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镜面水幕的感觉,与之前的传送截然不同,更像是一次精准的空间跳跃,没有漫长的感官剥离,只有瞬间的失重和方位转换。
众人出现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上。
平台由某种漆黑的、非金非石的材质构成,光滑如镜,却能将头顶的景象无比清晰地倒映出来——那不再是模拟的星空,而是真实无垠的宇宙!
银河如瀑,星云漫卷,无数星辰冰冷地燃烧着,散发出亘古不变的光芒。平台边缘没有栏杆,下方是令人晕眩的黑暗虚空,仿佛直接置身于宇宙空间。
平台的中央,是一个更加复杂的、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星盘仪,由无数个同心圆环和滑动指针构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远超之前所见的星辰符号和数学刻度。
星盘仪正在缓缓自行运转,发出低沉而规律的机械嗡鸣声。
【命运观测台。】
【解读星盘,校准天命。】
【错误者,将目睹自身命运的终焉。】
冰冷的提示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命运的终焉…”林晓打了个寒颤,王梅刚刚的消失让这句话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苏晏清走到星盘仪旁,神情无比凝重。
这个星盘仪的复杂程度远超藏书阁那个,涉及的星辰数量之多,计算量之庞大,简直匪夷所思。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天文学知识,更涉及到了巴比伦占星术中最核心、最神秘的“天命”范畴。
“需要校准什么?”鹰眼问道,经历了之前的教训,他不再质疑苏晏清和陆见微的决定,但语气中充满了紧迫感。
苏晏清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星盘仪上几个关键指针的移动。
突然,他注意到星盘仪边缘,有几个凹槽,其形状…与他们之前在新手副本绝望医院中得到的“院长钥匙”,以及刚刚在镜像回廊尽头、穿过镜面时手中莫名多出的一枚散发着微光的“镜之碎片”颇为相似。
“钥匙和碎片…是校准的工具?”他心中一动,尝试将“院长钥匙”放入一个形状吻合的凹槽。
钥匙放入的瞬间,星盘仪发出一声轻鸣,一部分复杂的圆环停止了转动,指向了一个特定的刻度。
“果然!我们需要找到所有‘校准器’!”苏晏清精神一振。这意味着通关并非完全依赖虚无缥缈的“天命”解读,而是有实体的、可收集的线索。
但问题随之而来:其他的凹槽对应的“校准器”在哪里?这个平台上空空如也。
陆见微走到平台边缘,小心地向下望去。
漆黑的虚空中,并非完全空无一物。隐约可以看到,极远极远的下方,有无数细小的、如同沙砾般的光点在缓缓移动、组合、消散。
“那些光点…”陆见微凝神细看,她的视力经过心力和感知的强化,远超常人,“…好像是…正在发生的‘事件’?或者…是无数可能性构成的‘命运之河’?”
她的话让所有人感到一股寒意。
如果他们此刻真的位于能够观测“命运”的层面,那所谓的“错误校准”,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星盘仪中央,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动态影像。
影像中显示的,竟然是现实世界!是他们熟悉的城市街景!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废弃的车辆和随风飘荡的垃圾,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一种衰败和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我们的世界?”林晓声音发颤。
影像旁边,浮现出一行字:
【命运分支:现实湮灭。概率:0.0001%(持续上升中)】
紧接着,影像切换,变成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镜像回廊,画面聚焦在王梅消失的那面镜子上。镜子表面泛起涟漪,王梅的身影重新浮现,但已经变成了一个扭曲的、充满怨恨的镜魔,疯狂攻击着一切靠近的活物。
【命运分支:镜像囚徒。概率:100%(已锁定)】
画面再次切换,显示了他们此刻所在的观测台。影像中,老陈因为过度靠近平台边缘,失足坠入下方的命运之河,瞬间被无数可能性撕碎。
【命运分支:命运放逐。概率:1.7%】
老陈看到影像中的自己,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这些影像,如同冰冷的预言,展示着各种悲惨的未来可能性,尤其是最后关于老陈的影像,更是给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它在干扰我们!”苏晏清立刻识破了这个机制的恶毒之处,“通过展示可怕的命运,尤其是我们身边人的命运,来制造恐惧和压力,让我们在校准过程中出错!”
星盘仪再次发出提示:【请进行第一次校准:定位‘文明之火’的坐标。】
一个空着的凹槽亮起微光,显然需要放入对应的“校准器”。
但众人手中并没有这个东西。
“文明之火…指的是什么?”赵猛皱眉。
“可能是一种象征。”苏晏清沉吟,“代表一个文明存续的关键节点,或者…一种精神内核。我们需要在‘命运之河’中定位到它。”
他走到平台边缘,俯瞰着下方那浩瀚无垠的、由无数可能性光点构成的河流。
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我可以试试…”陆见微再次站了出来。她的“物性共鸣”能力,或许能感知到那些光点中,哪些蕴含着“文明”和“希望”的特质,而不是“毁灭”与“混乱”。
但这极其危险!将意识投入命运之河,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无尽的信息洪流冲垮,或者被某个黑暗的命运分支捕获。
“太冒险了!”苏晏清反对。
“没有别的办法。”陆见微态度坚决,“我会尽量保持锚定,只做最表层的扫描。你们帮我护法,如果我出现异常,立刻把我拉回来。”
她盘膝坐在平台边缘,闭上双眼,将全部的感知力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探向下方的命运之河。
瞬间,庞杂到无法形容的信息碎片涌入她的脑海:战争的喧嚣、婴儿的啼哭、爱情的甜蜜、死亡的寂静、科技的闪光、哲学的沉思…无数文明的兴衰、无数个体的悲欢,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紧守心神,努力过滤掉那些代表混乱和绝望的“噪音”,去寻找那微弱的、代表着秩序、传承和希望的“文明之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陆见微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越来越苍白。显然,这种感知对她的负担极大。
突然,她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见微!”苏晏清心中一紧,就要上前中断她的感知。
“找到了!”陆见微却猛地睁开眼,眼中虽然充满疲惫,却带着一丝兴奋的光芒。她指向命运之河中一个极其微小的、散发着温暖金白色光芒的光点。“在那里!很微弱,但很纯净!”
几乎在她指出方向的瞬间,星盘仪上对应的指针自动偏转,指向了一个复杂的坐标。同时,平台中央凭空浮现出了一点如同烛火般大小的、温暖的金白色光团——【文明之火(碎片)】。
第一次校准,成功了!
众人刚松一口气,异变再生!
或许是因为陆见微的感知触及了某个敏感区域,平台下方的命运之河突然剧烈翻涌起来!数道代表着“灾难”、“瘟疫”、“背叛”的黑暗命运分支,如同触手般从河中伸出,朝着平台上的众人席卷而来!
这些黑暗分支尚未靠近,就带来了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和精神污染!
“防御!”鹰眼大吼,黑曜石小队成员立刻激发各种防护技能,形成一层层能量屏障。赵猛见状也飞快上前挡在虚弱的陆见微面前。
然而,这些黑暗分支并非实体攻击,能量屏障效果甚微。它们直接穿透屏障,缠绕向众人的身体,试图将恐怖的命运景象直接烙印在他们的灵魂上!
老陈因为之前影像的影响,心神出现了一丝空隙,一道代表着“意外死亡”的黑暗分支瞬间缠住了他的脚踝!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拖向平台边缘!
“老陈!”鹰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救他,却被另一道分支缠住,自身难保。
苏晏清大脑疯狂运转,寻找破解之法。命运分支…是可能性…要对抗可能性,就需要更强的“确定性”!
“文明之火!”他对着那团刚刚得到的、悬浮在空中的金白色光团喊道,“用文明之火!秩序对抗混乱!确定性对抗可能性!”
他尝试用意念引导那团微弱的火苗。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文明之火轻轻摇曳,散发出了一圈柔和但坚定的金白色光环。光环扫过,那些黑暗的命运分支如同遇到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尖啸,迅速退缩、消融。
缠住老陈脚踝的分支也松开了。老陈瘫倒在平台边缘,惊魂未定,看着那团小小的火苗,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危机暂时解除。
但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这命运观测台,比之前任何地方都更加危险,它直接攻击人的希望和意志。
苏晏清将虚弱的陆见微扶到星盘仪旁休息。他看着下方依旧翻涌不息的命运之河,以及星盘仪上剩下的几个空着的凹槽,知道接下来的校准,将一次比一次艰难。
巴比伦占星塔的顶点,依然遥不可及。
而命运的残酷,才刚刚显露出冰山一角。
老陈的险些丧命,再次提醒他们,在这个空间,任何疏忽都意味着永恒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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