛成了这个空间里被认可的存在，这种认知让她极度不适。
“林小姐真是细心，”孙露强笑着，话锋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不过，照顾病人光会削苹果可不够。贺潇习惯用的古龙水、他睡前要看的财经杂志最新版，这些细节都很重要。”她这话像是在“提醒”，实则是在强调自己与贺潇的“亲密”和林婉昕的“外人”身份。
林婉昕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刺，她正想开口，却听见贺潇淡淡地说：“这些琐事，我的助理会处理。林小姐只需在这里待着就行。”
他这句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孙露的刁难，同时也再次明确了林婉昕此刻的“职责范围”——是他要求她在这里的，无关她是否“了解”他的喜好。
孙露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贺潇的话无异于当众拂了她的面子，并且隐隐维护了林婉昕。
“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个通告要赶。”孙露再也待不下去，抓起手包，勉强维持着风度，“贺潇，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联系你。”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连那桶精心准备的燕窝都忘了带走。
病房门关上后，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贺潇继续吃着苹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林婉昕看着他的侧影，心情复杂。这件事，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孙露对贺潇非同一般的占有欲，以及贺潇对孙露那种微妙的不耐烦和疏离。
贺潇吃完了苹果，将空盘子递还给她：“味道不错。下次可以试试雪梨。”
林婉昕接过盘子，心中暗忖：还有下次？
住院的第四天，医生建议他可以适当下楼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散散步，有助于恢复。午后阳光正好，林婉昕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贺潇，乘电梯下楼。
花园里很安静，只有几个病人在家属陪同下慢慢走动。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下，贺潇闭着眼，微微仰头感受着阳光，冷峻的侧脸在光线下似乎柔和了些。林婉昕坐在他旁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心里盘算着晚上该给他准备什么既清淡又有营养的晚餐。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精力旺盛的小男孩骑着儿童自行车，从花园的小径上歪歪扭扭地冲了过来，速度很快，直直地朝着他们坐的长椅方向撞来。男孩显然控制不住车子，吓得大叫。
看着自行车马上要撞过来，林婉昕吓得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本能反应，她猛地站起身，不是向后躲闪，而是迅速侧身挡在了贺潇前面——贺潇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这一下要是被撞到，后果不堪设想！
“砰！”自行车的前轮重重地撞在了林婉昕的小腿上，她痛得闷哼一声，身体踉跄了一下，但双手死死撑住了长椅靠背，硬是没让冲击力波及到身前的贺潇。
小男孩连人带车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孩子的家长急忙跑过来道歉，扶起孩子检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贺潇在林婉昕站起身时就睁开了眼，恰好将她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被自行车撞到的全过程尽收眼底。他看到她瞬间吃痛而皱紧的脸，看到她为了稳住身形而用力到泛白的手指关节。
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一种久违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的心口。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站在最前面抵挡风雨，何时需要过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用身体来护着他？
“林婉昕！”贺潇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急促。他立刻伸手，想要扶住她，但因为自己伤势未愈，动作有些吃力。
“不用担心，我没事……”林婉昕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勉强站稳，急切地看向贺潇，“贺先生，您没被撞到吧？有没有扯到伤口？”
她第一时间关心的，竟然还是他的安危。
贺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小腿，语气沉肃：“你的腿怎么样？让我看看！”他强撑着想要起身查看。
“真的没事，就是撞了一下，有点疼而已。”林婉昕不想他担心，更不想他因为自己而牵扯伤口，连忙制止他，“您快坐下吧，小心伤口！”
孩子的家长在一旁连连道歉，确认孩子没事后，过来关心林婉昕。林婉昕摆摆手表示无大碍。
可贺潇的脸色却一直沉着，他不再坚持起身，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婉昕的腿，眼神复杂难辨，有惊怒，有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和……心疼。
“回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啊？不是才刚下来……”林婉昕想说多晒晒太阳对他有好处。
“我说回去就回去。”贺潇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决，甚至带着点罕见的焦躁，“你的腿要检查。”
“贺先生，我真的……”
“林婉昕！”贺潇抬眸看她，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要么你现在自己跟我回去检查，要么我让医生护士下来给你检查。选一个。”
林婉昕被他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震慑住了，同时也清晰地感受到他语气里那份不容错辨的关切。她不再争辩：“好吧，我们回去。”
回到病房，他立刻按铃叫来护士，要求给林婉昕检查小腿。
检查结果是小腿胫骨前方有大片淤青和肿胀，幸好没有伤到骨头。护士帮忙冰敷和上药时，贺潇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眉头紧锁，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贺潇走到窗边，背对着林婉昕，良久，才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再遇到这种情况，先保护好你自己。我不需要你为我挡。”
林婉昕看着他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紧绷的背影，心中微动。她轻声回答：“当时情况紧急嘛，我没想那么多，本来你就没痊愈，再受伤，就更不容易恢复了。”
贺潇看着窗户里映着的林婉昕的影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意外，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他内心某个紧闭的角落。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因为一场车祸而闯入他生活的女人，似乎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转身看向林婉昕，语气不容反驳：“从现在起，你待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下地。需要什么，叫护士，或者告诉我。”
“贺先生，这怎么行，我还要照顾您……”林婉昕急忙说。
“你现在这样，是谁照顾谁？”贺潇打断她，语气近乎严厉。
他的话带着一种威慑力，让林婉昕哑口无言。她看着贺潇阴沉却隐含不满的脸色，心里乱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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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刻意刁难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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