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教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叶秋才感觉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落回实处。走廊里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透过尽头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影。
“怎么样？我就说你可以的！”听到动静后，林晓从旁边的空教室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你刚才回答得特别好，思路很清晰！”
“真的吗？我中间差点忘词……”叶秋的手心还攥着汗。
“结果好就行了！”林晓挽上她的胳膊，“走，请你喝奶茶！”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轻声细语地讲着面试官里哪个学姐其实很温柔，哪个学长其实只是看上去严肃。
叶秋听着，嘴角不自觉弯起，一种被认可的喜悦包裹着她的稍稍和缓的心脏。
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叶秋下意识回头，看见何续也从楼上下来。他单肩背着书包，步伐从容，夕阳的金色光芒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何续！”林晓率先打招呼，“一起去喝奶茶？”
何续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眼神里带着浅浅的笑意，随即摇摇头，“不了，你们去吧，我今天有点事。”
他的视线在叶秋脸上停顿了一下，语气自然地补充:“叶秋，你笔记本落下了。”
“啊？”叶秋一愣，连忙翻看自己的书包，先前何续送的衔接笔记不见了。“可能刚才太紧张了……”
“我给你带下来了。”说着将浅蓝色的笔记本递过来，夕阳落在本子上，像洒下的一把碎星。
林晓眨了眨眼，看着何续消失的背影，凑到叶秋耳边，压低声音:“何续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哦……”
叶秋脸“唰——”一下红了，“学姐，你……”
“好好好，我不说。”林晓笑着，眼神躲了躲，不敢去看叶秋的神色，心口猛地一震。
……
三天后，学生会录取名单贴在公告栏上，叶秋的名字赫然在列。苏晓冉看到名单时，激动得抱着她跳起来:“叶秋！太棒了！以后你就是学生会的人了，可得罩着我！”
叶秋笑着点头，心里满是雀跃。
加入学生会后，叶秋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她负责的是文艺部的资料整理工作，而何续是学生会副主席，两人偶尔会在办公室碰到，但都只是点头示意，没有多余的交流。
第一次单独相处是在一周后，文艺部要统计校园歌手大赛的报名信息，叶秋对着一堆报名表整理到傍晚，抬头时才发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何续。
“需要帮忙吗？”何续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
叶秋愣了愣，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瞬间像触电般缩了回去，脸颊发烫:“不、不用了，我可以。”
何续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她旁边坐下，拿起另一叠报名表帮她核对信息。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混杂着纸张的油墨香和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这个选手的联系方式错了，少了一位数。”何续突然开口，指着一张报名表。
叶秋凑过去一看，果然，电话号码最后一位是空的。“谢谢学长。”她赶紧拿出笔修改。
何续眸子动了动，带着点难掩的忧伤，目光落在她的耳尖，“不用客气，叫我何续就行。”
虽然假期见过几次，可真到了和他相处的时候，叶秋还是会忍不住瞻前顾后，担心何续厌烦自己“套近乎”。
“何续。”叶秋笑着纠正，尾音带着点窃喜——可以在学校叫他的名字，是不是就代表关系更近了一些？
“你很认真。”何续转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叶秋第一次看到何续笑，不像平时那样清冷，反而带着点温柔，像初春的阳光，暖得她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表格，耳朵却悄悄红了。
等两人把最后一张报名表核对完，夕阳已经沉到教学楼后方。何续将表格整齐摞好，率先开了口:“待会儿我们一起走吧？”
叶秋的心跳猛地一顿，抬起头时，正撞见他眼里闪烁的碎光。她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收紧，声音很轻:“好。”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楼，暮色漫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
起初是沉默的，叶秋盯着自己的鞋尖，能清晰听见身旁人的脚步声，与自己的步调渐渐重合。
“面试的时候，你好像很紧张？”何续突然打破沉默，声音被晚风揉得格外轻柔。
叶秋脚步一顿，脸颊又热了起来，窘迫的解释:“我第一次参加这种面试，有点没经验。”
她没说出口的是，真正让她乱了阵脚的，是面试官里突然出现的他。
何续侧过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她微垂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子。他忽然笑了笑:“看得出来，你攥着衣角的手都在抖。”
叶秋惊得抬头，原来他都注意到了？她张了张嘴，正想再说点什么，何续话锋一转:“不过后来回答得很好，以后也会一直好的。”
眼看着再拐一个路口就要到叶秋家住的巷子口，何续的脚步微微放缓了些。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听到这话，叶秋诧异地抬头:“羡慕我？”
“嗯。”何续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昏黄的街灯，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有些疏离，“回家的时候，家里有人等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家一般只有保姆，我爸……很忙，一周也吃不上一顿饭。”
叶秋愣住了，她从没想过，像何续这样耀眼、仿佛拥有一切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烦恼。
自己虽然清贫，但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奶奶笑，这么琐碎的温暖，此刻听着竟然有些奢侈。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笨拙道:“……那你以后多来找我玩，我奶奶做饭很好吃，”她顿了一下，又补充:“对了，我也会哟。”
何续闻言转过头看她。昏黄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里面翻涌着叶秋看不懂的情绪，惊讶、温暖……还有一点悲伤？
他看着叶秋皱起眉头的样子，很轻地笑了一下，笑声被揉进晚风里，几乎听不见，但恰好落在叶秋耳朵里。
“好啊，”他说，“不许骗我。”
叶秋笑了笑，眉眼弯弯，“拉钩。”
何续怔了怔，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指。指尖相勾的瞬间在地上投下胖乎乎的影子。
两人一路聊着走到叶秋家楼下，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他:“那我先上去啦，再见。”
“嗯。”何续应了声，依旧像那晚一样，认真看着她的背影。
这次叶秋先停在了二楼走廊上，微微弓着身子，直到远远看见何续的背影在路灯下渐渐变小，才推开门。
何续回想着叶秋耳尖微微泛红的模样，不由得笑出点声，要是每天都可以这样，就好了。
拐出巷子口时，刺眼的车灯亮起，司机在路口等了很久。
何续娴熟地打开车门，“走吧。”
车内隔绝了晚秋的凉意，播放着古典乐。司机透过后视镜笑了笑:“今天心情很好？”
何续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目光投向窗外。车窗像一块黑色的画布，映出他模糊的轮廓。
那种久违的暖意，还在胸腔里微微荡漾。
车辆驶入城西的一片安静的别墅区，最终在一栋现代建筑前停了下来。宅邸灯火通明，但没什么烟火气。
何续推开门，客厅里，何远山正坐在沙发上翻阅财经杂志，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只淡淡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何续换好鞋，准备直接上楼。
“下周的董事会，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何远山的声音没有太大波澜。
何续脚步一顿，“我学校有活动。”
“什么活动比这更重要？”何远山的视线终于从杂志上挪开，目光变得锐利，带着不容置疑，“你已经高二了，该学着接触家里的事。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适可而止。”
空气瞬间凝滞。何续沉默着站在原地，背脊挺直。那些父亲眼里无关紧要的事，是他冰冷生活中唯一触手可及的温热。
“学生会的工作，我很看重。”他吐出一句，声音平静。
何远山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但只是摆摆手，重新把目光投在杂志上，“随你。董事会必须到，没得商量。”
对话结束。
何续转身上楼，每一步都踩在光洁的大理石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回到卧室，他反手关上门，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书桌上除了一台电脑和几本竞赛教材，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物品。
他走到窗边，夜色深沉。远处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光晕。他下意识伸手进口袋，却没摸到熟悉的冰冷，表已经送出去了……
今天看到她笑了……这就够了，能换回这样的瞬间，什么代价都值得。
楼下隐约传来何远山谈生意的声音。何续靠到门上，衣服擦着门板发出点声音。
他抱着手，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何续的日记碎片】
×年×月
今天和她一起整理报名表，她低头写字，碎发垂下来像只囤食的松鼠。
她好像不太愿意和我扯上关系？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指尖碰到的时候，她耳朵红了。我也是。
送她回家，路太短。
她说要带我回家吃饭，还跟我拉钩，她的手小小的，还有点凉，以后要走快一点。
可是叶秋，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坐在你家饭桌前？
我所有勇气，都只够这样静静看着你。
今天的夕阳很好，像偷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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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百叶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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