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哐!”
“不长眼睛啊!”路人骂声不绝于耳。
“不好意思,需要赔偿可以联系这个号码。”男人平淡且诚恳的道歉,仿佛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有钱了不……”骂骂咧咧的路人抬眼一看,发现男人眼睛毫无焦距,又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顿时软了下来:“算了算了,也没多大事,小伙子,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没人跟着你?”
我叫陈六六,是一名公司职员,而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男人叫赵云川,是我十年未见的竹马。
至于我为什么不帮忙,这还要从三个小时前说起。
我刚下班在地铁上打瞌睡,我妈打电话,跟我说楼姨和云川回来了,楼姨受伤了,他在医院陪楼姨,让我去医院把他带回来。
我当时还奇怪他不记得老房子的路了吗?
到了医院才知道,他已经没法认路了。
回去前,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我们打车回去吧?方便一些?”
“不用。”
见他皱眉,我战战兢兢提出另一个方案:“那要不坐地铁回去?”
“我想走回去。”
我盯着他欲言又止,在窝囊接受和生气跳脚间,成熟的打工人选择在心里窝窝囊囊跳脚:大哥你到底不知道从这走到家要走几公里啊?
最终还是克服了跳脚的**,放轻了声音,委婉提醒道:“从这家里的距离很远,走回去要很久的。”
赵云川听出我不愿意,直接松手转身划拉着盲杖找盲道:“我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我又没忍住腹诽:啊……这人麻烦的地方倒是一点没变诶。
越想越不爽,所以我心一横,却又没敢像小时候那样任性。
经过一番话术权衡之下,轻飘飘说了一句:“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赵云川显然没想到我真的放手让他走,但很快就自己拿出手机对着屏幕划了划,我听到手机很快速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听到了导航的声音。
虽然让赵云川自己回家,但我还是有些危机意识的。可附近车来车往他要是出事了,就算楼姨不怪我,我妈都会先把我掐死。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我也放不下脸再去叫赵云川,所以选择了一个既能规避嘲讽又能保证安全的方法:悄悄跟着。
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画面。
还好跟着了,赵云川探路看人提心吊胆的。一会担心他一头扎进绿化带,一会担心他撞墙撞电线杆撞汽车。
结果很完美,担忧的事情赵云川一件不落全做了。走进绿化带,摸索着在原地走了好几圈才走出来,直冲电线杆和它撞了个满怀,以及盲杖敲到电瓶车,触发警报引来车主的。
但他的反应却很平淡,似乎习以为常。就这样磕磕绊绊,临近十一点才走到单元楼下。
我松了口气,停下脚步等他先进电梯,打算错峰上楼,却见他突然回身朝我的方向说了一句:“谢谢。”
我心虚得屏住呼吸,心想自己也没露馅呀。直到我低头看到了脚下的高跟鞋。
“鞋子声音很响。”赵云川听我没出声,失焦的双眼试图对上我的脸,却无法避免地将目光投向我身后的某一点。
我不自觉哼了一声,心底一股酸涩漫到耳根,回答他上一句话:“不客气。”
“多年不见,你倒是变得温柔体贴了许多。”赵云川垂下眼眸,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有吗?”我直觉他在生气,但又不太确定。
“还是说这是对特殊群体的关怀?”赵云川自嘲地笑了一声反问。
好,确实是在生气了。
我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小心翼翼地问,委婉地说,或许下意识的“体贴”对一个自尊心强的人来说,是一种轻视……真亏他忍到现在才说啊。
“怎么不说话?”赵云川问。
“我说什么啊?反正说不过你。”我往旁边的墙上一靠。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躺平任嘲。
“……”赵云川没有再开口,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看起来心情很差。
物业换了新的廊灯,把走廊照得亮堂堂的,也让我不禁端详他。
他童年和少年时期就很好看,如今轮廓更深了些,褪去稚气,显露出青年人的清冷成熟,整张脸从眉骨到下颌,骨相极佳,恰到好处的惊艳。我不由得轻轻吸气。
要了老命了,他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啊!
正在心下感叹,就见他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悦:“看得这么仔细?”
他说得漫不经心,我却被吓得一激灵。
先是惊讶赵云川是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他的,后是想着蒙混过关。
思来想去,最后蹦出一句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话:“没有……”
“陈六六,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的语气冷硬了几分,丝毫不留余地。
我感觉自己的脸唰地变热了,有种看帅哥被当场抓包的羞赧。
那种?哪种啊到底?
“抱歉,我改正。”还能说什么呢?毕竟这样细致打量人家的脸确实不礼貌,只能破罐破摔咯。
赵云川冷凝的神色渐渐转变为疑惑,最后被某种了然取代,语气忽然有了些温度:“是我太敏感,你别放心上。”
那种了然虽然细微,但我看出来了。
顿时,一种名为尴尬气氛迅速向四周蔓延。让我本就不多的社交电量瞬间清零,已经没有任何想开口说话的**,只能轻飘飘的回答:“哦。明白。电梯到了。”
赵云川点头,沉默地走向电梯。夜深人静,盲杖点地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明显。
我下意识看向声源处,盲杖在他手中仿佛有意识。他站定后,把杖尖划至脚边,手习惯性地搭在杖头。这个动作熟练得仿佛在无声倾诉他已失明多年。
我默默移开视线,按下楼层,抬头看正在攀升的数字。
余光瞥见他高大身影有些不自然地往我的方向微微侧身。我的尴尬还没缓解,在心里祈祷他千万不要说话。
“不用改正,如常对我就好。”
他的声音清冷平淡,而我平静表象下已经人其实已经被炸成了好几块:不用改正什么东西?欢迎欣赏他的意思吗?!天杀的电梯怎么这么慢!
忽然手机消息的一声“叮”,终于把我短暂的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是楼姨发来的消息。
楼姨:【六六,你们到家了吗?(微笑)】
我回复:【在电梯里了,一会就到(赞)】
楼姨:【那就好。六六,阿姨有件事想麻烦你……】
楼姨:【云川这几天头疼得厉害,一直睡不踏实,医生给开了安神的药,就放在书房书桌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有一板药片。】
楼姨:【今天才匆忙回来,家里很多东西的位置可能跟他小时候不一样了。】
楼姨:【他自个儿摸去找怕是费上好半天功夫。阿姨想着……你看方不方便,一会儿帮他去找一下,盯着他把药吃了?】
我转头看向赵云川。他显然也在留意我这边的动静,循声缓缓侧耳。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不是心情不好,是身体不舒服。
【好的,交给我吧】
到他家后,我按照楼姨说的位置去拿药。一进书房,就看见那架三角钢琴,满墙的CD和盲文书。布局和十年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了。
现在他换了新的琴,新的家具,所有棱角都被细心磨圆,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我无法忽略这些变化,因为小学大部分我们都在这里度过,实际上,他练琴时间挺长的,所以我常来这里找他玩。
有时我看动画片看得入迷,忘了妈妈交代的家务,怕挨骂就躲在这,等我妈气势汹汹找来他还会一本正经包庇我。
直到他十四岁那年,都城那边有个音乐界很有名的老师看中他,为了他的前途,举家搬去了都城,我们高一时还联系,再到后来,就渐渐断了音讯。
“咔哒。”
客厅里钟表的声响把陷入回忆的我拉回来。我收起心绪,拿着药退出书房,又去厨房给他倒杯温水。才走到他面前,药递给他。
看赵云川的指尖在药板上摸索再熟练地撬开,确认药的数量后,我又轻碰他的手背,将温水递进他手里。
看着他把药吃了,杯中的水喝了一半,我抬手想接过水杯,却没想到他避开我伸出的手,指腹沿着桌沿缓慢描摹,将玻璃杯稳稳地放在桌面上。
空气陷入沉默。
我正要开口说没事我先回去,
就听到他说:“你这么晚还在别的男人家里,你男朋友不会介意么?”
我惊讶且诧异,立刻否认:“我没有男朋友。”
话音刚落,他脸色很不好,指尖陷入沙发,仿佛在对抗着某种痛苦:“是,确实没有。”
我有些担心,问:“你还好吗?”
赵云川:“好得很。劳您操心了。”
“看起来不像是好得很样子。”我他这多待了一会吧。
看他脸色恢复了一些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好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到对面敲门或者给我打电话都行。”又多叮嘱了一句,正准备顺手把门带上时,又听到赵云川在身后略显急促地唤我。
“陈六六。”
我回头看着他,等着他说下一句。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凝结,赵云川侧首听声音。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在等我回话,连忙道:“嗯。我在。”
“恭喜你。”他说。
“恭喜什么?”我被他没有由头的恭喜打得措手不及,所以问他。
赵云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虽然端坐着,却像在极力维持着仪态,他语气变得更冷:“你该回去了。”
……
回到家,我忽然想起从前的赵云川,他依然是淡淡的,但多了“冷”,不愿别人接近的“冷”。
说不好奇他这十年间的经历是假的,但他既然不愿提及,我也不会追问,毕竟,十年没见,我们确实陌生了很多,他变了,我也变了。还能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了,因为能感觉到他不太想见我。
两天后,在我准备出发去上班,妈妈笑眯眯地托我办一件“小事”,我一听是小事,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结果是让我下午下班拿着炖好的汤给住院的赵云川送去。
“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有些惊讶,因为两天前的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就昨天啊,你爸爸出门碰巧遇到云川,正和他说着话呢,他忽然问是不是地震了,问完就晕倒了。给你爸吓得连忙喊人。”
“咱娘俩齐心协力,妈陪楼姨,你去看云川。下午下班回来记得回来拿妈妈爱心营养餐。”妈妈边说着边放对自己的分配任务很满意。
结束工作后。
我推开病房门,发现他病床边坐着一个人。
“您好。”我微笑着打招呼,声音放得很轻,“我叫陈六六,耳东陈,数字六。”
“我是秦帆,是云川的朋友也是他助理。”
“这样啊。”我笑了笑,忽然想起妈妈硬塞进我包里的东西。“对了,吃水果吗?”说着,在他惊讶的注视下,从包里拎出了一大串香蕉。
正要给他分香蕉时,赵云川醒了。秦帆立刻上前,我也往前走了两步,但最终还是停住了。
“这里是医院。”秦帆提醒道。
“我知道。”赵云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要坐起来吗?”秦帆见赵云川试图起身,便关切地问道。
“嗯,多谢。”
秦帆立刻上前,扶着他慢慢坐起身来。迅速拿起一个枕头,轻轻垫在他的背后,动作细致而温柔。赵云川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似乎舒服了些,神情也放松了几分。
“这回有你受的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硬撑。”秦帆开启了唠叨模式。
“而且啊,我知道你急着回来参加订婚宴,但你也得注意身体不适,我在都城处理事务头发都要掉光了。”他说着顿了顿,看了眼陈六六。“再说了,她本人也……”
“秦帆,太吵了。”赵云川皱了皱眉。
“喂喂喂,我才说了三句好吧?”秦帆不满地抗议。
对话让人忍俊不禁,太好了,赵云川有这么关心他的朋友。
然而笑着笑着,我也好奇起来:赵云川回来参加订婚宴?
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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