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一退就是……不用退了？

人在倒大霉时的第一反应是呆滞和一种想笑的无力感。

正如秦灯毫无反应地坐下，拿起手机点进团长发来的链接，就连表情也如常。

这是一条平台上的长视频，发布者是OW著名主播筱鱼，他的直播内容主要就是在下三逮捕炸鱼狗和挂狗，一旦遇到则发动直播间多人举报，他和他的团队称之为正义制裁。

由于守望先锋的审查机制原因，一旦一个账号短时间内被很多人举报，这个账号几乎必封无疑。

这个视频的前半段放出来的游戏操作，正是秦灯昨天那把打完就被封的索杰恩。

筱鱼直接用守望先锋的回放，选中索杰恩的视角，他的剪辑专挑秦灯打中的画面，而撇除掉了那些瞄准失误。

秦灯算是中高敏，使力点在手腕，所以玩传统枪位时第一视角看起来会很抖，这些抖的镜头也被视频着重反复强调，筱鱼更是将之冠为争夺鼠标控制权。

更不必说，号真的被封了。

不出意外的，弹幕上许多人都开始刷：不用看了这包是挂的、不是挂我吃，之类的话。

操作回放结束，筱鱼说自己看了战绩发现这个索杰恩是代练，于是后续通过各种渠道联系到了号主，号主给他们提供了代打的俱乐部和ID。

一闪而过的绿信截图里，正是那个昨天收了红包一言不发的老板，秦灯打开绿信一看，老板已经把自己拉黑删除了。

后面不必多说，当然是筱鱼的各种‘正义制裁’的操作，包括但不限于在俱乐部接单群刷屏、举报他的大号CONCEAL等等。

视频发布不到短短半天，现在已经有了50万的播放量，而且热度还在持续发酵中。

或许是筱鱼那边又做了什么，秦灯的直播间涌入了许多人，他们刷屏着挂狗、挂出，无所不用其极的辱骂着，房管一个人完全来不及封禁，这些诅咒如雨后春笋般生长在他的电脑屏幕上。

秦灯仿如没看见般，平静地战网登录自己的大号，不出意外的看见封禁30天的消息。

青年长出一口气，向后靠上办公椅秃噜皮的靠背，仰头无神地看向斑驳的天花板，心里想，

起码直播间的人数比以前要多得多了。

团长是再清楚不过他家中情况的，也最清楚他的实力，可舆论就像覆压住泥土的水泥，要么永远暗无天日，要么全盘掀翻，赤膊的分毫不留、无人再铭记。

所以，她也只能犹豫着发来最后一条信息。

这个是团长：康啊，这段时间要不你就先别打了，如果你需要钱的话姐可以借你

事实上，虽然很多老板未必看到了这个视频，但因为筱鱼的人在团里接单群的高强度刷屏，大多数老板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选择取消订单或指定不要秦灯打。

Light：没事，姐，就当放假了，我明天再联系你，先睡了。

抱着手机输入回复后，秦灯心中空空的又发了会儿呆，这才勉强牵起笑容，坐直身体看向摄像头。

“不好意思了，大家，”青年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抿起，眼睫投下一片黯淡的灰。“出了点事，这次直播应该要到此结束了。”

“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抱歉，但是我真的没有开挂，直播回放也都在，有漏手操作，大家可以去验证的。”

“就这样吧，谢谢大家观看我的直播，我们，下次再见。”

直播间黑了下来，当前直播间已关闭的字样显现在房管云宝宝的眼前，她有些慌张地打开绿信，找到那个灯泡头像备注CONCEAL的家伙，一连发了多条信息。

这个是云宝宝：康哥，你别这样，我们这边也可以出视频澄清的！

这个是云宝宝：大家看了你这么多年都知道你没开挂呀，你那么久之前就是四千分了！

这个是云宝宝：康哥，我现在就去做视频……

看着小猫头像的房管、也是从他刚开播就陪伴他的粉丝焦急如此，秦灯反倒开始安慰起她来。

Light：没事的，小云，我正好也休息一段时间。

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这次恐怕不是休息，而是完结。

短短的几个小时，热搜都挂上了，筱鱼堂堂多平台几十万粉的大博主，创造过那么多热点爆点，背后的营销团队不说顶尖，起码也是相当专业的。

而他，别说粉丝了，就是把社交平台的好友都加起来，也没有人家五分之一多。

秦灯给自己又热了条年糕，叼着它钻进薄薄的被褥里，出神地盯着好几年前东拼西凑组的电脑。

如果他不直播、不代练，凭着高中的文凭、和长期营养不良的身板，他能去哪里赚到妹妹每周上万的基础治疗费呢？

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不敢想，或许是觉得没必要，毕竟、怎么会有人倒霉到打把游戏就成了大主播的素材，然后被全网黑呢。

栽倒在硬的硌人的床上，带着生疼的后背，秦灯闭上了眼。

总之，先睡一觉吧，也许睁眼会发现是场漫长潮湿的噩梦呢。

秦灯是被手机不断的震动吵醒的，一看，昨日种种绝非黄粱一梦，而且烈火烹油越演越热。

他的社交平台被暴露，里面塞满了冗杂的嘲笑和侮辱，新朋友一栏的红点是他过去从未见到过的繁荣茂盛。

在轰炸之下，手机被迫关机，秦灯卷着被单缩成一团，垃圾站捡回来的破风扇直直对着他，呼呼的吹，把墙上的各种账单广告吹起来，像花花绿绿的墙纸。

盯着灰墙，秦灯自嘲一笑，脑海里勾勒出副颜色鲜艳的画，像是幼时展望的美好未来。

可惜他不是那个能毫无负担躺在花丛里安睡的王子，也不是那个能两拳击败怪兽的英雄。

他只是个要扛着自己和妹妹前进，整天为生计所困、看望妹妹带的花都是捡别人新店开业散场后花圈里的穷鬼。

穿戴好和昨天一样的卫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秦灯的心情却和昨日的希冀与轻松截然不同。

走在同样川流不息的街道，他也觉得要比昨天更拥堵，空气更差。

工作日的珍爱护理中心人迹要冷清许多，电梯也没那么拥挤，只有一位护理师和老者，秦灯上楼的时候还顺带帮他们抬了下轮椅。

秦烛此刻正是做康复活动的时间，她戴着眼动仪坐在轮椅上，面对着平板电脑进行语音产生装置的使用学习。

渐冻症患者到了中期，发声已经成了极为困难和痛苦的事，甚至中期患者要对抗的是别忘记吞咽和呼吸，声音对他们而言已经是遥远的追求了。

因由各种因素，辅助交流的语音产生装置，便成为了他们康复训练和日常生活的必备产品。

透过镜片，看见哥哥的到来，秦烛显然十分高兴。

过去，几乎只有周天她才能见到哥哥。

片刻后，平板电脑代理她发出了声音：“哥哥，你怎么来了？”

“今天天气好，想着多陪陪你，哥陪你下楼转转？”秦灯若无其事般回应，那些腌臜他不想让妹妹知道太多。

小蜡烛是个敏感细心的姑娘，如果知道他目前的生计算是全盘完蛋了，说不定会想到不好的地方去。

“好，哥哥，我想在喷泉前拍张照，和你还有康复师姐姐。”机械的声音明明是平铺直叙，他却从中听出了几分雀跃。

“我今天很好，想把好的我留给哥哥。”

几乎是瞬间，湿润盈上青年的眼眶，他狼狈地低下头，快步走到妹妹身后扶住轮椅，确定她看不见了，才猛然擦拭掉眼泪。

久未修剪的碎发盖上眉目，也掩藏住了青年隐忍许久的崩溃。被直播间千人唾骂时、大家安慰他却尽显无能为力时、意识到事情已无转圜余地时，他都没哭。

但妹妹的一句把很好留给他，把秦灯对自己内心残垣断壁的虚妄遮掩，全部撕的烂碎。

在独他心中清楚，妹妹在护理中心的一切，可能无法再维持太久的情况下，这句话被他自己赋予了浓重的告别意味。

“……好。”

这番离别的痛苦，远远盖过了秦灯对于打开手机、面对那些诅咒的恐惧，站在电梯里，他面无表情地按上开机键。

重新开机，老旧的系统不出意外因为大量信息而卡顿起来，等了两分钟，屏幕才明亮起来。

推着秦烛的轮椅，秦灯耐心地等待这个老伙计反应过来，途中他没敢应话，生怕自己的哽咽被妹妹听出来。

直到护理中心的喷泉近在咫尺，康复师带着秦烛都选好了最佳拍照方位，死机的手机才终于活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讥嘲，

而是多条大额收款信息。

秦灯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震惊地点开自己的账户，反复刷新了好多遍，上面的五位数字却仍然清晰可见。

没问题，是真的收入？！

可是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他最开始以为是团长或者云宝宝给他的转账，却反应过来，他又没接收、也没给过他们收款码，怎么可能直接进账户。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就是在他下线期间直播平台有人打赏，他设置的是有礼物收益自动转入账户。

打开软件一看，39999热力值的游乐场、23333热力值的航母、13141热力值的王冠……最高规格的礼物全都被送了个遍，总金额加起来近三万。

而这些都是一个账户一次性送出来的。

账户的名字是，BFG电子竞技俱乐部。

……？

刚开完复盘会回去视奸CONCEAL的应弛一打开直播平台就是该直播已结束。

应弛：？

一阵紧张刺激的定向搜索……

应弛：不好！敌营被偷了！

紧急使用股东权限捞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