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烧好的银水被倒入模具,渐渐定型。
乐逍拿过定型好的银片,开始拿着小锤敲敲打打。这是为了让银片的厚度达到袖扣所需要的程度,同时增加它的密度和硬度,是它不易变形。
“逍逍要做什么样的袖扣?”
叶既明本是无心一问,却不想乐逍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凶狠地对他哈气:“要你管!收礼物的怎么还要求上了?”
这架势,浑然忘了他方才对叶既明要做素戒的不满。
叶既明哭笑不得地摆手:“好,好,我不问了。”说着低头去拿自己的银块。
乐逍狐疑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仍不放心似的,背过身去,彻底挡住了叶既明探究的视线。
不知不觉,在小锤有节奏的敲打声中,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再不闻窗外事。
叶既明看着他的动作渐渐熟练,呼吸的频率逐渐稳定,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低头开始打磨自己的戒指了。
锻打完成后,乐逍拿起錾刻刀,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需要的字母形状裁剪出来。一边裁剪,还一边护着自己的作品,悄悄扭过头观察叶既明是否在偷看。那模样,活像是考场上害怕被监考老师抓包的作弊考生,或是护食的猫崽子正警惕地观察着敌人。
叶既明垂着头,正专心致志地打磨自己银条,似乎对他的视线毫无察觉。
裁剪打磨之后便是最重要的步骤——錾刻。
所谓錾刻,便是用錾子一点点对银片进行敲击,在银片上刻出凹凸起伏、层次分明的图案。这个步骤需要匠人的全神贯注,稍有不慎便可能出现差错,进而影响到成品。
乐逍是新手,在这方面不敢有丝毫怠慢,紧紧地攥着錾子,手心几乎要捏出汗来。
或许是太过紧张,他的信息素浓度开始不自觉地升高,连手腕上的监测仪都开始报警了,他却依然毫无察觉。每一次吐纳间,信息素都随着他呼出的空气弥漫四溢,连抑制贴都抵挡不住。没过多久,整个房间都浮着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勾得叶既明如坐针毡。
然而始作俑者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还在无意识地任由它四溢,甚至呼吸频率还越来越急促了。
叶既明几乎要被这浓烈的信息素磨得失了神志,实在忍不住开口:“逍逍,遇到麻烦了吗?”
“嘘……”乐逍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意识到叶既明的窘境,“别吵,我专心不了了。”
“逍逍……”
“说了别吵!”或许是太过紧绷,乐逍的声音都硬生生拔高了一个八度,几乎要破音了。
见他像只被惹红眼了的兔子,只差一步便要咬人,叶既明也只有哭笑不得。
随后,他悄悄向一旁的摄像大哥打了个手势。摄像大哥会意,立刻关闭了设备。
设备停止运作的一瞬间,叶既明从口袋里抽出一支蓝眼泪,动作娴熟地撕开包装,拔掉针帽,精准地扎进自己的腺体。
待一管药物匀速流入血管,他才仿佛死里逃生般地松了一口气,地动山摇的振动平息了,高亢尖锐的警报安静了,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待自己彻底恢复冷静,他才敢再次拿起手中的工具和银条,继续制作自己的银戒。
屏息凝神两三个小时后,錾刻的工序才终于完成。彼时,乐逍已经满头大汗,一双手酸得几乎脱力。錾刻刀一丢,银片一撇,他呈“大”形瘫在椅子上,扭了扭酸痛的颈椎,发出长长一声喟叹。
后续制作扣针、扣托的部分显然简单了许多,焊接完成后,整个袖扣的制作也已经完成了大半。最后,只需要把制作好的袖扣放入事先准备好的酸液中煮沸,再进行打磨抛光即可。
另一边,叶既明也已经完成了银戒的制作。锃亮的银饰在日光下白得晃眼,流光婉转,仿佛坠入凡间的星辰。
根据节目组的要求,在银饰制作完毕后,双方需亲手为对方佩戴饰品,象征着把爱意融入饰品,一同赠予对方。
闪闪发亮的戒指此刻被攥在叶既明的掌心。他五指攒成拳头,极紧张似的,在身上蹭了又蹭,直把上好的布料都蹭得起皱。
随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他出声唤道:“逍逍?”
乐逍躲着他悄悄欣赏亲手做的一对银袖扣,简直是爱不释手。听见叶既明喊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干嘛?”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直到余光瞥见一双皮鞋在自己身前站定,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第一眼,撞进了叶既明一双深邃的含情眼;第二眼,撞见了静静躺在他掌心的银戒指。
那银子白得耀眼,太阳光一般,叫人不敢直视。乐逍被晃得眼晕,眼眶发烫,几乎以为自己要落泪了。
他大脑仿佛一瞬间死机了,喉头涩得发紧,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废话:“你……你做的?”
叶既明被他这幅神色逗得发笑,轻轻应道:“嗯,我做的。逍逍喜欢吗?”
说话间,乐逍已经找回了神智,重新恢复了他一贯的“人设”,故意睨了他一眼道:“真就是素戒啊?”然而装得用力过猛,反倒显得趾高气昂了。
看着他像一只蹩脚的变色龙,笨拙地伪装自己,叶既明的笑容更大了些。
“不是,你再仔细看看。”说着,把手往乐逍的方向伸了伸。
乐逍拿起他掌心的戒指仔细端详。戒指外圈光洁圆润,一丝瑕疵也无,在白炽灯下流淌着灼灼光华。许是被他攥得太久,戒指被捂得温润,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他摸了一圈,才终于发现了其中玄机:戒指内圈被刻上一圈数字。
04130902.
“这是什么意思?”
“你猜猜。”叶既明笑着冲他眨眨眼。
“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你的生日……”乐逍快速地在大脑里检索,“0902……是领证的日子?那0413是……”
看着叶既明带笑的眼,他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了,只能硬着头皮胡言乱语:“我的农历生日?你的农历生日?你妈妈的生日?你……”
他猜到后面实在毫无头绪了,自暴自弃地道:“我不猜了,你告诉我吧!”
这副模样把叶既明逗得捧腹大笑,没忍住捏了把他的脸颊:“慢慢想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说罢,他轻轻抽出夹在乐逍指间的戒指:“先还给我吧,让我看看袖扣。”
听到这话,乐逍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眉眼都诡异地搅在了一起似的。随后,蜗牛一般慢腾腾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对袖扣。
攥紧的拳慢慢展开,五指舒张,银白的袖扣静静卧在掌心。
两枚袖扣,一枚被雕刻成字母“J”,弯弯上翘的尾钩宛如一瞬流星甩尾,星辰细碎落入人间;另一枚被雕刻成“M”,工整的三道弯折好似乐音悠扬的手风琴,银色的琴音如月光般倾斜而下。
他用指尖轻轻扯过叶既明的手臂,捻起他的衬衣衣袖,笨拙但仍十分认真地将袖扣穿过衣袖上的扣眼。动作间,手指总不听使唤似的,不断擦到他腕边的皮肤。他的皮肤会灼人似的,烫得乐逍的心直打颤。每个似有若无的细微动作里,他都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脉搏有力跳动。
乐逍很少穿衬衣,更不曾给他人戴过,第一次操作难免总有诸多不顺。杏眼微微眯着,才将扣针从扣眼中穿过。衬衣袖口好几层,层层叠叠布料间,好不容易才将扣针正确地穿对。他眉头紧锁,两眼死死盯着小巧的袖扣,全神贯注地仿佛在做极其重要的事。
第二只的动作比第一只略快些,但也依然不甚流畅。待两枚袖扣全部戴好,乐逍只觉得自己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好了。”他自觉不被察觉地轻吐一口气,“你……你喜欢吗?”
叶既明仿佛这才从黄粱梦中回过神来,差点被自己的话噎到:“好……我是说,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逍逍。”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他特地抬起手臂仔细欣赏:“雕成字母……逍逍好有创意。我猜猜,JM,逍逍刻的是我的名字?”
一句话把乐逍问得脸热,不禁微微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明知故问。”
叶既明笑笑,并不介意,弯腰贴着乐逍耳畔轻轻道:“但我希望如果日后再有机会,不要再刻我的名字了,把你的名字刻上去,好吗,乐逍?”
乐逍猛然抬头,错愕地望着他。
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他……
随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好像是叶既明第一次唤自己的大名。
从家里的第一面开始,叶既明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是“逍逍”,就像他所有的亲朋好友和粉丝一样。有时,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叶既明并不是什么因为一纸可笑的娃娃亲而相识的陌生人,而是一个寻常朋友,或是家里的一位亲戚。
但亲人朋友直呼自己的大名时,往往意味着自己做了错事,让他们生气难过了。然而当叶既明对他直呼大名时,一切仿佛都不一样了。
心房里的节拍器乱了调子,心跳踩着不成曲的舞步,蹦得七零八落。
“逍逍?”
直到叶既明再次出口喊他,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刻我的名字?刻……刻我的名字干什么?”他虚张声势。
“这样,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你做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你送给我的。”他得寸进尺。
“拉倒吧!”他愤然推开另一颗越靠越近的脑袋。
“戒指,还不送我吗?”乐逍张牙舞爪地像只幼狮,“我都已经送你了!”
“送,现在就送。”叶既明拿出戒指,伸出自己的手,示意乐逍把手搭在他掌心。
乐逍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让叶既明给自己戴,茫然地伸出右手。
叶既明也愣了,躲了一下他递过来的右手,哭笑不得地去牵他的左手。
“小傻子。”他的声音里都是笑音,“哪有人结婚戒指戴右手的?”
乐逍的呼吸几乎都凝滞了:“啊?这……这是婚戒啊?”
“当然不是啊。”叶既明彻底笑出了声,“但我们都结婚了,戒指不应该戴在左手无名指么?”
说着,他微微低头,眼神专注地能将人溺毙,轻轻将戒指套在乐逍指尖,随后缓缓往里推,一直抵到他的指根。
冰凉的银饰滑过他的皮肤,伴随着另一个人指尖的温润触感,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电流,从无名指尖呼啸而过,窜向四肢百骸,令乐逍感到一阵阵战栗。脑海里仿佛炸开一阵阵烟花,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要喘不上气。薄荷气息强烈得几乎要掀开不牢靠的抑制贴,从后颈的腺体喷薄而出,灌满整间小屋。
明明只是一枚不值钱的银素戒,他完全有实力买好多好多枚,但偏偏……
偏偏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声赛得过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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