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让江引扬通知各方盯着吗,怎么还是会出事?”
林越寻猛打方向盘,超过前面的一辆货车,赶在绿灯变黄之前冲了过去。
“这个世界太大了,警察再多,也没办法无凭无据地盯着所有人。”
在得知郝丘和丰小林有新计划之后,林越寻一方面让海市警方盯着丰小林,同时调查郝丘的下落,另一方面让江引扬通知全国各地的警局,重点关注了郝丘和丰小林的人物关系,调查岳老局长的后代的去向。
但几十年过去,岳老局长不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他的后辈也不是,调查起来没那么容易。知会各地警方的同时,江引扬还要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毕竟郝丘和丰小林蛇鼠一窝,他们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得罪了这些人,林越寻倒是无关紧要,但江引扬不行。
颜一初:“丰小林交给海市警方,靠谱吗?”
颜一初隐隐觉得海市警方不靠谱,但绝不是指陈昊、方凛琳他们。古镇警方能让沈毅存在的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其中涉及的势力不容小觑。
“可能吧。”不过,林越寻的目的并不是帮他们揪出警察的黑暗。杜衍璋的事情解决了,岳文的死也大概能确定是延续了岳家的诅咒,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需要处理的。
林越寻:“交给陈警官他们吧,我们不可能盯着所有案子。”
他们还有新的事情要做。
“你确定吗?可是我总觉得,郝丘能逃脱死刑,丰小林能隐藏这么多年,背后一定有更厉害的人物,或许是陈警官也没有办法解决的。”
林越寻:“你的猜测呢?”
“什么猜测?”
“关于他们背后更厉害的人物。”
颜一初想了想,有太多猜测,但都没办法支撑这一切。
“你猜测,他们背后更厉害的人物是警号001的那个人?”
颜一初:“……”
他是有这种猜测。能让古镇警方把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让一具新鲜的尸体凭空消失,能让郝丘“改头换面”,从死刑中逃出生天……除非是警局具有一定地位的人,并且,只拥有警局的权力和资源还不足以撬动这一切。
“我想,还有比001更厉害的人物。”
“比如?”
“比如,岳老局长,还有他背后的力量。”
-
江宁市警察局法医检验中心。
消毒水的味道和一股令人不适的焦糊味强行钻进鼻腔,刘正阳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眉头锁得更紧。
他刚从海市吃了瘪回来,底下的警察就带给他这个噩耗——著名旅游景点天阙山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而且是游客发现的,而且……到现在,他们也没有查清死者的身份。
江宁市文旅部打了无数个电话过来,勒令他们三天之内查清死者身份、死因、嫌疑人。
刘正阳知道,江宁市的旅游收入中,天阙山占了不少,这一出简直是把江宁市架在火上烤,如果不尽快查清,凶手流窜在外,死者沉冤难雪,本地居民惶惶不安,外地游客闻风却步,江宁市的旅游业肯定会受到不小打击。
“刘警官,这边。”法医老陈的声音在不知道哪个房间里响起,刘正阳不用找就知道,肯定是在那个解剖室。
不锈钢的解剖台上,那具被烈火烧焦的躯体蜷缩着,已经被开膛破肚,呈现出一种极度痛苦又诡异的姿态,像是一枚被强行扭曲、烧透的炭核。皮肉早已碳化皲裂,黑黢黢一片,粘连着下方模糊难辨的肌理和骨骼,空气里那股蛋白质彻底烧焦的恶臭更加浓郁粘稠。刘正阳的目光从尸体上掠过,最终定格在台边一个敞开的透明证物袋上。
“就剩这个了。”老陈的声音沙哑。他捏起证物袋的边角,递到刘正阳眼前。
袋子里,一枚小拇指尖大小的玉髓吊坠静静躺着。它的红,并非宝石那种张扬璀璨的火彩,而是一种沉郁的、仿佛凝固了无数血液的暗红,浓郁得化不开,内里又隐隐流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幽深的微光,一根红线穿过它顶端微小的孔洞。
老陈粗糙的手指隔着袋子点了点那玉髓:“山上那火,烧得跟炼钢炉似的,周围的树都成灰了。就这玩意儿,邪门儿,别说烧化、熏黑,连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沾上似的。你摸摸。”
刘正阳接过证物袋,凝视着那枚血红色的玉髓。
惨白的灯光落在它暗红的表面上,那流动的微光似乎活了过来,在深邃的血色中无声地旋转、凝聚,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
“痕检科送来的?”
老陈摇头:“痕检科找到的证物怎么会送到解剖室来?死者胃里找到的。”
“胃里?”
“嗯,提取胃内容物的时候找到的,这也才能说得通,为什么玉髓和红线都能完好无损。”老陈解释,“玉髓是一种隐晶质的石英,熔点非常高,约为1650摄氏度,在尸体焚烧的温度下很难被熔化。如果胃内残留有胃酸,高温下,盐酸会挥发成氯化氢气体,理论上,高温下的氯化氢气体可能对玉髓表面有轻微的腐蚀作用。哎,你有没有发现,玉髓的表面连被腐蚀过的痕迹都没有?”
刘正阳点头:“你的意思是……这玉髓,可能是死者死后被人塞进去的?”
“是咯。”
玉髓本身质地极其细腻,几乎看不到任何天然的矿物纹理或裂隙,那浓郁的血色像是从最核心处均匀地渗透出来。在顶端那个供红线穿过的小孔周围,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被那血色淹没的痕迹——那不是雕刻的花纹,更像是某种符文的残迹,几个极其简约、古拙的线条,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扭曲盘绕在一起。
“你看这里。”刘正阳用手指在证物袋上虚虚点了点那符文的痕迹,“这像什么?”
老陈也凑近了,眯起老眼睛仔细辨认,半晌,困惑地摇头:“不像现代工艺,倒有点像……古玉器上的祭文,或者某种原始的部落图腾?太模糊了,看不清。”
老陈叹了口气,摘下沾着不明污渍的手套,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身份查不出。烧得太彻底了,牙床都酥了。骨头都快成渣了,指纹也验不出来。常规手段,没戏。”他指了指旁边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现场照片,“发现的位置也刁钻,半山腰一处背阴的老石崖底下,一没监控,二没游客,不是上山遛狗的群众,根本发现不了。像是……”
老陈斟酌着词句:“像是特意挑了个烧起来不容易被发现,烧完了也难找的地方。”
刘正阳的目光从玉髓上移开,落到屏幕上。照片里,焦黑的残骸蜷缩在嶙峋的岩石缝隙间,背景是深绿色的、沉默的山林,浓密得几乎透不过光。那片山林的阴影,像一块巨大的、湿冷的墨迹,将尸体和发现者都笼罩其中。
工作人员玩忽职守,没有发现烧毁尸体时的浓烟。检修方贪墨自肥,一路上该有的监控都坏了个遍,导致警察只能根据入口处仅存的几个监控排查。
“特意……”刘正阳重复着这个词,“烧得这么干净,位置这么刁钻,却偏偏留下了这个……”
老陈道:“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尸检报告今天晚上能出来,你先回去吧。”
“好。”刘正阳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你多久没休息了?”
老陈微微叹了一口气:“三四天吧,困的时候在椅子上眯一会儿。”
“注意休息,你要是过劳猝死了,法医就真的没人了。”
老陈划开尸体表面的手一顿,瞪了他一眼:“不会说人话就滚。”
-
刘正阳大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瓷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额角隐藏在头发之下的那道旧疤又开始隐隐作痛,像一根埋藏多年的引信。
他推开门,办公室里文件堆积如山,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空气污浊。他径直走到窗前,猛地拉开厚重的百叶帘。
窗外,江宁市灰蒙蒙的天际线在暮色中起伏,远处,一片巨大而模糊的墨绿色阴影蛰伏在地平线上,沉默而压抑。
那是天阙山的方向。
刘正阳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冲入肺腑,却压不下心头那股沉甸甸的寒意和莫名的烦躁。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灰白色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扭曲、变形。
有时候,他倒是挺佩服林越寻的。
警校里拔尖儿的怪物,前途一片金光大道铺在北城警局门口,人家眼皮都不眨一下,说走就走。看看自己这帮人,警服穿上没几年,啤酒肚、地中海、烟不离手。可林越寻呢?几年过去,那身板、那精气神,跟刚出校门时几乎没有差别,甚至看上去更精神了,时间在他身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他听说林越寻一直在以顾问的身份帮北城警局破些诡异的案子,压力想必也不小,警察好歹有个名声,因公殉职运气好点还能拿个一等功,林越寻可是连名字都留不下来。
刘正阳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唾弃自己竟然开始共情起林越寻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叩响。没等他应声,门已经被推开。
妈的,手下这群人还是太没规矩了,他没让开门就敢自己推开。
张允探头进来,又是敬畏又是紧张。
“刘队,”小张的声音压低了点,眼神朝走廊瞟了一眼,“外面有人找,说是……北城来的顾问。”
刘正阳心头那点刚被压下去的烦躁,“腾”地一下又拱了起来。
“谁?”
“林……林顾问。”小张咽了口唾沫,显然也听说过这位爷的“威名”,瞟了一眼旁边正在观察窗户的人,补充道,“同行的还有一个顾问……姓颜。”
妈的,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混蛋属雷达的?
“刘队,别来无恙。”林越寻开口,声音不高,冷冰冰的,没什么起伏。
他也没想到,负责天阙山案子的就是江宁警方,就是刘正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