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压，楚天阔跟出客栈外，一路沿上，脚步压的甚是轻微。林中鸦雀掠过，留下几阵凄厉的喊叫，楚天阔侧身躲到树后，余光瞥到了路上鲜红的血迹，血迹延至很长依旧没有消失。
他轻蹙了蹙眉，蹲身探出指尖抹了一些，血迹已经有些干涸。
“吱吱——”
听到声响，螭骨立即露出獠牙，跳下他的肩膀，警惕地盯着丛后。
楚天阔站起身，看了过去。丛后杂草乱生，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不停，从中却只是跳出了一只白兔，翘起前爪望了他们几眼便跳进了另一边。
螭骨眨巴了两下眼，渐渐松懈下来。
楚天阔收回目光，转头再看向时，山间已然没了那道身影。
糟了。
楚天阔四下巡视，空余之地剩下的只有沉静的微声，连同来时的路也已不见，山间道路皆不见尽头，有人在此处设了幻境。幻境究竟为谁？为师父？还是为夜冥渊？
“螭骨。”他沉声喊道。
话音刚落，螭骨没有任何动静，楚天阔回头望去，只见螭骨被无数红触手缠住身躯。那红触手仿若从地下生出，但当他仔细一看，红触手竟是从地上干涸的血迹长出的！
路带上的血丝不多时已经露出短小一角，令人毛骨悚然。
楚天阔眉头狠狠下压，指尖已经汇聚灵光，刹那间，脚下触手迅速朝他袭来。他置身未动，徒手抓起连根拔起！汇聚的那丝灵力顿时化作一把烈火，烧为了灰烬。
空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楚天阔漠然看过，随后抬步走向螭骨，小兽的身上还缠绕些已断的红触，螭骨使出浑身力气想要甩掉，却无济于事。
直到楚天阔将他身上触手烧除，螭骨才又生龙活虎。
螭骨剑能斩阴阳，也能破除幻境，楚天阔还未启唇，耳边倏然响起一阵悠长的笛声。
楚天阔怔愣，这笛声他倒是觉得有几分熟悉。
铮！
愣神之际，螭骨已经变成冷冽剑器，本被他烧尽的触手竟再次生长出来。笛声悠长绵延，重燃了触手，而后又变得无比凄厉急促，更快冲向楚天阔。
楚天阔眸光一凛，螭骨剑清光大盛，化作一道道凌厉弧光斩断无数触手。
剑锋过处，血触应声而断，又再次迅速再生，随着笛声不断，更多血触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
剑诀疾变，螭骨剑分化更多剑影，结成剑阵护在周身。剑光流转如轮，将扑来的尽数绞碎。耳边的声音变得更加冷冽，触手不再再生，而是融入了血渍中，地面随之开始剧烈震动，仿佛整片土地都活了过来！
不多时，地底传来沉闷的咆哮，一只血红巨手破土而出，五指张开足有丈余，带着腥风血浪猛拍在地。
楚天阔纵身后跃，剑尖点地，灵力灌注之下，地面瞬间凝成冰霜。
稳落地后，他再次抬眸看去，巨手却没有向他攻来的迹象。
笛声依旧。
楚天阔皱眉，四下看去，声音离他并不远，但由于幻境隔绝，看不到吹笛的究竟是何人。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放眼望去，那只巨手不停拍击地面，山间晃动，好似下一刻就会坍塌。
轰——！
地面骤然塌陷，露出血光映天的一片，无数石尘掉入地底，连同楚天阔也在无限下落，耳边的风声呼啸狂冽，坠入无尽的深渊。
与此同时，笛声戛然而止。
血迹一路蔓延，符玄最终停在石门前。
“符执掌。”
符玄微微侧头看向来人，只见暮云映着满身白月光落在了他的面前，“弟子奉掌门之命，前来协助执掌捉拿聂明臻。”
整个望崖山早已成为了牢笼，四面八方都有从苍穹山来的弟子。
暮云在他身边没见到楚天阔的身影，本想询问又觉得不是时候便把话咽回了肚中。
“嘎吱”一声，石门缓缓打开。
幽暗逼仄的空间内，一道身影显现而出，聂明臻负手走了出来。
暮云本有气势，但真见了人还是往符玄身后挪动。
“聂执......聂明臻，掌门有令，只要你束手就擒，便可免死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聂明臻漠然看过他一眼，手中的剑已出鞘，周围弟子见状纷纷色变，开始结阵戒备。
苍穹山派来弟子众多，四下将他包围其中，叶苍自然没让他活着的意思，聂明臻剑反寒光，直面而来！
众多弟子结的阵堪比金光罩，坚硬无比，困住聂明臻的去路绰绰有余。
“聂明臻亲手杀了无虚长老！”
“云执掌也是死在他手上。”
“苍穹山数个弟子的性命都葬于他手。”
“杀了他！替无虚长老报仇！”
弟子中高涨的火焰爆发，无数罪条加于他的头上，符玄回头望去时，恰巧看到了潘大圣穿梭的身影。
“聂明臻这下插翅也难飞。”潘大圣朝他走来，“嘿嘿”笑了两声又道：“符玄，楚天阔没和你在一起？”
话音未落，石门内突然爆发出刺眼光芒，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四散炸裂，萧条的飞魂争先恐后而出。
复活之术终是开启了！
巨大的气流冲击着，聂明臻顿身看向石门内的光采，不多时，果然从内慢慢走出一道身影，撕开白罩，将要显露..........
“阿瓷。”
身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楚。
噗嗤——
聂明臻怔愣，有一瞬间的质疑，低下头看到的却是插进胸口中的螭骨剑，锋利冰冷的剑身没入大半。
他嘴角渗出鲜血，身形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从里面出来的人竟是楚天阔。
楚天阔浑身散发冷冽气息，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师父。”
看见符玄的那瞬，他展开笑颜，周身冷冽气息尽散，仿佛只是错觉。
潘大圣道：“你先跟大爷说说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楚天阔看他，明明是寻常的模样，却还是让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徒儿来找师父时不慎掉入了幻境中，破了幻境便到了这里。”
符玄看着他，并未出声。
楚天阔收了螭骨剑，抽离血肉骨骼的声音尤为刺耳，聂明臻仍然看向那处，再没任何人出来，他付出如此之多的心血，手上沾了那么多的血，不惜献出性命，依旧无果。
冰冷的雨滴落在了他的脸上，胸口流出的血染红地面。
“后悔么。”
聂明臻费力循声看去，眼中映射的是夜冥渊。
夜冥渊看着他，淡道：“萧弘的死出自谁手。”
聂明臻摇了摇头，咽下口血沫，“峰主视他为敌，又为何要救他？”
言罢，他却一直没等到夜冥渊的回答。
*
回到苍穹山，天刚启亮。
竹舍内还点着灯，楚天阔敲了几下门。
片刻屋里响起符玄的声音，“进。”
“师父，”楚天阔端来碗热腾腾的粥，道，“徒儿刚从膳食房做好的。”
符玄撑着头，双眼轻闭，开口道：“你在幻境里遇到了谁？”
楚天阔怔愣片刻，又很快反应过来，垂眸道：“师父就不关心徒儿当时的情况么？”
符玄睁眼望向他。
楚天阔放下粥，道：“师叔。”
符玄不再说话。
沉默半晌，楚天阔声音发沉，道：“在师父心中，师叔是不是要比徒儿更重要？”
坠入血池的那刻，蚀骨的痛他还记忆犹新，全身无一处不是在煎熬痛楚，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流失殆尽，陷得越来越深，若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夜冥渊撕破幻境裂缝，前后目睹了这一切，他本无心去救，正欲转身离去时，血池突然沸腾，残枝断魂一一挣扎逃离，却又被股强劲力吸了进去，血池忽然转起旋涡，池底是正是楚天阔在闭目盘踞。
楚天阔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夜冥渊。
夜冥渊笑着道：“弟弟，你醒了。”
这一声不是师侄，不是师弟，而是弟弟。
楚天阔怔愣许久，还是张口喊了声：“师叔。”
“看来叶掌门还没告诉过你，”夜冥渊道，“该改口了，我是你兄长。”
叶苍从未跟他说过夜冥渊与他是兄弟。
楚天阔沉吟起来，这件事师父又是否知道？
符玄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顿了顿才道：“你觉得他比你重要？”
楚天阔抬眸，“不是么？”
符玄道：“为何？”
以往种种浮现在脑海中，可当说出来又不知如何提。
“你与他，自然是你更为重要。”
楚天阔眼眸澄清明亮，惊喜道：“师父说的是真的吗？”
符玄点了点头，“嗯。”
楚天阔心头涌上别有一番的滋味，心情甚好，眸中涌着一汪清水看向符玄，轻声道：“师父，徒儿可以亲亲你吗？”
见他这副变化极大的模样，符玄不由轻勾嘴角，“多大了？”
楚天阔笑道：“过几天徒儿就要进试炼境了。”
符玄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嗯？”
楚天阔道：“若是徒儿取得第一，徒儿可以向师父要奖励吗？”
符玄确实也有一些东西能给他，便点点头，“好。”
几天后的试炼境，楚天阔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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