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卫尧自告奋勇,道,“我去敲门,和樊哥说一声。”
边说着,她边敲响了门。
房间异常安静,一点声响也没传出来。
依着对堂哥的了解,卫尧自觉领会到他的意思,道,
“看来堂哥还不想理人,那陈家姑娘的约会,可以婉拒了。”
这也正常。
堂堂执法官,人类最强战力,一朝沦落成精神海濒临崩溃的普通人。
她只是想想,心态就有点崩。更何况卫樊是亲身经历,个中滋味,难为外人言。
姜洛仪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卫樊六岁时就被发掘出凤凰血脉,经过四年的折腾,成功觉醒。
接下来的生活就是进副本进副本进副本。
她能见着儿子的天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每当远远看到意气风发的执法官,心中既自豪又酸涩。
那是她的孩子,又不只是她的孩子!
外面的声音渐渐远离,屋里一片漆黑。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卫樊才从睡梦中挣脱。
精神海濒临崩溃,大脑隐隐作痛,他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现实中。
在诡境待久了,没想到因意外回到现实,竟然很不适应。
卫樊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继续昨晚上打了一半的游戏。
旁人觉得他遭受打击,颓废了,终日躲在屋里,逃避既定事实。
但实际上,卫樊这几天沉迷现实中的游戏无法自拔。
诡境也是游戏,但对他而言,是工作,是责任,没有丝毫的乐趣。
现实中的游戏就不同了,没有必须通关的压力,没有生死时速的紧迫感,没有阴险狡诈的副本Boss。
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一不小心失败了,还可以重开一局。
至于难过,有点。
他刚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还没有决出胜负,就再也没了机会。
不过,就算重来一次,他的选择也不会变。
那就没有什么不甘的了。
而且,如今他的身体状况,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卫·前执法官·樊心想:那就及时行乐!
于是,他又玩了几天的游戏。
真·大龄网瘾少年!
直到办交接手续的人来卫家。
卫樊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换了一身衣服就出去了。
办理手续的人看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少年,黑发凌乱,里面还有一撮紫,看上去张扬恣意。
明明相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但他第一眼竟不敢认。
卫执法官向来衣冠端正,向来沉稳可靠,给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安全感,何曾有这么少年气的一面。
如果卫樊能够从办理手续的人微妙的表情,猜出他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告诉他,“这么多年,他早装够了。”
可惜卫樊不能,于是他只是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正巧碰上来看望卫樊的卫老爷子。
他原本心情还行,毕竟经历了很多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无论怎样,至少卫樊还活着,这就够了。
卫老爷子心情很放松地扫了一眼白纸上的名字,目光凝住了。
办理手续的人适时夸了夸,“卫神这艺术字,真是绝了。”
卫老爷子表面上附和地点了点头,等人一走,他立即找了纸笔,让卫樊重新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卫樊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几秒钟写完了。
“这是艺术字?”为了不冤枉自家孙子,卫老爷子确认了一遍。
“不是,我就简单写了个名。”
“这个樊,你写错了。”
“不可能!我一直这么写。”
自信满满的卫樊查完字典后,沉默了。
他从十岁开始几乎白天黑夜都在诡境,正经的学没上过几天。
而且下副本时只担任武力输出,分析副本什么的,有专门负责的人。
特训也着重于格斗方面的提升,偶尔学点知识,还是在现实生活中又冷门又不常用的。
至于开会,他一直是表面上沉稳冷静,颇有威慑力,实际上早就神游天外了。
这就导致了,堂堂前执法官竟是文盲!
“卫家人怎么能是文盲?”卫老爷子很生气。
要是卫樊还是二十来岁的状态,卫老爷子气一会儿也就不管了。
但卫樊由于受伤的缘故,身体缩小回十五六岁的时候,这让他很有管教的冲动。
小孩还有改好的可能。
“算了,正好你现在年龄很合适,上高中学两天习吧,不指望你能考多好,把自己的名字写对就行。”
卫樊不以为意。
这不得怪他名字里有生僻字,不好写。要是他叫卫木,肯定不会写错!
卫老爷子的话风突然一转,道,“难道你不想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卫樊一顿,他道,“再说吧。”
下午,卫樊打游戏正嗨,突然跳出来一个电话页面。
他想也没想,就点了接通。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冷漠命令式的语气,令他本能有一点点反感。
“卫樊,明天下午和陈家的小女儿见一面。我不是你母亲,不会惯着你。”
好家伙,怎么接了这人的电话,真后悔!卫樊想。
电话那边完全get不到他内心的烦躁,滔滔不绝地道,
“表现得好点,早定下来。生下带有凤凰血脉的孩子,这是你对家族,仅剩的一点价值。不然,天天闷在屋里,和废物有什么……”
没等他说完,卫樊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为了掐灭屑爹逼婚逼孕的念头,晚上,卫樊就主动找了卫老爷子,表示愿意上学,但要选个离这里最远的城市。
*
“今天,我们班有一位新成员加入,请大家热烈欢迎。”
教语文的宋老师放下书,温言软语地道。
宋老师,大城市来的,到这里支教。
二十几岁的美女,相貌温婉,声音偏软,很有江南濛濛烟雨的柔美。
但对待违纪的学生要打要骂,从不含糊。“扔粉笔头”又是一绝,是青竹中学“学渣班”的班主任。
众刺头起初以为来了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捏,结果被秋风扫落叶一般“铁血镇压”。
他们搬来家长,闹到学校领导面前。
宋老师非但没被批评,还被夸了一番,反令家长道歉。
再闹下去,顶多换个班。刺头们彻底消停,成绩还有所提高。
班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充分体现出宋老师的威信。
受到热烈欢迎的新成员大大方方地走上讲台,坦坦荡荡接受全班同学的目光。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行云流水写下两个大字。
——卫木
“这是我的名字,日后请多指教。”
男生高高瘦瘦,相貌英俊,长眉斜飞入鬓,有一种刀锋的锋锐感。上身穿着黑T恤,胳膊上的肌肉流畅有力,下身是牛仔裤,大长腿随意地站着,给人不太明显的压迫感。
黑发凌乱,有一撮被染成了紫色,但此人极度自信张扬,竟毫无违和感。
他墨色的眼眸中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显出几分随和好相处来。
“卫木,你坐徐烬旁边,对,就是最后一排那个空座。”
“徐烬,好好带带他。”宋老师安排下去。
坐在后排,无精打采的男生抬起头,先是注意到宋老师的手势—作文不写,又看向转校生,视线重重地落在那一撮紫上,然后答应下来,
“好的,老师。”冷淡声音中流露出一种浓浓的疲倦,仿佛还没睡醒。
语文课是上午第一节,徐烬很努力不睡过去,对外界的感知也就差了些,反应慢了半拍。
他将书往里挪了挪,给新同桌腾出地来,“你坐这儿。”
“谢谢。”卫樊坐下,将书包搭在桌面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小同桌。
黑发稍长,压着眉骨,有几分阴郁。戴着黑框眼镜,校服穿得很整齐。神色倦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桌子上睡过去。
但皮肤很白,面庞,脖颈和双手都莹洁如雪,衬得整个人的气质莫名的有些冷。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总的来说,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搁副本也就是个凑数的。
卫樊下完定义,翻出书本,认真听课。上学第一天,不好意思玩手机,就学一会。
等转校生的视线彻底离开,徐烬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倦怠,原本放松的身体却下意识紧绷。
他从小就对别人的目光十分敏锐,无论里面含了什么情绪,都会激起本能的戒备,瞬间做好战斗的准备。
在自然界,被注视往往意味着危险,意味着被不知在何处的猎人锁定,随时准备扑过来,将看中的猎物吞吃入腹。
经历过诡境,徐烬这种感知被强化了。
但是,在人类世界中,别人的打量大多数时候是不含任何恶意的。
徐烬在人群中混了九年,才勉强在被打量时不露出异样。
但过后会出现应激反应,得三四分钟后才能恢复正常。
或许有些人会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但徐烬很反感。
短时间还行,时间一长,就会激起心底暗沉的烦郁,想要毁灭能够带来危险的一切。
而当普通人就很好,不会被特殊关注,不用背负过多期望,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了。
很快,一节课转瞬即逝。
下一节是数学。
而卫樊来时,只有一本宋老师提供的语文书。
他没有数学课本,只能和小同桌凑合着看一本。
上了一会儿课,一股熟悉的,强烈的钝痛,从大脑深处传来,迅速席卷全身。
卫樊强忍着疼,唇瓣失了血色,额头上冒出冷汗,但还是竭力保持面上的云淡风轻。
精神力枯竭导致的精神海濒临崩溃,不但实力跌落到普通人水准,不能动用特殊能力,还会时不时被疼痛折磨,目前还没有任何可以缓解的方案。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可以摆脱诡境的强制进入机制吧。卫樊苦中作乐地想。
自觉醒血脉后,卫樊一直担任着“精神支柱”的角色,软弱优柔全被摒弃。
他习惯性竖起坚不可摧的壁垒,不让别人窥探到内里的真实情况,留给外界的永远是强大的一面。
身份变了,他一时半会儿还转变不过来。
尽管脸色苍白,但卫樊愣是没有表现出狼狈虚弱来。
他抿着唇,明明身处于喧嚣的读书声,却霎时被拉入无边无际的黑色雾气中,
就在这时,手背忽然传来异样的柔软,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
原来是小同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后将一块硬物塞进他的手心。
——是一块奶糖。
就,有点贴心。
卫樊一个假高中生,毫无上课不吃零食的顾忌。
他剥开糖纸,将奶糖扔进口中。陌生的滋味蔓延开,甜滋滋的,仿佛能压下强烈的钝痛。
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吗?
还不错。
徐烬确定新同桌好多了,不会因为低血糖晕倒,才继续假装听课,实则睡觉。
他眼眸半阖,视线放在书面,大脑自动进入休眠模式。
除了老师的吩咐外,有个性的朋友,可以很好地掩盖他无意间流露出的异常之处。
就是新同桌看上去不太健康,平日里得多照顾一二。
到了晚上,徐烬如往常一样进入诡境。
几个陌生的新面孔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你推我我推你,好一会儿才选出一个代表来,“默神,我们想加入你的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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