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嗯”先生与炸毛鱼
那场长达三个小时的“静坐抗议”最终以品牌方出面打圆场，以及简潇然团队那边送来一份堪称丰厚的“补偿方案”（外加李胜南黑着脸但精准无比的商务谈判）告一段落。
时羡屿憋着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回去就把游戏里的对手虐得嗷嗷叫，ID改成了“今天也不想营业”，被李胜南一个电话打过来勒令三分钟内改回去，免得被截图发散。
日子还得过，钱也还得赚。时羡屿安慰自己，就当被狗咬了，总不能咬回去。虽然他心里的小本本已经给简潇然记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耍大牌，没时间观念，目中无人。
第一次正式合作拍摄的日子，到底还是来了。
拍摄地在一个租借来的巨大环形影棚。时羡屿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忙成一片。灯光师在调试巨大的柔光箱，摄影师助理抱着反光板跑来跑去，造型师区域挂满了各色高定服装。
李胜南今天亲自压阵，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扫视全场，生怕出一点纰漏。时羡屿被她按在化妆镜前，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接受最后的检阅。
“表情管理，”李胜南低声提醒，手指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记住，你是专业的。别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
时羡屿从镜子里看她，扯出个假笑：“放心，李姐。我演技好着呢，保证演出一种‘第一次见到简老师好激动好荣幸’的羞涩与惊喜。”
李胜南：“……倒也不必这么浮夸。”
化妆刷在脸上扫来扫去，时羡屿闭上眼，心里却在默默排练：等会儿见了面，要怎么打招呼？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久仰大名”？还是阴阳怪气地来一句“简老师真是贵人事忙”？或者干脆学他，高贵冷艳地点个头算了？
脑子里的剧本还没写完，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推开。
时羡屿下意识地睁开眼，透过镜子看向门口。
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很高。这是第一印象。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种迫人的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下身是剪裁合体的同色长裤，衬得腿长得有些逆天。黑发打理得随意却又不乱，眉眼深邃，鼻梁投下小片阴影，薄唇抿成一条没什么情绪的直线。
正是LED屏幕上那张脸，真人甚至比精修图更具冲击力。不是那种带有暖意的英俊，而是一种冷感的、疏离的、仿佛高山雪原般只可远观的标致。周遭的忙碌和嘈杂似乎都与他无关，他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真空地带。
简潇然。
他目光淡淡地扫过化妆间，似乎在确认环境，最后落在了镜子里时羡屿的脸上。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短暂交汇。
时羡屿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不是心动，是某种类似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或者“猎物被猛兽盯上”的应激反应。他几乎是瞬间就切换到了战斗状态，后背下意识地挺直了。
简潇然的视线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了，仿佛只是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他侧头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不高，听不清内容，但声线偏低，带着点微哑的质感。
然后，他就朝着另一个空着的化妆位走去，全程没有再看向羡屿一眼。
时羡屿：“？？？”
就这？
等了三个小时鸽了人，连个正眼都没有？一句道歉都没有？甚至一个点头示意都吝啬给予？
他感觉自己蓄力已久的一拳，直接打进了棉花里，不，是打进了冰窟窿，连个响动都没听见就没了。
造型师还在给他弄头发，他没法动，只能通过镜子死死盯着简潇然的背影。那人坐下后，闭着眼让化妆师操作，姿态放松，好像完全没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时羡屿内心的弹幕已经开始火山喷发： 【装！继续装！冰山人设不倒是吧？】 【哑巴了吗？不会说人话？】 【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做事这么膈应人？】 【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种气？我的208万是不是包含了精神损失费？！】
李胜南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时羡屿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终于做完造型，拍摄正式开始。
第一组概念是“双生”，需要两人穿着相似款式的服装，在纯白背景前表现出一种微妙的对立与共鸣。
摄影师试图引导气氛：“好，两位老师靠近一点……对，简老师可以稍微侧一下身，羡屿你看那边，对，眼神再空茫一点，想象一下你们是光影的两面……”
时羡屿努力照做，但身体僵硬得像个机器人。让他靠近简潇然？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踩对方的脚。
简潇然倒是很配合，摄影师让怎么动就怎么动，动作流畅自然，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深得像潭水，看不透情绪。
休息间隙，工作人员递上来两杯水。时羡屿接过自己那杯，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心里的烦躁。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简潇然。那人正微微仰头喝水，喉结滚动，侧面线条利落得像是刀刻。
时羡屿脑子里那点恶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他磨蹭过去，假装不经意地开口，语气尽量装得自然：“简老师上次好像很忙啊？”
简潇然放下水杯，转过头看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近距离看，更显得冷淡疏离。
他看了时羡屿两秒，就在时羡屿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长篇大论的借口时，他只吐出一个字：
“嗯。”
时羡屿：“……？”
嗯？？？
就一个“嗯”？？？没了？？？
这算什么回答？承认了？懒得解释？还是根本不屑于跟他解释？
时羡屿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干笑一声，试图给自己找台阶下：“嗬，大忙人都这样，理解。”
他期待着对方至少客套一句“不好意思”或者“下次注意”。
结果简潇然又是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再次开口，依旧是言简意赅到令人发指：
“还好。”
时羡屿脸上的假笑彻底维持不住了。
还好？什么还好？是“忙得还好”还是“鸽了我三个小时这件事还好”？
他感觉自己快要内伤了。跟这人沟通怎么比破解摩斯密码还难？
内心OS：简潇然，你上辈子是个哑巴投胎吗？还是说多崩一个字要收你钱？！“嗯”先生是吧？行，你牛逼！
他彻底没了交流的**，扭头就走，恨不得离这座移动冰山十米远。
接下来的拍摄，时羡屿全程开启“莫挨老子”模式，摄影师要求互动时，他的表情管理勉强在及格线边缘徘徊，肢体语言写满了抗拒。反倒是简潇然，依旧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该配合配合，该伸手伸手（虽然手指尖都透着礼貌的疏离），专业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种对比落在工作人员眼里，就成了“羡羡鱼好像有点怕生/不在状态”，而“潇神果然专业又沉稳”。
时羡屿要是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估计能当场表演一个吐血三升。
拍摄终于熬到尾声，最后一套造型需要一点肢体接触。简潇然按照要求，从身后靠近，虚虚地环住他，手指即将搭上他手臂的前一秒——
时羡屿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下。
简潇然的动作顿在半空，他低头，看着自己悬空的手，又抬眼看向时羡屿绷紧的侧脸和微微发红的耳尖，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时羡屿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赶紧找补，干巴巴地解释：“……有点痒。”
简潇然没说话，只是收回了手，重新插回裤兜里，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
但时羡屿分明看到，他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浅褐色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探究？或者说，是觉得有点好玩？
一定是看错了。冰山怎么会觉得好玩？
时羡屿扭过头，内心疯狂刷屏： 【完了完了，这下更坐实我脾气古怪难搞了！】 【都怪简潇然！气场太冻人了！靠近他方圆一米自动触发防御机制！】 【这破香水代言谁爱拍谁拍吧！老子不伺候了！】
然而，并没有人听到他内心的咆哮。摄影师打圆场，调整了姿势，总算磕磕绊绊地拍完了最后几张。
收工的那一刻，时羡屿几乎是秒速逃离现场，钻进保姆车的速度堪比逃难。
李胜南跟过来，上车，关上门。
车厢里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李胜南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今天……表现得很‘敬业’。”
时羡屿瘫在后座，用帽子盖住脸，生无可恋地吐出一句：
“李姐，杀了我吧，下次直接给我接个单人活，动物世界都行，只要对面不是简潇然。”
当“嗯”先生遇上“炸毛鱼”，现场演绎什么叫“鸡同鸭讲”和“对牛弹琴”。
羡羡鱼内心戏爆棚，简影帝惜字如金。
一场拍摄下来，摄影师收获了照片，品牌方收获了素材，羡羡鱼收获了内伤。
所以“邂逅”的真相是——一个以为在拍《冰雪奇缘》，一个以为在演《动物世界》。
[狗头叼玫瑰][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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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嗯”先生与炸毛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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