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啦!”
密码锁“您好,请进”的机械音未落,乐逍兴高采烈的声音便在门口响了起来。
行李箱随意地立在墙边,两只鞋歪七扭八地倒在玄关,帽子墨镜外套随手丢在鞋柜上团成一团……
紧接着,一个人影三两步跑到客厅,一个飞扑把自己埋进沙发里,顺手拽了个抱枕揉在怀里:“累死我了!”
文砚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巡演累坏了吧,马上就吃饭了。”
乐逍将脸埋在抱枕里深深嗅了一口:“妈,家里是不是又换香薰了,这个味儿好好闻啊。”
抱枕散发着一股浓郁清冽的雪松香气,令乐逍想起雪夜的小木屋,窗外漫天的飞雪,被大雪覆盖的青松以及壁炉里噼里啪啦烧着的篝火。
他一边感叹一边不安分地打滚,却正撞进了一片温热紧绷而富有弹性的东西,像是腹肌。
茫然抬头,又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明亮温柔的眼眸,透过薄薄的镜片含着笑意注视着他。
乐逍吓得腾地一下正襟危坐,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你好……”一边暗暗给文砚使了个眼神,埋怨她没提醒自己来了客人。
“你好,我叫叶既明。”他说着,伸出一只手。
Alpha的声音低沉醇厚,仿佛窖藏的陈酿,与他那雪松气息的信息素很适配。
“乐逍。”乐逍礼貌地同他握了手,收回的时候却听文砚带笑的声音响起:“你们小时候见过的,逍逍还记得吗?还给你们订了娃娃亲呢。”
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被冰封了似的冻结在嘴角。乐逍震惊的眼神从母亲和叶既明的脸上扫过,只看见满脸慈爱和一派坦然。
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震惊错愕。
可是他才20岁,刚到Omega的法定婚龄。他年轻、漂亮、有事业、有才华,所有人都交相称赞。他拥有千万歌迷的喜爱与追捧,他写出唱出了家喻户晓的专辑,他还没谈过一次恋爱,他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性。然而现在却莫名冒出了一个娃娃亲的未婚夫,告诉他他要结婚了?!
茫然间,乐逍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娃娃亲”的消息如平地惊雷,将他炸得晕头转向,脑子一阵阵发蒙,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父亲乐建成充满暗示的咳嗽声响起,他才勉强回过神来,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把不知所措的自己塞进往常那个活泼开朗的躯壳。
这顿饭的气氛莫名而诡异。尽管乐逍努力假装得一如平常,兴高采烈地讲述着自己外出巡演这几个月中发生的种种趣事,却依然没办法控制自己,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来自叶既明的所有眼神交流。
而坐在乐逍身边的叶既明就仿佛一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透明人,只在乐逍讲话时默默倾听,然后默默吃饭,没再说过一句话。
小半个钟头后,乐逍终于讲累了,总算安静下里,端起碗开始吃饭。
一双筷子很合时宜地伸过来,往他碗里轻轻放了一块红烧肉:“多吃点肉。”
保姆烧的红烧肉肥瘦相间,裹着红亮浓稠的酱汁,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白花花的肥肉被烧得晶莹剔透,用筷子一夹,软嫩而富有弹性。
然而乐逍看着碗里的肉泛着肥腻腻的光,想到它弹牙的口感和满嘴的油脂,只觉得令人作呕。
他低声说了“谢谢”,却不动声色地把红烧肉往碗的最边沿赶,悄悄把它埋到米饭里,眼不见为净,末了还默默在米饭表面撇了两下筷子,似乎是有些嫌弃。
他的小动作都被叶既明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没来由地一沉,酸得难受。
饭后,两个小辈起身收拾碗筷,叶既明悄悄往乐逍碗里一瞥,只见那块红烧肉还安安静静躺在碗底,维持着刚被夹进碗里的模样,连带着红烧肉周边的一小圈米饭,都没有被碰过的痕迹。
收拾了餐桌,陪着乐建成喝了两盏茶后,叶既明起身告辞。
“公司还有点事,今天就不多留了,改天再来看叔叔阿姨。”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向两位长辈微微鞠了一躬。
“好,好,你快去忙吧。”文砚笑着起身,悄悄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一眼一旁闷闷地刷手机的儿子,“逍逍,你去送送小叶。”
乐逍不情愿地抓起外套,一言不发地闷头往外走,根本不在乎叶既明有没有跟上。
一路上,他眉眼低垂,看着路边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麻雀,只觉得没有意思,心如死水。
到了小区门口,乐逍面无表情地说了声“拜拜”,扭头就要往回走。
“逍逍!”出乎意料地,他被叶既明叫住了,高大英俊的Alpha抿着薄唇,眼神深深地凝望,好像要穿透他的心脏。
“你是讨厌我吗?”声音里似乎有点说不出的委屈。
“没有。”乐逍闭了闭眼,“我们不熟。”
“还有,我从小就不爱吃肉,尤其不吃肥肉。油光发亮的,看着难受。”说罢,他两手插进衣兜,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空气都好像凝结成了厚重的团,沉甸甸地压在乐逍胸口,令他喘不过气。
后颈的腺体又传来一阵一阵酸酸胀胀的疼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反复揉捏挤压那娇嫩的器官,伴随着难以控制的信息素外溢,是气味清新的薄荷香。
腺体的疼痛是老现象了,从幼年开始一直伴随着乐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小时候乐逍曾问过母亲原因,文砚只说“因为你的腺体还在发育呀,就像长高的时候膝盖会痛一样”。因此,乐逍一直坚信腺体酸胀的疼痛也只是生长痛的一部分,是Omega成长的必修课。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也不跟人家讲话,那么没礼貌。”文砚的轻声训斥让乐逍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乐逍看着母亲的眼睛,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妈,我不想结婚。”
他看见母亲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慌,以及立刻调度出的作为掩饰伪装的笑意,“傻孩子,说什么呢……”
“从小就定下的婚事,是你现在说不结就不结的吗?”父亲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乐建成没有妻子的好脾气,语气沉得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临到头想反悔了,我们怎么跟叶家交代?”
“那是你们的事情!”乐逍突然吼道,鼻尖的酸意直逼眼眶,“你们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你们都知道,叶既明也知道,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摆布!你们根本就没问过我的想法!”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
“胡闹!你真是翅膀硬了,越来越没规矩!要不是因为你小时候……”
乐建成气得拍案而起,正要指着乐逍的鼻子破口大骂,却被一向温柔的妻子打断了:“行了乐建成,你少说两句!”
“封建大家长!”乐逍怒气冲冲地冲出门,远远地还听见父亲在身后咆哮着“出去了就别回来”的声音,以及母亲的劝解声。
暮色沉沉,夜风吹起乐逍单薄的衣衫,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熟练地翻出通讯录里的号码拨了出去:“喂,出来喝酒。”
“乐逍你有病吧,咱俩从下飞机分开到现在才几个小时,你不能让我歇歇吗,当经纪人陪着巡演还不够,还得陪玩……”听筒里的抱怨声混着电流的沙沙声,听得不甚真切。
“老地方,赶紧的。”乐逍截断他的话,说罢便直接挂了电话。
·
“什么?结婚?现在?!”嘈杂的酒吧里灯光昏暗,舞台上的乐队演奏着声浪震天的摇滚乐,舞池里年轻男女跟着音乐疯狂摇摆着身体,尽情高歌热舞。
滔天声浪里,向南几乎要把嗓子扯破:“你爸妈疯了吧?才二十岁结什么婚!”
“我也觉得啊,有什么办法。”乐逍一手撑着脑袋,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他面前已经摆了三四个空杯,神志也有些模糊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向南问道。
“不知道啊。”乐逍修长的手指捏着空酒杯,一下一下轻轻磕着吧台,“我爸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我结这个婚,我妈没有明说,但肯定也希望我结。”
他说着,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烦死了。”
“要我说,结不结婚这件事主要还是取决于那个叶既明。”向南比乐逍大两三岁,心思更活络些,“如果他也不想结,这事儿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你爸妈还能把你俩绑到民政局不成?”
“问题是他想啊。”乐逍烦躁地说,“他今天那副模样,彬彬有礼,跟我爸妈相谈甚欢,哪像不想结的样子?”
“所以重点来了,你让他改变想法不就完了吗!”向南激动地一拍手,“你看,你今天表现得对他爱答不理的,还挑食,不如趁热打铁,立个作精人设。他本来对你也没什么感情,等把他作烦了,自然就不想跟你结婚了,完美!”
“作精……但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啊,要不是结婚的消息这么突然,我今天也不会表现成那样,很失礼的。”乐逍低声道。
“所以说是人设、人设啊!”向南又激动又着急,就差拍桌了,“人生如戏,面具一戴全靠演技!”
乐逍不说话了,指尖轻轻扣着吧台,仔细想着向南的话。
演个作精,把叶既明作到受不了悔婚为止?这主意还真不错。
叶既明,等着瞧吧,看看是我先演不了,还是你先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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