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林作为一线城市,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地铁站口也挤满了出入的行人。
燕祁家离这边不远,绕小路走十几分钟就到了,他走进一条巷子,与大道处的高楼大厦不同,穿过巷子这边的建筑略显矮小,人也相对少很多,走这边的大多数是嫌大道车辆多,绕小道图个轻松。
他低头看手机,在“三人行蓝曦阳是小(3)”的群里与二人约好下次吃饭的时间。
又转进一条巷子,这条巷子相比其他就显得格外有年代——这里面的建筑同文和街巷一样是清林为数不多的古建筑,听说是清代留下来的,二十世纪初被法国人租用过。但这里没有像文和街巷一样被开发成旅游商业街,里面居住的大部分是儿女不在家的老人,老人注重养生,早早便上了床,但每家每户都习惯性的在门前留一盏功率小的灯,供下班或放学的人回家。
算是闹市中唯剩的安宁。
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野猫不紧不慢地跟着燕祁,它幽绿的眼睛盯着他书包上的燕子挂件,虽隔着距离,但反应快的猫总能在下一秒抓住可怜的猎物。
燕祁向后瞥了一眼,没管它,而野猫注意到他的目光,弓起身,脊背上的毛发竖起,快速蹿上墙,没了踪影。
“快点,别被人看到了。”
燕祁停下脚步,这声音被故意压低,又隔着距离,听起来有些模糊,他抬眼看向四周,周围只有一个人,就是走在他前方的一个戴着耳机走路摇头晃脑的嘻哈少年,那少年走得快,不一会儿就拐进了另一个地方。
“哎呀,你着什么急,我对这儿熟,就不信这次会翻车。”仔细听,能听出是两个男人间的对话,并且对话内容引人深思。
燕祁拿出手机,按到短信界面,将短信报警的号码调成接收者,把所在位置编辑上去,一旦有违法的事发生就可以立马说明情况并发出去。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脚步放得很轻,专挑背光的地方走,好在他穿的衣服颜色深,在暗处只要不故意弄出动静就不会有人注意。
在一堵围墙的尽头,有一棵老树,树干的直径足有一米,刚好可以挡住燕祁的身影。
他稍微偏头,可见他和那两人的距离并不远。
两名中年男子站在一辆面包车旁,挨在一起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打开手机,屏幕散发的光打在他脸上,让燕祁看清了他的模样。
燕祁皱眉,头又偏了些,可以很明显地看到那人脸上有一道将整张脸割裂的刀疤,熟悉的面庞让他微怔。
“时候到了,把人弄下来。”刀疤脸说道。
另一个发型奇特长得活像刺猬的男人爬上车,从车里抱出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女孩。
小女孩双眼紧闭,她的嘴被胶带封住,四肢被麻绳绑着。
燕祁立马将这边的情况发至警方。
他正打算不动声色地离开时,之前跟着他的野猫突然从树枝中俯冲下来,他下意识地避开,刚好脱离了树干的遮挡,而野猫不依不饶,扑空了,就撑着地面再次扑向挂件。
燕祁直接伸手抓住它,然后拎着它的后颈,任凭它如何扭动,手上的力道不减,他看向已经注意到他的两人,面色不虞。
在昏暗中,突然出现的身影可谓是十分引人怀疑。
原本转过身的刀疤脸余光注意到,迅速转头朝人影出现的方向跑去,他反应很快,不过几秒就把本就不远的距离拉得极近。
燕祁在街坊邻居口中了解过他,他以前是体育特长生,曾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过清林一中,就算是现在,他的速度也让人望尘莫及。
自知跑不过他,燕祁平静地把野猫放了,警察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作出了回复,还没来得及看那些回复,手机就被跑过来的刀疤脸抢夺摔到地上。
刀疤脸从下方挥着拳头,瞄准燕祁的下颌骨,但这一下落空了,他也没指望能一下就中,趁着对方向后退的空挡,左脚往前垫,拉进距离,右脚快速朝腰间踢去。
燕祁来不及闪避,手臂挡在腰侧,受下这一脚。
刀疤脸这一脚用了些力气,见对方年纪不大,却能挡住并且不移动,来了几分兴趣,没有立即收回右脚,而是借着原有的高度再往上踢,这次瞄准的是脑袋。
要使脚抬得更高,刀疤脸的上半身就得放低。
燕祁后仰避开,刀疤脸一脚落空,触地时腰部发力,直接来了个后旋踢。
他没有躲也没有攻击,硬生生扛下这招,不等刀疤脸收脚,他就抓住他的脚踝,然后向后撤。
刀疤脸一只脚无法维持平衡,被拽得单膝跪地。
燕祁没心慈手软,放开他的脚踝,直接踹向他的胸口。
刀疤脸被踹倒在地,期间他还在地面上摩擦了一会儿,他用怪异的眼神看向燕祁,能看得出燕祁并不会打架,估计从小到大都没打过,之所以会出现他倒在地上的情形,纯属对方力气大。就算这样,他还忍不住要给燕祁一个“不伦不类”眼神,和他相比,燕祁的打法毫无章法,甚至称得上“流氓”。
燕祁从上学起就一直很安分,不旷课不逃学不打架成绩优异,尊敬老师,实属三好学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与人打架这种情况,所有招架的动作都青涩不已。
刀疤脸迅速调整好,燕祁刚才踹他的那脚力道不轻,他朝旁边吐了一口吐沫,喉咙间隐隐有些腥味,他狞笑道:“小子,可以啊,身体素质不错,是条好苗子。”
他半起身,朝燕祁冲过去,握紧的拳头直径对准头部,燕祁抬手格挡,一拳打向他的胸口,却被他的手挡住,俩人用力相当,而且都不肯退让,一时僵持住了。
也正是这个空挡,刀疤脸瞧清楚了燕祁的模样,他愣怔一下:“燕祁……”
难怪他能干这种勾当,就算是愣怔,手上的力气也不减半分。
“荣哥。”刺猬头把女孩重新放回车上,拿着电棍也冲了过来。
刀疤脸倏地松了力,佯装受袭,往后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燕祁快走。
燕祁毫不犹豫地转身,却在看到阴影处的身影时顿住。
刀疤脸和刺猬头见到那身影皆是一愣。
男人靠在墙上,指间的烟燃着猩红的火星,袖子挽起来,露出小臂上的纹身,看纹路估计布满了整条手臂,他穿着黑色衬衫,从嘴里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但依旧可以在那双似鹰的眼睛里看到锐利的光芒。
“老大……”刺猬头喃喃自语。
刀疤脸面色有些难看。
付鸿泉看了他们一眼,指尖捻灭点燃的烟,恰好脚边有个垃圾桶,他把掐灭的烟扔进去。
他长得高,身体精壮,面容坚毅,只是颧骨处有两道伤疤,一旧一新刚好交成十字。
之前一直追着燕祁的野猫见到主人,立即兴奋地窜到他怀里。
付鸿泉接住猫,手指轻轻抚摸着猫毛,意味深长地对刀疤脸说:“没事吧。”
刀疤脸诚惶诚恐:“没事,多谢老大关心。”
他把目光投向燕祁:“小孩挺不错啊,遇事够冷静。”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弯腰捡起被刀疤脸摔到地上的手机,轻笑道:“质量不错,只裂了几条缝。”
“哪买的?回头我也买一部去。”手机被他翻来覆去的查看,但只是看表面,丝毫没有要按亮屏幕的想法。
燕祁没吭声,静静地看着他。
“啊——放开我!”
小女孩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原本被绑着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束缚,从面包车上下来,此时被一个肤色很黑的大汉擒住双手,大汉轻松地提起她整个人,她双脚离地不断挣扎。
付鸿泉叹了一口气:“心智早熟的小孩真令人头疼。”
“跟着吧,小朋友。”他朝面包车走去。
刺猬头作势要擒下燕祁,却被他躲了过去。
燕祁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房子的窗户,然后跟上付鸿泉,不肯被刺猬头碰到一点。
“嘿,这小孩。”刺猬头也没过多计较,揽着刀疤脸的脖子往那边走。
面包车的空间足够,坐下六个人不成问题。
刺猬头开车,黑大汉坐在副驾驶,燕祁和付鸿泉坐在后面,前一排是刀疤脸和小女孩。
小女孩先前被黑大汉抓住的时候还挺有脾气,现在坐在车上倒是老实了不少,抿着嘴,腰板挺直,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
付鸿泉把手机递给燕祁:“好好拿着。”
燕祁接过,继续向警察说明情况,并把这群人的特征发过去。
警察那边了解到情况,犹豫了一段时间,似乎在怀疑发消息的人到底是不是燕祁,秉承着万无一失,还是叮嘱他不要冲动,不要惹怒对方。
“报警”这事解决完,燕祁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车驶进了一条地下通道,经过地下停车场,一直往前开,甚至没有遇到拐弯,直到面前出现一堵墙。
刺猬头停在墙前,拿出一张黑色的卡,对着墙就是一阵挥手。
似乎是触动了什么装置,墙面轻微震动,开出一条比高速公路上的通道装修还好的道来。
车缓缓开进去,小女孩的目光开始惊恐。
燕祁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付鸿泉。
付鸿泉闭着双眼,坐姿一板一眼,浑身透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气息,他丝毫不畏惧警察会不会通过燕祁的手机找到他的位置,他有足够的信心摆脱警方的追查。
那只小野猫慵懒地趴在他的腿上,眯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前爪的毛。
“它叫阿牧,是只三花,不是流浪猫。”付鸿泉说道。
燕祁瞥了一眼阿牧犀利的猫眼和灰暗无光泽的猫毛,说道:“像野猫。”
阿牧被他这句话招惹到了,“喵”了一声,露出尖利的指甲,作势要把他的脸刮花。
燕祁也不怕它,大大方方等它扑上来,然后拎它后颈。
“行了,你们别闹。”付鸿泉的手指插入猫毛,阿牧舒服地眯着眼,甚至翻身将肚皮露出来,神情格外享受。
燕祁移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他通过内后视镜,看到前面的小女孩已经面色苍白,眼睛飘忽不定,焦急地寻找逃脱方法,却又清醒的知道付鸿泉在这她毫无生机,就这样自己泼自己凉水,使自己不断往绝望的泥潭下沉。
以燕祁现在的能力自保都略显勉强,更不用说带着一个小女孩了。
他重新打开手机,调出那个不常联系的号码,发消息时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燕祁关掉手机,也学着付鸿泉那样闭目养神。
“她不需要你救。”付鸿泉冷不丁开口,“她爸是个运气不太好赌徒,经常把她卖出去还赌债,但不过多时她又会自己逃出来。这是因为她爸制定了逃跑方案,她爸通过筛选选出最合适的买家,然后把她卖过去,得到钱之后她就会根据她爸的方案逃出来,在澳门的时候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后来次数多了被人察出端倪,就跑到清林来了。”
“这次害怕了,应该是知道自己会栽。”他依旧闭着眼,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烟盒,但不知为何他没有拿出来。
“还在上学吧,哪个学校的?”
“一中。”
付鸿泉一顿,语气意味不明:“我母校啊。”
燕祁:“……”
事实充分证明,清林一中作为省重点高中不仅盛产优秀校友,还盛产社会毒瘤。
车里安静了下来,十分钟过后,刺猬头踩下刹车。
何宜现在的脸色难看至极,在刀疤脸拉她下车时终于露出抗拒的神色,但注意到付鸿泉的目光,她怯懦地收起抗拒,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个八岁的女孩,想看向燕祁却发现燕祁处在她的视线盲区,她眼眶红了,眼泪开始在眼球表面打转。
刺猬头看上去衰,但好像挺受看重的,他走在最前面引路,一行人跟在他后面。
付鸿泉带着阿牧走在最后面,缓慢又随性地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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