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仪式定在上午十点。九点刚过,季氏新总部工地已经人头攒动。红色的地毯从入口一直铺到奠基区,巨大的背景板上印着"季氏集团新总部大楼奠基仪式"的金色字样。媒体区架满了长枪短炮,各路记者交头接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期待。
许言深站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整理着西装袖口。透过单向玻璃,他能清楚地看到现场的一切。季屿正在嘉宾区与几位政要交谈,举止从容,仿佛昨晚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紧张吗?"林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端着两杯香槟。
许言深接过一杯,轻轻晃动:"该紧张的人不是我。"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嘉宾席首排那个白发苍苍的身影——季琮已经到了,正拄着拐杖与市长谈笑风生。三年未公开露面,他看起来老了很多,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董事长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林薇轻声说。
"猫捉老鼠的游戏,总是让猫很愉快。"许言深抿了一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一丝苦涩。
仪式准时开始。主持人的开场白过后,几位嘉宾轮流上台致辞。轮到季屿时,全场安静下来。
他稳步走上讲台,目光扫过台下。在与许言深视线相接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感谢各位今天莅临......"季屿开始了他的致辞,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许言深站在舞台侧方,仔细观察着季琮的表情。老人面带微笑,专注地听着儿子的演讲,仿佛一个以子为荣的普通父亲。
但许言深注意到,季琮的手指一直在轻轻敲击拐杖龙头,那个节奏,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季屿的演讲接近尾声时,话锋突然一转:"......建筑不仅是钢筋水泥的堆砌,更是记忆与责任的载体。这座大楼将会见证季氏未来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同时,它也提醒着我们——任何辉煌的成就,都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记者们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季琮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手指停止了敲击。
"因此,"季屿的目光直直看向父亲,"我在此郑重宣布,季氏集团将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重新审查七年前明远科技的相关案件。无论涉及什么人,我们都将一查到底,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全场哗然。
闪光灯如同暴风雨般倾泻在季屿身上,记者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提问。但更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季琮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讲台。他的步伐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工作人员想要上前搀扶,被他摆手拒绝。
"说得好。"季琮从季屿手中接过话筒,声音洪亮得不像一个古稀老人,"我儿子说得很好。季氏集团,确实该好好清理一下门户了。"
他转向台下,目光如炬:"但我要补充一点——真正的罪人,往往戴着最伪善的面具。"
许言深感到一阵寒意。季琮的反应太镇定了,镇定得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父亲......"季屿想要说什么,却被季琮抬手制止。
"诸位,"季琮对着话筒说,"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要宣布两件事。第一,由于健康原因,我将正式卸任季氏集团董事长一职,由我的儿子季屿接任。"
台下再次哗然。这个决定太过突然,连季屿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第二,"季琮的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我要向一个人道歉。许言深先生,请上台。"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许言深身上。他站在原地,心脏狂跳。这不是计划中的环节,季琮到底想做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许言深缓缓走上讲台。季琮看着他,眼神复杂。
"许先生,我欠你和你父亲一个道歉。"季琮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七年前的事,我很抱歉。"
许言深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句抱歉,能换回我父亲七年的光阴吗?"
"不能。"季琮摇头,"但或许能换回真相。"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我昨晚收到的,想必许先生那里也有一份类似的证据。"
许言深的心猛地一沉。那个信封的样式,和保险箱里的文件一模一样。
"父亲,这是什么?"季屿上前一步,语气警惕。
"证明我清白的证据。"季琮缓缓拆开信封,"或者说,证明有人处心积虑要陷害我的证据。"
他抽出里面的文件,展示在镜头前。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的补充条款,明确写着:如果季琮未能按时支付转让款,许明远有权收回明远科技的所有核心技术。
"这不可能......"许言深喃喃道。他从未见过这份补充条款。
"很惊讶?"季琮看向他,"我也很惊讶。今早我的律师告诉我,这份文件是伪造的,而且伪造得非常高明。"
季屿夺过文件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沉:"父亲,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季琮的目光扫过全场,"我们都被耍了。有人精心策划了这一切,既要毁掉明远科技,又要让季氏身败名裂。"
许言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如果季琮说的是真的,那保险箱里的证据......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那些录音怎么解释?"
"录音?"季琮挑眉,"什么录音?"
许言深看向季屿,后者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但已经晚了。
"父亲,事到如今,何必再演戏?"季屿上前一步,挡在许言深身前,"那些证据清清楚楚地指向你,指向你如何策划整场阴谋。"
季琮笑了,笑声中带着怜悯:"我的傻儿子,你还是太年轻了。如果我真的要做什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吗?"
他拄着拐杖,一步步逼近:"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真相——真相就是,有人利用了你和许先生的感情,精心设计了这个局。而你们,就像七年前一样,轻易就上当了。"
许言深感到一阵恶心。季琮的表演太完美了,完美得让人不得不怀疑,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我不相信......"他低声说。
"那就看看这个。"季琮从口袋里取出一个U盘,"这是今早有人匿名寄给我的。里面的内容,想必许先生会很感兴趣。"
工作人员立即拿来笔记本电脑。季琮插入U盘,点开里面的视频文件。
画面是七年前的那个雨夜,但视角很奇特,像是从高处拍摄的。画面上,季屿和许言深在雨中对峙,但他们的对话却和许言深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计划很顺利,父亲很满意。"
"......明远科技很快就会破产,到时候......"
"......放心,答应你的股份不会少......"
许言深如遭雷击。画面上的那个"许言深"正在和季屿密谋如何吞并明远科技,如何陷害许明远。
"这是伪造的!"他激动地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
"是吗?"季琮关掉视频,"那你怎么解释这个?"
他点开另一个文件,那是一份签有"许言深"名字的协议,同意协助季氏吞并明远科技,以换取季氏集团5%的股份。
许言深看着那份伪造的协议,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双重陷阱。无论他们选择公开证据还是保持沉默,都会落入圈套。
"现在,许先生,"季琮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从容,"你还要坚持那些可笑的指控吗?"
全场寂静,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许言深。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质疑和谴责,能听到记者们兴奋的低语。
就在这时,季屿突然笑了。
"父亲,你的表演很精彩。"他鼓掌,"可惜,你犯了一个错误。"
季琮皱眉:"什么错误?"
"你太心急了。"季屿从西装内袋取出手机,"在你上台前,我已经收到了技术部门的检测报告。保险箱里的所有证据,包括那个U盘,都被人动过手脚。"
他点开一份文件,展示在镜头前:"这份鉴定报告明确显示,那些证据在三个月前被专业团队篡改过。而三个月前,正好是你开始装病不出的时候。"
季琮的脸色终于变了。
"更巧的是,"季屿继续说,"我们今早拦截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指示某个技术团队立即离开国内。而这个发件人的IP地址,追踪到了你在瑞士的私人账户。"
全场哗然。记者们疯狂地按着快门,这场父子对决比任何商战剧都要精彩。
季琮拄着拐杖的手开始发抖,但声音依然镇定:"荒谬的指控。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你自己。"季屿向前一步,压低声音,"你忘了,从小到大,你教我的第一课就是——永远要留后手。"
他举起另一个U盘:"这个U盘里,记录了你如何收买技术团队,如何伪造证据,如何策划今天的这场戏。需要我现在播放吗?"
季琮死死盯着儿子,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杀意。父子二人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言深站在一旁,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权力和**,竟然能让父子反目,让亲情变成武器。
最终,季琮笑了。那笑声苍凉而绝望,像一个输光一切的赌徒。
"好,很好。"他点着头,"我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他转向镜头,整理了一下西装,又恢复了那个威严的企业家形象:"鉴于目前的情况,我决定无限期休假,配合集团调查。在此期间,季屿将全权负责集团所有事务。"
说完,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下讲台。背影依然挺拔,但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记者们想要追上去提问,被保安拦住了。现场乱成一团,奠基仪式被迫中断。
季屿站在讲台上,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许言深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你早就知道了?"
"怀疑,但不确认。"季屿的声音很疲惫,"直到今早拿到那份鉴定报告。"
"那个U盘......"
"是假的。"季屿苦笑,"我唬他的。没想到他真的上当了。"
许言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他很陌生。那个曾经阳光开朗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够与父亲博弈的强者。
"现在怎么办?"他问。
"收拾残局。"季屿深吸一口气,"然后,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许言深一愣:"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父亲一个人策划的?"季屿转头看他,"他或许是个疯子,但不是傻子。留下这么多破绽,不符合他的风格。"
许言深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连季琮都只是一枚棋子,那真正的执棋人,该有多可怕?
工作人员开始疏散人群,奠基仪式草草收场。红色的地毯被踩得凌乱不堪,金色的背景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讽刺。
许言深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母亲那句话: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也许母亲是对的。真相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彩纸碎屑,轻轻握在掌心。
这场博弈,还远未结束。
而他和季屿,都已经无法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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