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一响,冥币散天;
鬼差一到,亡魂上路;
亲人哭丧,莫回头喽!
这是黄泉路日日夜夜都在回荡的鬼差喊话,行走在黄泉路的主道上,可以看到各地的接丧队伍,川流不息,络绎不绝,从五湖四海来,短暂相交后,又奔往四面八方。
鬼差们领着新来的亡魂们踏上黄泉路走向指定的鬼门关,鬼门关一过,亡魂们进入冥界,鬼差们转头又去接新的亡魂啦。
哭哭啼啼、嘻嘻闹闹,都是见怪不怪了。
“啊啊啊啊啊!”尖叫倒是第一次听,但是这把声音无相再熟悉不过了!
无相一拍脑门,垂眼切齿道:“这该死的谢时雨!”
身旁的鬼卒连忙翻找衣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两块白花花的大棉花,不假思索,胡乱揉搓几下,直往耳朵里硬塞。
聪明!
无相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赞许眼神。
那鬼卒见状,昂首挺胸,迈开骄傲的步子。
负责给谢时雨领路的鬼卒就没他聪明,只能靠左右两根食指来堵耳,他们所过之处,惊走路魂无数,无一不捂耳快步疾走。
无相拨开四周拥挤的魂群,挤了过去,大声对谢时雨吼道:“别叫了!”
谢时雨被吼得身躯一震,瞬间噤若木鸡,附近的亡魂们先是抬头惊看,而后继续埋头赶路了。
“要死啊你!”无相骂了谢时雨一句,又拉住还在堵耳低头往前走的鬼卒,问道:“这是要去哪?”
“去安州!!!”鬼卒不知为何破口大吼。
无相细眉紧蹙,下意识后撤几步。
鬼卒揉了揉耳朵,又吼道:“判官大人早些时候已经批红了,说可以让谢时雨早几天回安州陪伴亲人,等过了头七带回,就可以投胎转世了。”
“你,你说话小点声!”无相耳朵传来一阵刺痛,无奈说道。
“什么?!”鬼卒侧耳问道,声量分毫未减。
“算了,没什么。”无相视线移向一旁一下捂眼一下捂嘴的谢时雨,一把拉过,说道:“你看你,都把别人吼耳背了。”
“我也不想,有些鬼实在长得太恐怖了,我害怕!”谢时雨两手举至额头,搭成小伞状遮挡视线,凑近无相,低声吐槽道。
“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你……想知道你的真正死因吗?”无相说下半句时明显有些迟疑。
谢时雨闻言,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不想!”
“为何?”这个反应是无相始料未及的。
“死了就是死了,饿死也好、病死也好、害死也好,反正我又活不过来了,不想计较那么多了。”谢时雨说完,朝无相挑了挑眉,抿嘴一笑,接着道,“我好不容易接受这个事实,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我只想好好地陪陪娘亲。”
“好吧。祝你一路顺风!”无相也释怀一笑,拍了拍谢时雨的肩膀,“等你回来,我送你!”
“好。一言为定。你看,不是还有转世嘛!”谢时雨两手一摊,潇洒至极。
话语间,来自其他地府的高瘦牛头押着一个血迹斑斑、煞气缠身的恶魂经过,谢时雨连忙收手捂紧双眼,战战栗栗地催促一旁的耳背鬼卒道:“走了走了。”
目送谢时雨呜哇鬼叫的背影远去,无相刚准备转身跟上薛尘他们,眼眸流转间,瞥见一个黑衣人影,身背双剑,负手而立,眸深似海,混在乌泱泱一片死气沉沉低头前行的亡魂里显得格外鲜活。
他怎么在这里?
无相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双眼,再仔细瞧去,只有熙熙攘攘的魂群。
“我这是怎么了?”无相小声嘀咕道,一个可怕的想法猛然跳出:难不成我这么想他吗?
霎时,无相毛骨悚然,摇拨浪鼓般疯狂摇起头,直呼:“太吓人了!”
苏府一行魂在鬼差们的三令五申下稀稀疏疏迈进了淮南地府。
“哎哟,一下子死掉这么多人哇?”正在地府门前优哉游哉浇花的老婆婆叹惜道,只见她白发苍苍却神态健朗。
“是咧,孟婆好。”白东珠向老婆婆打招呼回应道。
孟婆,阴间冥河引渡者,执掌奈何桥,一勺引泪,一鼎渡魂,一碗忘忧,转世的亡魂喝下孟婆汤,走向奈何桥,渡过冥河,去往新生。
淮南孟婆又叫孟念舟,据说是自己给取的字。
“念舟婆婆好!”无相悄然从白东珠身后蹦出,清水芙蓉的脸蛋挂着笑脸,碧色花裙摆飘起又落下。
“好好好。这孩子吓婆婆一跳呢。”孟念舟慈眉善目地乐呵道,轻轻抚摸无相的发髻,捋了捋有些乱跑的发丝,又柔声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死这么多人,打仗啦?嗯……不对吧,打仗的话,人数理应没这么少。”
“念舟婆婆别猜啦,是灭门。”无相接过孟念舟的浇花勺回道,舀起满满当当的一勺清水滋啦啦地朝一株盛放正艳、花瓣簇簇的忘忧花当头淋去。
“哎哟,乖乖哟,住手,住手!”孟念舟见状慌忙喊住无相,一个箭步抢过浇花勺,晚一会儿她辛苦培育的忘忧花可就折在无相手里了。
偏偏无相还一脸无辜地愣在原地,瞪着大大的杏眼。
“动作要轻点,多浇那些尚未开花的。”孟念舟边说边示范,轻手轻脚地浇着那一株株含苞待放的花茎,又道,“你看,这样慢慢淋,不是当头一棒。”
无相一旁十分乖巧地看着,不时还点点头。
“多大仇多大怨哦,要灭门呀。”果然八卦是老婆婆的天性,孟念舟又好奇起来,“那场面是不是很血腥啊?哎哟,看起来是差不多一府人了,可怜呀可怜。”
“嗨,也没啥。这人嘛,不外乎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你杀我,我杀你的,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事儿。”无相一时间也无法评判出个是非对错,只好胡编乱造搪塞过去。
“小无相,终于学到你师父那一套云里雾里掉书袋的玩意儿啦?”孟念舟打趣道。
“哪有,哪有!”无相摆摆手,嘟囔道,“我说的是实话呀,念舟婆婆,你说对不对嘛?”
“好啦好啦。你不想说就不说嘛,就是可怜我这个老太婆哟,又得熬上几大鼎汤备着了,遇上想不通的、磨磨唧唧的亡魂,还得唠半天,开导开导。”孟念舟躬着背料理起花来,边整理边念念叨叨。
地府门前那一片红艳似火般的忘忧花海,迎风簌簌而响,一浪翻一浪。
月沉日起,日落月升。
冥界的星辰变换是法术使然,时辰不变,日夜设计与人间恰好颠倒,方便鬼差们干活。
漫天繁星下,无相无忧无虑地荡着秋千,白皙纤细的小腿自然下垂一前一后晃动起来。
白东珠飘然而至,褪去白无常的扮相,一身素纱衣裙,秀发及腰,素面朝天,肤如凝脂,娥眉白齿,清香袭人。
“师姐。”无相停住秋千,若有所思地唤道。
“嗯?”白东珠不明所以应道。
无相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就我没有前世的记忆啊?你说,我到底是怎么死的?是病死?还是被害死?抑或意外?反正不是寿终正寝。”
“怎么又想起这个?”白东珠语气带了些许安慰之意。
又道:“今日听念舟婆婆说,遇上想不通的亡魂转世,要劝导很久,我就在想啊,想不通、放不下是什么感觉呢?”
白东珠闻言,神色微动,眼神迷离,像是什么思绪被触动到了,一时没有发言。
“师姐?”无相满脸狐疑地瞧向脸色异常的白东珠,问道,“师姐,是想到什么了?”
白东珠收敛思绪,摇头回道:“没什么。”
无相俏皮歪头,调侃道:“难道!师姐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或者……是人?!心上人?哈哈哈。”
“没有!瞎说什么呢,再瞎说,小心我打你!”白东珠狠狠掐了一把无相的脸颊,那白嫩的肌肤瞬间泛出两圈红通通的红晕。
“疼疼疼!”无相捂着脸蛋败下阵来,想起正事,问道,“对了,师姐,有苏箐儿的消息了吗?是死是活?”
白东珠叹气道:“没有。没死,生不见人罢了。”
“那接下来怎么查呢?她能去哪了呢?魂不见了,现在连□□也不见了,真的是闻所未闻!”
白东珠闻言,敲了敲无相的脑袋,没好气道:“你查什么查!你这小鬼头是不是忘了什么?嗯?”
无相皱巴巴拧起眉头,委屈道:“我……我能忘了什么?”
白东珠登时火冒三丈,娥眉倒立,恨铁不成器喝道:“考试!!!”
啊!
没错,离今年的转正考试开考尚有一个月的时间。
“诶呀,我以为什么事呢,这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嘛!来得及,来得及。师姐,这人命关天的事情更急呀!”无相故作轻松道,她也很想通过考试,可是……现实情况的确让她有点自暴自弃了。
“急也不是你来急,这么大的事情,就指望你一个临时工啊?师父已经上报鬼帝了。这个事情你先不用管,好好准备这次考试,师姐相信你!”白东珠挥手落下就是一巴掌,重重拍在无相那瘦弱无助的肩膀上,白东珠目光坚毅地给她鼓舞打气道,“多练!光耀师门!”
无相与白东珠四目相对,无奈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白东珠心满意足地背手离去。
“嘶!”
无相揉着被拍的左肩,嘟嘟囔囔道:“这白东珠,下手没轻没重的,疼死人了,知不知道自己力大如牛啊!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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