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复工的第一天精神饱满，特意提前到了化妆间。
昨晚路聿琛收工后来了一趟，见她跟没事人一样才放下心，又是热水又是暖宫贴一顿倒腾，最后被郁燃以“要背词”为由赶回了家。
张凯的话虽然忠言逆耳，却句句在理。她心里也有数，能处理好这些。认真思考完之后便也没有心理负担，安心睡觉了。
及时行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早为以后的事担忧是在消耗当下的快乐，这是郁燃一贯的人生准则。
今天的化妆间有些简陋，一个大通间排了一整列化妆镜，郁燃被安排在其中一张前。
听唐一乐说，由于明年暑假档竞争激烈，最近新戏扎堆开机，横店的化妆间顿时紧俏起来。
郁燃一想确实，温婉宁也跟她提过即将进组，是一部古装穿书剧，看投资应该是个不小的IP。
整个房间都是《朱砂画魂》的主演。她到的时候，孟想已经就位，见郁燃进来，身后还跟着尹明涵，两拨人互相点头致意。
郁燃没忍住回头瞥了一眼尹明涵，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绷得紧紧的，仿佛根本不认识。
唐一乐在旁边捂嘴偷笑，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涵姐可真能憋，明明早上还一起来吃早饭了呢。”
今早的瀚海林苑确实热闹。陈振非说自己的车送去保养了，死活要蹭路聿琛的车，正好路聿琛买了早饭要去郁燃家，没办法，只能把他一块捎上。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孟想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他俩一对视，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出现在这儿。
郁燃这才想起还没跟路聿琛交代尹明涵和孟想恋爱的事，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解释。
路聿琛半懂不懂地啃了个大瓜，还是同组演员的。但他表情淡定得很，跟郁燃的兴奋完全是两个画风。
郁燃这么激动，主要是因为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尹明涵和孟想同框，还处在“好友居然恋爱了”的新鲜感里。
于是这顿早饭，除了郁燃和唐一乐激动得互相踩脚，其他人都安静得像临时拼桌。
陈振显然也惊到了，他和孟想合作过好几次，但从来没打听过对方感情的事，也就没多嘴。
吃完早饭后，他们分三批出发。孟想先走，路聿琛和陈振垫后直接去片场。
贺垣是在郁燃妆化到一半时来的，摘下棒球帽和口罩，露出一张憔悴的脸。
郁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她正忙着弄微博账号认证。
鼓捣了好一阵，直到那个勾号出现，显示账号恢复成功，她才松了口气。
太久没上微博，评论区与私信瞬间涌进大量消息，有好的有坏的，更多的是对她受伤表示的关心。
只是没想到，账号被禁言的这些日子，粉丝数也突破了两百万大关，可喜可贺。
郁燃转发了工作室那条报平安的微博：
［郁燃yu：账号刚恢复，身体一切都好，感谢关心。］
“叮当”一声提示音，郁燃点开一看，是互关用户——［左昼的vb］点赞了这条。
紧接着又是一声——
［贺垣Hollis］点赞并评论：“郁老师，恭喜复工。”
郁燃偏头看向旁边化妆镜前坐着的人。
贺垣正闭着眼让化妆师上粉底，还特意嘱咐多上点遮瑕，盖盖黑眼圈。
郁燃不太喜欢他这种“线上热情、线下无声”的营业模式。每一个互动都像精心策划给粉丝看的，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展示他亲和力的工具人。
算了，本来就是工作，较真不如多揣摩角色。
她刚要放下手机，两条微信消息就跳了出来。
［路聿琛：难不难受，还想吐吗？］
［路聿琛：郁老师，恭喜复工。］
郁燃不想吐，郁燃现在只想笑。
这绝对是看到贺垣评论，在吃飞醋。她发了个“抱头溜了”的表情包。
［郁燃：这真不关我事。］
路聿琛回了个笑眯眯的表情。
但郁燃越看越觉得这表情透着一股凉意。
这时唐一乐发消息来了。其实她就坐在后排等她，发消息纯属是因为人多口杂，有些话不方便说。
［唐一乐：我去！湖泰花2000万买了左昼《醉世间》的IP！就那本被锁了看不了的！］
郁燃对行情不算熟，但也略有耳闻。这个价格，在小说圈绝对算天价。
2000万，她得拍多少部女主戏才挣得到？
虽然一直知道左昼很火，但实际成绩砸过来，还是让她震撼了一把。
而这位小说圈顶流，此刻正给她发撒泼打滚的表情包，抱怨郁燃冷落他，两分钟了还不回他消息。
郁燃抿唇忍住笑意，有样学样地回：
［郁燃：左老师，恭喜版权大卖。］
没想到路聿琛好像有点紧张，还问她会不会生气，因为他听说湖泰跟郁燃之前有点过节。
郁燃直接回：［生气个毛，我高兴还来不及。］
有钱不赚是傻子，管他湖泰还是河泰，谁给钱多谁就是爷。
她突然想起唐一乐一直对《醉世间》特别感兴趣，就开口想替她要本亲签。
这次对方隔了很久才回复。以往路聿琛都秒回得像个人机，突然这么慢，她还有点不习惯。
久到郁燃整个妆造都完成了，他才发来消息：
［路聿琛：嗯……那本书在我北都家里。着急要吗？急的话我让人去取，寄过来。］
郁燃想了想，回：
［算了，太麻烦，等回北都再说吧，也不差这一时。］
刚把手机摁灭，贺垣那边也做完造型，站起身问她：“郁燃，一起出去？”
郁燃看了眼时间：“行。注意点，稍微保持点距离。”
碍着旁边还有化妆师，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
“知道～你在医院说过的，我懂。”贺垣一秒切换营业状态冲她眨眼，那语气腻得郁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出门，尖叫和快门声瞬间响成一片。
“郁燃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别挤了别挤了！别挤到我CP！”
“贺垣你要好好吃饭！别熬夜了！黑眼圈没遮住，让化妆师再补补！”
“豹豹猫猫我在这！”
郁燃本来听到“贺垣黑眼圈没遮住”还想笑，听到最后一句脚步一顿，随手拉住最近的一个粉丝问：“这啥意思？”
那粉丝没想到能跟郁燃说上话，看她一脸懵又努力理解的样子，内心疯狂呐喊“太可爱了！”，再看她握着自己衣袖细如青葱的手指，激动得差点叫出声。
表面却颤巍巍地回答：“就是爸爸妈妈的意思。”
郁燃更懵了，指指自己：“我啊？”
这什么称呼？现场认亲？
“对！猫猫这是我的信！”她看了眼郁燃身后的经纪人，“能收吗？”
郁燃笑着伸手接过来：“放心，我会转交给贺垣的。”
那粉丝顿时大喊：“什么贺垣！这是给你的！我是你粉丝！”
“哦哦，好。”郁燃点点头，没想到自己也能收到信，一脸受宠若惊，“我会认真读每一个字的。”
周围粉丝一听，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掏信往她手里塞。
接了一封就有无数封，直到郁燃快拿不下，张凯不知从哪掏出个印着［品一鲜果］的大塑料袋递给她。
贺垣也在那边和粉丝打招呼，瞥见两边围观的人群，郁燃那边居然更热闹些，粉丝也更热情。
他脸色微微一僵，又迅速恢复温润公子的模样，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郁燃被粉丝簇拥着往车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聊天，气氛轻松得像朋友闲谈。
还有混在其中的CP粉问她觉得贺垣怎么样。
郁燃比了个大拇指，从颜值夸到演技再夸到情商，真的假的全端了上来。
既然答应合作，维护伙伴形象也是她的工作。
但她没想到，这一通实诚夸奖没给贺垣拉多少好感，反倒让CP粉更亢奋了，纷纷喊着“我就知道你俩是真的！”
郁燃还眼尖的在人群里看到了上次给她和贺垣拍立得的小姑娘，她今天来得稍晚，没挤进内圈。
郁燃隔空问她怎么没去上学，是不是翘课了。
小姑娘疯狂摆手，喊今天是周六。
郁燃这才放下心，不然真是罪过。
好不容易上了车，这次郁燃再开窗挥手时，不再是上次无人问津的场面，车外是一张张兴奋的面孔，热情地跟她道别。
她也积极回应，甚至微微探出车窗，拿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真好，她也有了一小群支持她的人。
不多，但足够真诚，就够了。
车子驶出很远，人群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郁燃才关上车窗。
唐一乐和尹明涵在后排调侃张凯不懂审时度势，她俩早在出门那一刻就机智地闪到一边，没被挤到。
郁燃转头一看，张凯现在满头是汗，衣服皱巴巴，起早做的发型也乱得不成样。
但这一次，他脸上挂的是欣慰的笑容。
刚抬眼便和郁燃对视上了，张凯眼圈瞬间就红了，抬手开始擦眼泪。
郁燃看着张凯的动作，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唐一乐和尹明涵看他这样也敛了笑沉默不语。
这六年是怎么走的，车里坐着的四个人都心知肚明。
为郁燃付出最多、最操心的，就是张凯。生活上当爹又当妈，名利场上陪人喝到烂醉如泥抱着马桶嗷嗷吐，就为了给郁燃争取一个小角色。
之前在北都的时候，因为条件不好，他们租不起很大很好的房子。
张凯又拉下脸和房东讲价，最后拿着租房合同和郁燃唐一乐炫耀，说自己是个讲价天才。
后来才知道，张凯是一遍遍地磨人家，又送水果又帮忙做家务，房东看他实在才松口的。
那时候郁燃刚从公司解约，兜里没剩几个钱，唐一乐刚大学毕业更没钱，还是张凯卖了块表垫付的半年房租。
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他每天只能睡客厅沙发，蜷在里面看着好难受，他说他腰不好睡硬沙发舒服，死活不去房间住。
三人组了个小工作室单打独斗，他的宝贝表盒，也越来越空，几乎都是出二手卖出去换回些钱运转。
这两年才渐渐好转，表盒里的表又被重新买回来一些。
郁燃让他别这样做了，他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其实有好几块绝版的表都收不到了。
再后来赚了点小钱，三线女明星的工资也比正常工薪阶层的人高，郁燃便想着法子给他涨工资，替他留心那些绝版表。
郁燃也问过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尽心，张凯家境不错，哪怕不在她这干，出去也会有个很轻松的好工作。
张凯只是摇摇头，和郁燃说，从他第一天做助理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圈子里烂人太多。
他是摄影专业的，刚毕业的时候也想展现宏图大志，成为有名的杂志摄影师，去公司面试却被人赶来做助理，美名其曰的诓骗他，说这样有历练，审美也会提高。
刚出社会他什么都不懂，拿着助理的钱还得兼摄像出片的工作。身上扛着很重的相机，背着艺人的所需用品，还得跪地上帮艺人换鞋，动作慢了也会被人当众指鼻子骂，扣工资。
郁燃是他跟的第六位艺人，也是唯一一个把他当人看，没有随意大呼小叫训斥他，当狗一样使唤的艺人。
他想要的只是个尊重。
相比于他的事业心，郁燃都自愧不如，毕竟她之前会为了一时之愤被黑热搜逼的差点退圈。
当时的情况郁燃没办法不去做那样的事，张凯一边气郁燃冲动，一边安慰她说不就是个湖泰吗？什么东西，我能给你谈更好的！
回忆不断闪回，和面前掉眼泪的张凯重叠。
郁燃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有些话，不用她说，张凯也懂。
结果这人哭得更大声，彻底不收敛了，连前面开车的吴叔也频频回头看。
尹明涵递来的纸巾被他擤鼻子团了好几个球攥在手里，郁燃等了好一会，等他缓和了些才开口。
“别哭了，都过去了。晚上还有硬仗要大，你平复一下情绪。”
张凯听这话，立刻像打了鸡血，进入战斗模式，恢复成平时那种“皆是小事”的状态，冲她仨神秘莫测的笑道：“看哥给你们露一手。”
今夜，就是狼人局，绝非平安夜。
好戏，要开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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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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