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会。”阿斯的阴影轮廓转向黎一川，提醒着迫近的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黎一川烦躁的摆摆手，瞳孔中的星云转速减缓，显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
“走吧，去面对那帮老古板的质询。但愿它们别把99544号球体的账全算在我们头上。”
两人的身影自纯白空间中淡去。
……
光笼中的失重感与之前被阿斯转移时截然不同。
那一次更像是一场粗暴却短暂的旋风，而这一次，是一种被精密解析，彻底漂洗，深度消毒的感觉。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她们已不在那片纯白空间。
她们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透明廊桥上，脚下、头顶、四周，皆是流淌的星海。
星云像打翻的颜料桶，无法形容出的色彩在经过继冬藏身上时，留下了颜色。
继冬藏在手背上擦了擦，搓出来了一个“小蜘蛛”，“蜘蛛”咬了她一口，变大了不少，安静地呆在继冬藏的头上，当个帽子。
夏长解见状，用星云捏出来了一个机器猫。跟胖大海一模一样，尤其是动起来，就像是胖大海被等比例缩小了。
夏长解笑了一声，小心的把胖大海缩小版放进了口袋。
“欢迎来到‘文明方舟’，归档序列第99544号分支，临时收容单元。”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带她们前来的这里的人员之一，面罩上的数据流平稳地闪烁着。
它说它们是遗骸掮客，接下来将管理继冬藏等人。
“在完成深度净化与稳定性评估之前，你们将暂居于此。请遵守方舟守则：不得试图与外部通讯，不得质疑归档流程，不得拥有未经授权的记忆。”
“不得拥有……记忆？” 周游下意识地抱紧了胸前报废的相机，声音干涩。
掮客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在空气中一点。
一道光幕展开，上面快速流动着她们无法理解的符号，但其中偶尔闪过的，被拆解成数据点的人类文明影像，让几人感到不适。
“净化已开始。无关数据剥离中。”
随着它的话语，继冬藏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脑子一片眩晕，记忆被清除的感觉。
“不……”她低声说，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一种被侵犯的厌恶。
高节紧握着拳头，她感觉到与异变白虎的精神链接变得极其微弱。
随春生渐渐忘记了自己打造过的武器，她开始忘记自己的妹妹。
“请随我来，前往你们的临时居所。”
掮客转身，踏上透明廊桥。
她们被迫跟上。
文明方舟并非一艘船，而是宇宙总局遗产回收部内部一个无限延展的静态维度。
这里没有天空与大地之分，只有无数悬浮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透明晶体舱室。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这里是你们的临时居所。内部空间已根据你们文明的生理结构进行基础模拟。所需生存能量会定时配给。”
“进入后，净化程序将继续。直至你们达到归档标准。”
六个人类样本被分别安置在相邻的舱室内，身体维持着一种近乎停滞的状态，但思维却被允许缓慢活动。
沉默。
绝望。
不仅仅是失去自由的绝望，更是存在意义被否定的绝望。
她们被暂时封存。
……
宇宙总局，听证庭。
这里没有实体座位，参与者的意识投影悬浮在一片模拟的背景下。
黎一川和阿斯的投影站在中央，周围是数道代表着总局高阶审查官的光影。
“管理员黎一川，监管者阿斯。”
“对于99544号观测球链接扭曲点发生的重大事故，导致文明重置程序误触，并引发连锁时空紊乱，你们作何解释？”
黎一川撇撇嘴：“解释？我的实习生手滑了，就这么简单。谁还没个失误的时候？再说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扭曲点爆了，波及的可不止一个99544号球体！”
“失误并非借口。”另一道审查官光影驳斥。
“监管不力，培训缺失，是你们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你，黎一川，长期以来的工作态度散漫，已有多次不良记录！”
阿斯阴影波动，发出低沉的共鸣：“当务之急，是处理重置后续及样本安置。事故责任，可容后详查。”
“样本已由文明遗产回收部接管，将按程序进行最终处理。”审查官声音不变。
“至于你们，鉴于此次事故后果严重，且存在长期管理疏漏，现判处：管理员黎一川，暂停其三个标准宇宙纪元的游戏权限，并强制参与基础管理规范再培训。监管者阿斯，监管评级下调一级，扣除相应资源配额。即刻生效。”
黎一川一听，脸瞬间垮了下来：“什么？！停我游戏权限？！还要培训？！喂！你们这是虐待员工！”
阿斯阴影的涡流再次出现，但这次它压制了下去，只是沉默地接受了判决。
……
就在听证庭宣判的同时。
文明方舟，某个极其隐蔽的、连接着废弃数据通道的角落。
一道微弱的、几乎无法被监测到的信号，穿透了层层屏蔽，接入了一个晶体舱室。
是秋敛的舱室。
她那原本平稳顺从的意识波动，接收到这股外部信号后，瞬间活跃起来。
“……信号接入成功……计划第一阶段完成……”断断续续的意念通过这隐秘的链接传递出去，“……等待‘钥匙’……时机……”
信息传递只在瞬息之间，链接便悄然断开，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秋敛的意识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另一边，在总局庞大的数据处理中心，关于六个样本的最终“献祭”流程正在被精密计算和安排。
负责此事的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大白兔，它有着自身三倍长的耳朵，卷在银白色的翅膀上。
它此刻一边忙忙这，一边忙忙那。
“啊！监管者阿斯被降级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吃掉她了！！”
“啊啊啊啊啊！吃掉她吃掉她！！！”
“好美味，嘻嘻嘻！”
兔子一边忙工作，一边踮着脚转圈圈。
兔子找出一条极其细微的异常数据流。
将这标记为“低优先级待观察项”，并未立刻触发高级警报。
在浩瀚的宇宙总局体系中，偶尔的数据噪波并不罕见。
……
黎一川几乎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踢”出了那片模拟场。
她和阿斯的实体在档案馆某个偏僻的回廊中凝聚出来。
“三个纪元不能玩游戏……还不如把我流放了……”她哀嚎着。
黎一川整个人在玻璃壁上爬来爬去，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划痕。
还用脑袋死命的磕玻璃，整个人渗出鲜红色的血浆。
正当她啃第一口玻璃时，整个人连人带牙，被戴着清洁帽的浣熊扔了出去。
砸在远处的电子屏上，变成了一个人饼。
恰好完成工作的兔子来找阿斯，踩了她两脚。
兔子耳朵此刻没有卷在翅膀上，跑动起来一打一打的，抽了黎一川几下。
阿斯见到兔子就想跑，撞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后的好姆好。
她看到好姆好又往后退了几步，被毛茸茸的兔耳朵圈了起来，耳边响起兔子的笑声。
“哎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撞到好姆好的部分，黏黏糊糊的有泡泡炸开的声音。
阿斯整个阴影都阴郁了。
好姆好是一个黏黏糊糊的人形体，见终于有人发现自己。
它吐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垃圾，上面粘着灰绿色的口水。
此刻，黎一川终于在浣熊幽怨的目光中，走了过来。
她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那团已经失去活性的残渣，瞳孔中的星云微微发光，进行着深层扫描。
“‘遗骸掮客’的标记……虽然被暴力抹除，但臭味没跑。这帮破罐子，胆子越来越肥了，连档案馆周边的垃圾流都敢投放信标。”
黎一川一边说，一边用兔子翅膀擦沾在手上的口水。
“秋敛。”
好姆好开口说了两个字，一边说一边往外吐口水。
液态地板已经开始吸收这些口水了。
浣熊见到这一幕，整个熊胀大了一圈，给自己尾巴上套了层隔离器，才用尾巴卷起好姆好，扔了出去。
阿斯阴影波动了一下，表示认同。“样本秋敛，意识波动异常，符合外部意识介入特征。”
浣熊又把阿斯和扒在阿斯身上的兔子一起扔了出去。
“她不是认命，她是找到了下家。”黎一川冷笑。
“那帮掮客最喜欢这种脑子不正常、又有价值的‘遗物’。这可是件抢手的。”
黎一川也被踢了出去。
兔子抱着阿斯嚼嚼嚼，嚼嚼嚼，好像忘记了什么。
嚼嚼嚼，不重要。
“重点关注下，兔子。”
阿斯说完这句话就跑远了，准备去做一个深度清洁。
阿斯走了，黎一川也不想理这个死兔子，她要去“垃圾堆”翻翻。
身影一晃，已经朝着与阿斯相反的方向，冲向了档案馆下层那些通常无人问津的维护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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