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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涧山庄1

自我记事起,清涧山庄一向是热闹的。

那时祖父祖母一同当家,乐善好施,无数江湖侠客受山庄照拂,常有人上门或求接济,或请习武,或过路投宿,或切磋武学。庄门前总是盘踞着访客。为免受扰太过,祖父还不得不在原本家门朝下五里处,以整块山石另建一道大门。不递访帖而过山门者,视为来犯,必击之。

我幼时调皮贪玩,常溜到山门外与那些江湖侠客玩闹。若遇到山下小镇的商贩担货来卖,他们还会主动买些糖果讨好我,以图早些入庄。祖父自然不许我这样贪图便宜,隔三差五罚我。我却只顾好玩,屡罚屡犯,乐此不疲。

因我爱极这般热闹,赫连境到来那一日的冷清,便使我颇为不满。那年夏天,我已十岁有半,即便祖父母和父亲都没有告诉我,那需清空山门外的访客是什么人,我也晓得他们身份金贵,非比寻常。

当日,我是被父亲亲自下来寻回去的。

我不喜欢父亲,因为他是清涧山庄最弱的人,常年卧病,不会一点功夫。他也不喜欢我,因为母亲生我时难产,血崩不止,在我出生后短短几个时辰就死了。他怨恨我。父子之间情淡缘浅,几乎只在逢年过节必须同桌吃饭时才演一演父慈子孝。

见他破天荒拄着拐来呵我回去,我大惊失色,忘记顶嘴反抗,当即默默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心里觉得古怪。他那样孱弱,平时从卧房到后院都要人扶,那天走这么远的路,竟不带仆从。

然而很快,我便知道缘由了。

快到家门时,他停下步子侧身对我,开口道:“虹羽,你就要离开清涧山庄了,这件事,我希望亲自告诉你。”

我头一回听父亲一口气说那么长的话,感到既诧异,又无措,胸腔之下的心脏不知为何咚咚惊跳,双目直愣愣瞪着他的脸。此前,我从未那样盯着他看过。我发现,他长得极美,像画卷中纤柔昳丽的仙女。

许多年后,我在京城与师父重逢,她说我“外甥似舅”,我便立即想起那一刻眼中所见的他。

他苍白而优美的嘴唇开开合合,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我不是你的父亲,我是你舅舅。你父亲是天底下最可恨之人,他害死了我最疼爱的妹妹,你的母亲。我因此一直迁怒于你,多年来对你甚是冷淡。此事你不必原谅我。但你若有良心,今后须记住,不可信任你亲父,更不可仰赖他分毫。”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望我。目光如炬,将我盯着他的视线都融化了,神情冷肃地问:“你明白吗?”

我如何能明白?

不过一知半解而已。

然而我刚刚受他美貌震撼,又不曾与他这样相处过,即便听得囫囵吞枣,也只得点头称是,明白,孩儿定不忘父亲教诲……

他对我的应答默然不语,盯着我看了一阵,再未多言,转身继续向山庄门内走去了。我茫茫然迈腿跟上,都没注意到自己要快步小跑才追得及他。

我们到时,家中已开宴。主位上坐的竟不是祖父母,而是一名飒爽美妇。

我已见过许多女人,有镇上寻常人家的女孩儿,有行走江湖的侠女,有风尘女郎,还偶然瞥见过马车里的深宅闺秀……但她比那些都引人瞩目。

我无法形容她容貌之美与气质之殊,只觉得惊异、新奇。不由得绞尽脑汁想象她来自什么地方,过着怎样的生活,才修得如此灼人的风姿与气度。

我望着她,简直目不能移,心中对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和向往。很快,我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一孩童,约摸与我一般大。长得跟她极为神似,眉眼中有传自她的光采,定是她的孩子无疑。在我盯着她看时,他也正盯着我。

目光相接,他对我颔首微笑,姿态像见惯世面的大人。占了主人家的座,他倒显得比身边美妇更自在,更习惯。他们二人透出一脉相承的气度,然而美妇叫我心驰神往,他却不太讨我喜欢。

我别开了眼神,跟着父亲落座。

祖母教我:“这是你逢昭表姨,这是你表弟,你可唤他......”

“阿熹。”美妇接话道。

父亲提筷的手顿了顿,我立即察觉他不悦。祖母脸色似乎也有些沉下去,没有应声,只对我勉强笑笑,算是让我听那美妇的。只有祖父赞了一句,阿熹好,阿熹好。

桌上大人一时落入无言。我扫视一圈,众人皆垂目,唯独那孩童笑盈盈地迎视我。

我再次别开眼神。

商家数代名门,诸多远近亲戚,其中许多并无真正血缘,而是不知什么场合下拜把子结交的兄弟,后代亦承袭这些关系。

因此突然间多出一位表姨来,我并不在意她到底是哪门子表姨,单是一心想着找个机会问问她来处的风土和故事。就像我与山门外那些访客聊的那样。

是日傍晚,我结束师父那边的功课,便打听当日客人住所安排。庄内客人厢房很多,我须得知道他们具体所在。不料问下来,得知他们居然住在后山别院里。

那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是祖父母静修时才用的宅院。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让祖父母这样款待。

我更好奇了。急忙溜过去,直觉不可擅入,便钻墙角破洞,穿过墙下藤蔓,直抵院中主宅廊檐下。

我听到屋中有人说话,不由放轻脚步,蹑步走近门边,悄悄探听。

是父亲和那位表姨。

我听得那美妇人在低泣,语气有些许哀婉:“我自是不敢奢求师兄原谅的,今日相诉往事,也只是想让师兄知道,我并非有意夺阿熹姐姐所爱。只是那年行军途中情形凄凉,一时软弱以至犯错。本想着很快就能回来向姐姐赔罪,孰料世事弄人,姐姐竟然......”

“不要说这些了!”父亲冷声打断,“阿熹眼拙命薄,白误此生,是她的命。不劳昭贵妃娘娘认错赔罪,她受不起。我只想问娘娘,若是真让虹羽跟你走,你可会待他如己出?”

“那是自然。我将阿熹带来一起接他,就是想让他们一路同行,培养感情,将来兄弟同心,相互扶持。”

“够了!”父亲压抑着怒气。

表姨停顿片刻,再说话时娇柔了许多:“师兄如果不喜欢孩子这个乳名,我不提便是了。他名境,国境的境。境儿上有两位兄长,母族皆乃权贵。只有我,无权无势,得封贵妃全凭昔日追随君上打天下。若我是男子,或可封候拜将,偏偏只是一介女流,能讨要的只有一个后宫妃位。行军多年,我几次大伤,底子早已糟蹋,无法再生育。君上如今莺燕环身,待我只有义,没有情爱。境儿年幼,若我有不测,他便无依无靠。深宫之中,他总该有个可信可依之人。这人,若非我所出,就只能是阿熹姐姐的孩子。师兄,即便不念往日情谊,不信我待姐姐的真心,这个理由,你总该信服吧?”

父亲不语。

他这样的沉默,我是熟悉的。不用见他面,我也知道他脸上漠然。表姨这样推心置腹,我虽理解得不甚深刻,也被那可怜心酸所感染,希望父亲善良些,说句信她又何妨?

可父亲就是久久不语。

表姨终于绝望,兀自苦叹,口气变凉了:“罢了,师兄既然坚信我是那贪图荣华,居心叵测之人,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我本也无需辩解,虹羽随我归去,是天经地义的事。师兄,你请回吧。”

这话音刚落,室内陡然间响起一种奇怪的推搡声。我困惑了一下,既好奇里面情形,又担心父亲突然出来,那样我就会被抓个现行,定受大罚。便犹豫着,拿不准是留是走。

踟蹰间,我右脚向后迈了半步,忽地踩到什么。倏然扭头,看到阿熹。他眼疾手快,立即捂住我嘴,将我的惊呼堵在喉中。

“嘘。”他对我竖起手指。

我点点头。

他放开我。

我们一同趴在门边偷听,气氛变得更加神秘刺激。过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争执,也没有更多推搡动静。我们大起胆子,双双缓缓挪步,小心探头去看。看到父亲与那位表姨拥吻在一起。

我记得,彼时我脑中一下空白,是阿熹拖了我一把,我便傻愣愣随他拉着走。我不知他要拉我去哪里,但知道在这院里应该不妙。于是路过来时的墙洞,我马上反过来带着他钻洞而出。

我们一路狂奔,跑到深林山溪边,累得渴了才停下。两人俱跪在溪边大喝一通,又捧水洗脸。待静下来坐在山石上发呆,各自衣服都湿得七七八八了。彼此面面相觑,都觉得对方怪可怜。

那时他刚过完九岁生日,我们都不算太小了,已经懂得太多。从那互相可怜的眼神中,也都懂得对方懂得。我们还都读过书,见过许多世间人,听过或看过许多世间事,因而那一刻竟无比共情、相知,确信对方与自己产生了同样的哀愁与忧伤。

然而频频对视,却不知聊什么。直至夕阳西下,夕晖透过树林撒落在石上、水里,飞鸟自林中成群振翅掠过,他兴奋起来,跳着又呼又叫。

“哇!哇!哇!”

我顿感优越,嗤笑一声:“没见识。”

“是啊!”他低头看我一眼,“没见过啊!树上还有鸟儿吗?每棵树上都有吗?为何它们一齐飞走了?它们叫什么名字?”

这些问题个个简单,那时我却因太习以为常,从未追究过,竟语塞答不上来。只好胡说,当然还有,每棵树都有,山里还多着呢,鸟儿一旦想去玩耍便呼朋引伴,于是一大群一齐飞走。

他全信了,走过来靠近我坐下,瞪眼看着我:“你常来看鸟儿吗?”

“不常来此看,在家里也能看着。”

“住在山上真好啊。”

我想到那表姨非比凡俗的姿容,便兴致勃勃,想换个人探听,于是问道:“那你和你阿娘住在哪里?”

“从前住在军帐里,去年开始,就住在宫殿中了!”

“宫殿?是神仙住的那种吗?”

“神仙住的哪种?”

“我不知啊!不过以前有人告诉过我,神仙就是住宫殿的。宫殿的房子都很大,很多,比清涧山庄大百倍,我可不服。你知道吗?清涧山庄是整个都安郡最大的庄宅!”

“哇!”他引颈凑到我眼前,惊叹道,“这么厉害!”

我也很自豪,直起身垂眸睨他:“那么你家呢?是怎样的宫殿?有多大?”

“我不知道有多大,因为我和娘亲只住其中一间。娘亲说,等我长大,像父亲那样厉害,才能走遍所有宫殿。”

我明白了:“这么说,宫殿并不是你的家。”

他皱眉反驳:“胡说!宫殿自然是我家!”

我又不太明白了:“宫殿是你家,你为什么不能走遍它?”说着话,我脑中灵光一现,又有了新理解,“宫殿是你父亲的家,你和阿娘是你父亲的客卿,因此不能踏足家主不许去的地方!”

我说的,正是清涧山庄的规矩。庄中有小住的宾朋,有长住的客卿,有习武的徒弟,有卖身于厮的仆从。后三者也都会说清涧山庄是他们的家,但他们自然不可擅自踏足祖父母、父亲和我的院子。我分辨着,他与他娘不会是徒弟,也不会是仆从,那只能是客卿了。或是与之类似的什么人吧......

为了让他明白我所指,我好心按此解释了一番。他起初急欲反驳,之后便渐渐闭嘴。待我解释完,他紧闭着口退回原来的位置坐着,整个身体并得紧紧的。

“你怎么了?”我又觉不妙。

“没事。”他摇摇头。

他看上去不再兴奋,也不想说话了。我自小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他此刻心情不乐,便不再打扰,就这样互相沉默地坐了许久。天黑之前,我们一起沿原路往回走。

贵不可言的表姨和赫连境就这样在山庄小住下来,起初几天,除了父亲没人再同我说过我要离开山庄的事。不过祖父母将我也送到别院去住,让我陪着客人。而表姨,更是直接叫赫连境与我同寝。他没有拒绝,我只好接受。

表姨待我极好,总变着法子哄我玩。发现我喜欢赫连境的弓箭和剑,便教赫连境与我同玩。

她武功也极好,虽然不如我师父,但为人耐心而聪慧,懂得因材施教。与我相处不出三天,就为我和赫连境设计了一套双人剑术。

赫连境武功不如我,常常落下风,被我剑指在地。不过性格颇为坚强,从来不哭,再气恼也只是提着剑去门口闷坐着。

前一两次,我有些不好意思,讷讷立在表姨面前,期待她将赫连境哄好。她却只说:“你自己去吧,看看如何能让弟弟开心。”

我没办法,只好去陪赫连境同坐,随便找些话与他说。他不理我。我说到无话可说,只剩开饭可盼。不管怎样,一旦吃了饭,事情总会好一些。

待这样的情形发生多次之后,赫连境闹脾气的时间越来越短,我也渐渐晓得他同一副闷面孔下,究竟是生气、自恼、委屈,还是别的什么,便不再怕他提剑转身而去,反将调皮贪玩的性子往他身上使,常常刻意惹恼他,一见他恼怒就高兴。

一日,父亲来别院看我们,恰好将我招惹赫连境的把戏看了全程。

可他并未干涉我,也不批评责罚。看罢,与表姨轻声低语片刻,便离开了。表姨目送他出到门外,然后走过来,摸摸我的头,问:“虹羽,你愿随表姨和境儿去京城吗?”

大人不知道,我早已同赫连境偷偷聊过这件事。在同寝难眠的夜晚,我们只能聊天。不肖几夜,就交换了一切信息。

我告诉他,他的乳名来自我母亲,她叫迎熹。我父亲商翦其实是我舅舅。他告诉我,他父亲叫赫连瞻定,乃本朝开国皇帝。他从前是赫连将军的三少爷,如今是宫殿里的三皇子,他母亲我表姨,是宫中唯一的贵妃。

我问什么是开国皇帝,他说,就是本朝第一个皇帝。我又问本朝是什么朝。他说,国号庆,年号庆元。此刻便是庆元二年。庆元二年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原来是这么个来历。

除却这些交换信息,我们还持有一个屡次共同偷听拼凑出来的故事:我的舅舅与他的母亲,是少时初恋。当初赫连瞻定起兵夺天下,途经都安郡,扎营三月,与我母亲生情。待到拔营时,我已在母亲腹中,二人约定待我顺利诞下,他便来接我们走。彼时表姨一腔热血,心怀建功立业之志,就收拾行囊随军北上了。往后种种,阴差阳错,不尽人意。

我们都是有见识的孩子,无需大人告知,如此这般,已将关键的一件事捋得十分清楚——赫连境与我,乃同父异母、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过去我没有兄弟,连同龄玩伴也没有。如今有了,他还是特意来接我的。加之江湖中人远行天涯者不计其数,我自然也有这一天。因而当表姨问出这话时,我心中答案只有一个。

“愿意。”

她旋即热泪盈眶,将我与赫连境一同揽入怀中。我们在她臂膀下相视一笑。

两日后,我们拜别祖父母,踏出清涧山庄的大门。二老不舍我,一直跟着送到五里下的山门处。但我父亲……不,是我舅舅,不曾来相送。表姨有些失落,不过丝毫未加流连,最后与祖父母拱手话别罢,便带我们钻入马车,嘱车夫快些驾马。

午间,我们来到山下的小镇。

以往我下山,都是跟着山庄里的人,次次都会将喜欢的店铺、小摊都买一遍。惹得镇上摊贩都认识我,喜欢我。今次在马车中听到熟悉的叫卖,不禁心痒,于是掀开车帘朝外张望,很快便被认出。

一个小贩冲我招手:“大少爷,出远门呐?要不要带一包杏仁酥路上吃?”

想起杏仁酥的味道,我便馋了。扭头巴巴看着表姨。她笑了,出声叫停车夫。车一停稳,我立刻钻出去,跳下车,跑到卖杏仁酥的小贩跟前。小贩很高兴,一面打包,一面问:“大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表姨早已叮嘱过,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行程。我面不改色胡编道:“师父说我可以去见见世面了,此行没有目的地,哪里都去。”

“哎哟,那么要些日子,多带两包吧。”

我点点头。

这时,旁边的面摊老板也招呼我:“大少爷,还没吃午饭吧?不如吃碗面再走。出了都安郡,就吃不着小的这碗面啦!”

我又心动。回头看马车方向,表姨和赫连境正朝我走来,身后跟着一名扮作仆从的高手护卫。

表姨手中拿着钱,到得摊前,笑着问摊主:“可否尝试一块?我是外地人,还没吃过此地的杏仁酥。”

“自然可以。”摊主递上一块。可表姨并不接,反朝身后示意。那随行的护卫就自己拿了一块放入口中,片刻,对表姨点点头。表姨这才问价结账,看着小贩包好东西,让护卫收下。

我第一次见买东西如此复杂,有些吃惊。而赫连境在一旁静静看着,似习以为常。我想想,心下便将此记下了,盘算着立马实践这份新知,打算忍耐口腹之欲拒绝面摊老板。

表姨却带我们去桌前坐下:“虹羽喜欢什么,尽量都买齐,带上吧。”

我大惊:“真的吗?”

她颔首微笑:“自然是真的。”

“那我喜欢……”我一口气报了十几家小摊和商铺。

她听罢,还是对身后示意。随即,那名护卫离开我们,去其他摊前挨个为我采买。

我震撼不已,心中暗暗涌动着一股陌生的兴奋感,隐隐感觉触摸到了一丝今后生活的影子。那影子没有具体的形状,但气势恢宏,金光灿灿,正如初见表姨时所感受到的风采那样,叫我驰往。

然而,不到半刻钟后,这份驰往便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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