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四十九，还真的是符合你的名字。”
撑在台球桌上的人又一次一杆进洞，天生的金色头发被剪得很短，卷曲成自然的弧度。
“怎么突然就下coastline了。”没听见戚氿的回答，李思白自顾自说，“感觉这个软件还不错。”
他也要用。
势必要谈到一个中国男生。
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李思白撇撇嘴，戚氿虽然国籍上符合，但他有时候就跟个冷漠的疯子一样。
成为朋友他觉得是靠自己的人格魅力，但除了欣赏多一点感情都让他起鸡皮疙瘩。
手上的动作一歪，白球斜着滚了一小段距离，停住了。
李思白放下杆子，走到桌边，他没凑近，和戚氿有段距离。
这算是相处挺久的习惯。
戚氿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
他眼神还不错，戚氿也没故意藏着，ipad上是一张照片。大概只露出了一个男生的上半身和侧脸，角度还要再倾斜一点。
返回，是coastline的界面。
李思白心里觉得眼熟，他玩软件的时候似乎还让戚氿看过。
但他又没什么印象，可能是记错了。
“这也看不出来什么啊。”李思白想起刚才扫过一眼的图片，“甚至连脸都没露出来，难道你喜欢带项链的？”
坐在窗户边上人处理着消息，唇角微微向上，给人一种心情很好的样子。
实际上，李思白注意着戚氿的神色，几年来相处的经历让他确信，此人心情一定糟糕透了。
“你话很多。”
“好吧好吧。”李思白摊手，从戚氿提前从法国回来之后，心情似乎都是这个鬼样子。
原因他大概能猜到一些，无非是家事，知道归知道，他才不乐意去触这个霉头。
戚氿在法国读了几年书，闲暇的时候会去欧洲各国转圈，意大利，英国，他的外语能力还不错，简单的日常交谈对他并不是问题。
夏日沙滩和海岸。
丰富的生活和社交圈让李思白一直以为戚氿是个阳光开朗的人。
李思白外形看起来还不错，肌肉线条看着像模像样，要是真到了拳场上，对方可能会感觉在虐菜。
所以他只是有兴趣，但不会上场。
再一次见到戚氿就是在灯光之下的擂台上。相比较肌肉虬结姿态硬朗的人，站在对面的东方面孔体型要瘦削一些。
平心而论，他站的地方不应该是身处暗处擂台，应该是更加明亮的地方。
欢呼声在耳边炸起，周围人的声音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开，每一次的出击和跌倒都会引起新一轮的狂欢。
血液和绝地反击成为了气氛的催化剂。
之后的场面让李思白记忆犹新，他只记得最后戚氿站在台上，破了的唇角和一丝嘲讽的笑。
然而，戚氿其实是个美术生。
那双手，是来画画的。
身为那种场面的当事人现在正回着消息。coastline会将用户双方的姓名联系方式等发送至个人邮箱。
微信通过得很快，姜遇辽的微信头像是只奶茶色德牧叼着只小黄鸭，冲着镜头歪头的照片。
高饱和的色调让画面之外的人也觉得多了几分开心。
姜汁椰梨:【你好，我现在江城，等你有时间我们约定好一个时间见一面吧:>】
79:【我也在这边，时间你定。】
这么巧。
姜汁椰梨:【下周三上午可以吗，时间地点我发你。】
79:【可以。】
姜遇辽退出聊天界面，回复学校群里弹出的消息。临近回学校的日期，在假期期间蛰伏的群聊一瞬间都涌了上来。
他突然想到，给的资料上显示戚氿是24，那么可能是在工作也可能是读研究生？
朋友圈显示三天可见，姜遇辽看不到信息，封面上的图片是晚上的塞纳河，暖黄色灯光卷在深蓝湖水里，像是油画。
和记忆里的一样。
*
姜遇辽病好后的几天天气不错，他带着大福在周边的公园里散步。兴许是有段时间没和大福出门，姜遇辽感觉大福的精力更加旺盛了，出去门之后撒了欢地跑，险些吓到其他的狗，被他说了几句之后才肯乖乖跟着。
约定好的是10点钟和戚氿见面的，遛完大福回去再出门，时间应该来得及。
走着走着，姜遇辽感觉天有些阴，大福在一旁追着几只蜻蜓转圈。
“大福，走了。”姜遇辽扯了扯绳子，带着大福快速往来的方向走。
雨来得迅猛，好在姜遇运气还不算差，在路边找了一个高点的台子站着。上面的挡板勉强能遮挡一点雨。
姜遇辽有些无奈，江城的天气多变，天气预报也是时准时不准。显示的小雨实际可能会把半个裤腿都打湿。
雨水的腥味混杂着泥土的味道充斥着鼻尖，地上的雨水汇成一股水流沿着台阶流过，在下水道的入口处打着漩涡。
【不好意思啊，外面下雨，我现在回不去家，拿不了合同，今天可能见不了面了。】
微信的界面很快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79:【你被困在雨里了？】
79:【我开车，刚好在那附近，可以去接你。】
【不只我一个人，我旁边还有一条德牧。】
79:【可以的，等我。】
这个时候雨下得没刚才大，不确定雨还会不会变得迅猛，姜遇辽答应了。
上次淋雨是他和吉他。
这次是他和大福。
戚氿按照给定的位置，很快就看见了姜遇辽和……
一只德牧。
远处看，像是地面长了两个蘑菇。
撑着明黄色伞的人蹲在路边，撑着膝盖看着水上飘来飘去的叶子。另外一把印着白色小花的蓝伞撑好放在地上，一只奶茶色的德牧在伞下乖乖蹲坐着，伞外还露出了一条尾巴。
戚氿不自觉笑了一下，看着那边的一人一狗抬头，往他这边走来。
姜遇辽庆幸自己带了宠物临时坐垫，大福坐在越野车的后座，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注意到戚氿的目光，姜遇辽揉了揉大福的脑袋，转过身说，“会有人害怕像大福这种体型的狗，”
“没有。”戚氿目光落在姜遇辽的手上，小拇指上戴了一枚尾戒。
“大福是吗？它看起来很乖，也很好看。”
大福歪了歪头，看起来挺高兴。
姜遇辽笑了笑，“我也觉得。”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这次情况突然，姜遇辽还是和戚氿解释了一下情况。
“不好意思啊，第一次是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
本来说的是咖啡厅，现在他作为甲方还没做什么，反倒让戚氿帮他了个忙。
“嗯……第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姜遇辽的错觉，戚氿的脸色似乎有些变化，但下一秒又是最开始带着笑的模样。
后面的话戚氿说的声音很低，姜遇辽没有听清。
应该…没生气吧。
姜遇辽视线不经意地往左边挪动，他看不到戚氿的表情，只能注意到他搭在方向盘上轻点着的手，指骨分明细长，手腕尺骨茎突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纹身。
是一只蓝色的蝴蝶，深蓝色的线条几笔勾勒出形状，翅膀渐变逐渐过渡到浅蓝。
很生动。
姜遇辽没意识到自己看得有些久，窗外的雨早就停了，没有了发出声响的雨滴，人很安静，大福也同样。
越野车又驶过一个路口，上车后姜遇辽就输入了地址，前面就是他住的地方。
他家里很少会有外人来，因此姜遇辽暂时还没有要收拾的自觉。密码锁打开的声音像是给了他信号。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沙发上还有他放的各式各样的玩偶，买习惯了，门边还堆放着一些没拆开的。
总之就是很多很多。
姜遇辽转身靠在门边，把刚打开的门又关上。突如其来的动作没给双方反应的时间，他和戚氿的距离变得有些近。
戚氿站在原地没动，手里还握着大福的牵引绳，眼神示意。
怎么了。
“嗯，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姜遇辽发现他需要轻微抬头才可以看到戚氿的眼睛。
想起之前戚氿给的个人资料。
心里感叹。
真的有187啊。
“三分钟。”
说完姜遇辽就进去了，留大福和戚氿在门外待着。
家里其实很整洁，除了占据相当大地方的玩偶，没有需要特别收拾的地方。
戚氿进来的第一感觉是很温馨。在他的生活里，这算是一个相当少见的东西。
浅白色的双人沙发上放置着几个胶囊形状的抱枕，一块蓝黄格子的毯子斜放在沙发上。石青色的斗柜设置成圆筒状，另一旁是一个橙色可弯折的落地灯。
颜色搭配协调，明朗不杂乱。
戚氿目光扫过墙上的卡通装饰画，角落的地方是一张小幅的水彩，只有巴掌那么大，依稀能认出来是画的是大福。
笔触稚嫩可爱。
“这个是合同，是律师修订过的版本，你可以看看。”
戚氿接过，语气自然，“你决定好了？可我们还没有试一试。”
试什么？
姜遇辽不解，想明白的时候耳朵红的止都止不住。合同白纸黑字写着，握手，拥抱…
明明写上这些内容的时候心里没什么反应，这也算是他的主要目的。可是现在这么正经地说这些，却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从第一眼看到戚氿，姜遇辽没有排斥的感觉，而且…
他看着正逗着大福玩的人，觉得以后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戚氿没问为什么，某人现在的的状态看着不像会回答的样子。
“在签字之前，我有问题想问。 ”姜遇辽是真的有些疑惑，他是真的需要这样的事情，可戚氿是为什么会同意。
他看着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除去他本身的样貌，衣服穿搭简单松弛，看不出牌子，但价格不会便宜。
“你为什么会…”
戚氿接话，“同意这份合同？”
“嗯。”
戚氿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思忖怎么说。他低沉着声音开口，有些隐隐的难过，“我…父亲前段时间生病了，挺严重的，治疗的费用我已经付过一部分，但还剩下几十万。”
“有朋友在coastline上看见这个帖子，就说可以去试试。”
“但现在手头上已经不缺钱了，我也在从事其他的工作。看到这个帖子有些新奇，觉得能帮助别人感觉也不错。”
姜遇辽点头，他们的关系还是要靠合同来约束，问题不大。
“好，你有问题也可以问我，如果没有的话就这样定下了，我和其他人发一下消息。”
戚氿抬头，语气淡淡的，“好啊。”
有其他备选是预料之中。
姜遇辽说他等会儿有事情，待会就可以走了。唇齿开合，柔软的舌头若隐若现。
戚氿收回目光，静静听着。
刚刚的悲伤淡去。
他又开始嗜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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