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里的鱼儿争先恐后地冒出头，在水面疯狂地啄食着鱼食。
楚宸来的时候就看见楚珏坐在湖边，少年似乎没有发觉到他的到来，只是专心地洒着手里的鱼饵。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楚珏没有回头：“云卿，再去帮我拿一些饵食。”
可身后的人并没有应声。
楚珏愣了下，他刚想回头看看来人是谁，一只宽大有力的大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手里的剩余的饵食一下子就从手心中散落，这人是谁？
“皇兄？”
对方的动作好像有那么片刻的停滞，蒙对了。
楚珏没有回头，“皇兄怎么来了？”
楚宸瞧着对方系在脑工上的薄纱，抬手试图将那个结抽开，却被他躲过。
楚珏回头瞧着面前的男人，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皇兄？”
楚宸垂眸瞧着他掌心里剩下的一点饵食碎料，伸手将他掌心的碎料抹掉。
“怎么就你一个人坐在这？”
楚珏指了一下池子的鲤鱼，“我在这喂鱼。”
楚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满池金红锦鲤挤作一团，尾鳍拍打得水花四溅，连池面都泛起细碎的金光。
他目光落回楚珏额间的薄纱，那纱料是上好的云绫，浅青底色缀着细若蚊足的银纹，却偏偏遮去了少年大半眉眼，只露出一截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柔和的下颌。
“云卿呢？”
楚宸收回目光，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抹掉饵食时触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楚珏摸着一旁的小竹篮，往水面撒了一把鱼食，锦鲤们愈发疯魔，争相跃出水面。
“我让她去取些新的饵食，方才撒得太急，剩得不多了。”
他说话时视线始终落在池面，像是刻意避开楚宸的目光。
见他这副有些懦弱的模样，楚宸轻哼一声，意味不明。
楚珏不明白他这一声哼笑的意味，不明所以抬起头瞧着他。
“皇兄也要喂鱼吗？”楚珏将小篮子剩下的唯一一点饵食递给他，但刚递出去楚珏又后悔了，又再掌心分了两份，“皇兄一份，我一份。”
掌心的那丁点饵食瞬间就变得有分量了。
“皇兄喜欢喂鲤鱼吗？”
“不喜欢。”
“没事，我喜欢，这样可以听见不一样的声音。”
“不一样的声音？”
楚宸眉峰微挑，目光掠过他的唇瓣，最后又回到了他被薄纱蒙着的眼睛上。
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这声音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水声吗。
楚珏指尖捏着那点细碎的鱼食，慢慢往水里撒，动作轻飘，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
“宫里有些时候太安静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说给鱼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有些声音听了一年又一年。”
他说着，一条金红色的锦鲤猛地从水面跃出，带出来的水珠溅在他手背上。
楚珏下意识缩了缩手，停顿几秒后似乎是笑了，薄纱后的眉眼弯弯。
楚宸看见后，心头莫名一滞。
“喜欢听声？还真是奇怪的癖好。”
楚宸语气依旧冷淡，却用着指尖捏着掌心的那些细碎的饵食，也学着他的模样，轻轻往水里撒。
鱼群疯了似的涌过来。
楚珏手背被溅到件了不少水，连忙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溅来的水珠，嘴里还小声嘟囔着：“皇兄别往一处撒，分散些。”
楚宸依言照做，动作生涩却没再抱怨。
两人并肩坐着，一时无话。
良久。
“后悔吗，当年替我吃下那块点心？”楚宸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宁静。
楚珏的动作猛地一顿，然后慢慢收回手。
他垂着头，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扭头慢慢道了句：“不，我若后悔又怎么可能再见皇兄您？”
楚宸偏过头瞧着他，他靠近一些，试图从楚珏的脸色看出些什么来，可对方什么举动也没有，只是傻傻笑着。
“真话？”
“皇兄不信？”
楚宸拍了拍掌心，掏出一块手帕擦拭着。
“你这段时间经常在这边喂鱼吧？”
楚珏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鱼都给你喂得胖死了，一点也不好看。”楚宸瞧着那些鲤鱼，一只更比一只胖。
楚珏闻言，手里剩下的丁点饵食全都撒出去了。
他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真的很胖吗？”
楚宸看着那些条大胖鲤鱼，“你自己不会看吗？”
话音刚落，楚宸就意识到自己的话是会有些不对，可楚珏却已经开始难过了。
“……我、我看不见，我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模样……对不起，皇兄。”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颤音。
楚宸其实在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指尖不自觉捻紧了衣袖。
刚想着要不要说什么安慰他，云卿就已经端着一盘新的饵食过来了，一同跟随的还有红袖。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怎么不高兴了？”红袖注意到楚珏有些心情低落，走过来问道。
楚宸不好意思说是他把人家惹难过了，不敢直视红袖。
“红袖。”楚珏尝试让对方提他说公道话，“这些鲤鱼，真的都很胖吗？”
红袖：……
她转头瞧着池子里那些鲤鱼，抿着唇，违心地说了句：“不胖，很……很肥美？”
肥美？
楚珏抬起头，明明被遮住了眼睛，红袖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控诉。
云卿走上前宽慰他：“殿下，鲤鱼就是要胖些才好看。”
红袖在一旁附和点头。
这教育方式不对。
“你们两个就这么纵容他？这鲤鱼怕是再喂下去，就要撑死了。”楚宸瞧了眼池子里的鲤鱼，“消停点。”
楚珏耷拉着肩膀，没再去伸手触碰饵食。
红袖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楚珏，然后冷着脸对楚宸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殿下因为眼疾，每日只能在这宫里孤独度过，不过就是几条鲤鱼罢了。”
云卿也难得顶撞楚宸，她站在楚珏面前，跟母鸡护崽一样，“太子殿下，这是殿下日常的消遣，殿下因为眼疾寸步难行，在这里喂喂鱼有何不可？”
楚宸脸色有片刻的空白。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楚珏，没再说什么，只是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溺爱！这是溺爱！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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