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谢宁被扣了这个月的俸禄,原因不明。
大理寺自从将草包少卿关进大狱,行动就十分迅速,顺着云心给的线索查下去,果然查到了叶玄礼家,连夜就派了衙役来王府和傅家报信。
门房进府中通报时,云心正翻着王府内的账目,自从嫁进来就未曾管过家,好在琼华回来接手了几日,她看起来也不算费劲。
萧煜一手托腮坐在她旁边,直把她盯得身上发毛,云心放下账册,正欲劝他找点事做,屋门发出声响,从外面被推开。一阵凉风拂过,将她面前的蜡烛也吹熄了。
门房轻声言道:“王爷、王妃,大理寺派了人来府上,说是春闱舞弊的案子有了结果,明日可去听审。”
云心挥退了门房,又拿里间的蜡烛出来点上刚熄灭的那支。
“明日大理寺会把叶家推上台面吗?”父亲的案子她本想自己查出结果,却被白嗣娘子打乱了计划,重审这事也不知道陛下作何态度。
烛光打在云心脸上,模糊了她五官的轮廓,肌肤莹莹生光,萧煜却怎么都难以忽视她眼下的乌青,自傅仪方死后,云心很少能睡个安稳觉。
“不管怎样,我们去听审就是了。”他合上账本,又吹熄了蜡烛,“姐姐今日还是早些睡吧。”
这蜡烛被两人连番折腾,蜡芯留了些火光,屋内充满烟熏火燎的味道。
萧煜走到窗边支起窗棂,将屋里的纷扰都散去了。
第二日卯时,虞渊替王府去传了信,因着科举舞弊案重审,清谈会延期举行。
秋日烈阳高照,将空气中的尘埃都暴露在视野之中,大理寺更是格外肃穆。
重审春闱舞弊之事传遍了京城,有不少举子听闻上次审案时闹的笑话,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围观,这其中不仅有讲官话的,还有些附近州县的举子。
四王府的车驾停在大理寺门外,傅家姐妹和昨日一样穿了身白衣,和白嗣的娘子前后下了车。
门前的小吏见到三人下车,迎了上来。正纳罕怎么不见王爷,一匹黑马颇为风骚地停在车边,还亲昵地和拉车两匹马打了个招呼。
马上的青年身穿月白色圆领袍,头发高高束起,下马姿势十分利落,面色却有些不快。
今早萧煜想和云心同乘一辆马车,却被傅云萱和白嗣的娘子占了位置,只能骑马与车同行。
小吏见人都到齐,特意上前悄声提点:“陛下很是关注这桩案子,特下令魏国公旁听,待案子结了要进宫回话的。”
这魏国公除了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在前朝并无实权,安排他来旁听,便是存了亲审的意思。
几人进了大理寺,轻车熟路地找到大理寺的公堂,魏国公果然坐在左下首的位置。他本在翻看桌前的案卷,见云心几人来了,眼神掠过定在云心身上,略一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薛科自堂下而来,坐到堂上正位,一拍惊堂木,满堂皆恢复安静。
“本日重审春闱舞弊一案,会同应天府同审。”
应天府尹裴大人和上次坐在同样的位置,一言不发。
“昨日大理寺收到四王府提交的证据,并多方考证,有证人画押,确认证据有效。”他话音刚落,抬手示意身边的衙役呈上证据。
那张白嗣购买的题纸被拿到面前,云心和萧煜都大吃一惊:薛科是怎么说服祝铁崖交出题纸的?
“这便是白嗣死前在归园客栈购买的所谓科举试题,与实际试题不符。”
堂下白嗣的妻子听到这里,紧抿嘴唇。薛科眼神坚定,已有小卒押着带枷的归园客栈老板在堂下等候。
“本官提审了归园客栈老板,他本人承认卖题造假的事实,已经签字画押。”
那小卒将客栈老板带了上来,裴大人手一指,怀疑道:“大理寺不是早就宣称这名犯人死在狱中了吗?”
薛科眼神一转,坦言道:“当初春闱舞弊刚结案之时,就有人试图溜进大理寺杀归园客栈老板。”
他话说了一半,可极巧妙,案子才结就有人要杀了犯人,有些人想要斩草除根的心思呼之欲出。
裴大人也没胆子沾染这样的嫌疑,伸出去的手指缓缓打了个弯,又默默收回去,没骨气地思绪乱飞:这案子怎么又交到薛科手里了,先前和他一起查案的大理寺少卿呢?
“另有多名举子提交了自己购买的科举试题,本官将姓名和实际舞弊名单一一对比,发现并不吻合。”他说着看了看裴大人,他和草包都查了些什么?
客栈老板对堂上的风起云涌丝毫不觉,哭诉道:“我客栈搜出的名单是被人强塞的,白嗣死的那日有个男子上门来威胁我,要将名单装作不查被大理寺搜出,不然恐累及我家人性命!”
裴大人自觉被扫了面子,追问道:“你可有证据?”
这种威逼利诱之事向来都是背着人做的,又怎么会有证据。客栈老板叫他问的无法回话,他察觉失言,微微捂上嘴。
魏国公更是不加遮掩,在堂上笑了出来,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都说上次审案大理寺闹了笑话,有裴大人这样的妙人,真是很难不笑。
薛科颔首,衙役又拿了一张画像放到老板面前:“你看看,威胁你的是不是此人?”
客栈老板辨认过后点头说道:“就是他,那日他来归园客栈给的我名单。”
薛科闭了闭眼,心道果然如此,这舞弊案恐怕真是叶家所为。
云心则颇有些意外,画上的人她似乎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将这人押上来。”薛科说着对身旁的小吏招了招手,“你去叶府请他家老爷过来。”
说罢将自己的名牌递到小吏手中。
云心察觉腕间一紧,被小妹攥住,扭头看看云萱。却见她眉头紧蹙,直盯着那张画像,凑近耳语:“这是咱们家的仆从,叫狗儿的。”
那“狗儿”被带上堂来,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瞥见客栈老板,顿时面如土色。
“狗儿,你前几日来投案,说得了傅大人的令去归园客栈帮他操持舞弊之事,可方才客栈老板指认了你,说你逼他偷换舞弊名单,你作何说辞?”薛科两眼一瞪,一拍惊堂木。
狗儿本就心慌,又被惊堂木吓了一跳,磕磕巴巴说道:“小人是…是给傅大人办的差,这都是傅大人让做的。”
狗儿这话说的自己都不十分笃定,云萱欲张口分辨,却被云心拦住了。
他到底是从傅家出去的奴仆,她们今日是来旁听的,若下堂去同证人打擂台,有理也说成没理。
薛科语气中尽是嘲弄,头也不抬地接了句:“难不成傅大人叫你去归园客栈威胁老板,好早日揭发自己?”
顿时哄堂大笑。
薛科的审讯已经到位,狗儿这话回的毫无道理,前后逻辑不通,云心看向堂上。
她此前怕是对这位大理寺卿误会颇深了。
薛科也不再追问,拿了令签扔到狗儿面前,嘴里吐出两个字:“上刑。”
几名衙役上前拿水火棍死死别住狗儿双腿,正欲施以庭杖,他惊惶之下趴在地上吃了两口土,被呛得咳嗽,还拼了命地:“我招,别打我。”
待平复好,狗儿一抹嘴巴开始言道:“我本是在叶家大房做工的,两月前管家找到我,说知道我家困难,他有个门路可以把我引荐到傅家,工钱又高。”
“我自然愿意,可哪里想到我才离了叶家,家中便丢了唯一一套玲珑瓷。管家那日传话过来,说帮老爷做一件事,便不会再追查。”
外面围观的举子们听了这话,交头接耳地说起来,若真是叶家在背后操纵的科举舞弊,又嫁祸给傅家,那真可谓是一石二鸟、名利双收,毕竟傅仪方死后是叶玄礼接替了太傅之职。
薛科直言:“肃静!”又是一声惊堂木响。
他继续问道:“叶家的管家让你去威胁归园客栈老板?”
狗儿边说边哭,脸上都和了泥:“正是这样,而后他又借着玲珑瓷威胁我来大理寺自首,做假证词。”
如今狗儿口中的玲珑瓷正安静地躺在薛科的公署内,他着人取来,那套玲珑瓷剔透如白玉,看似镂空出梅枝形状,精巧可爱。
还没等薛科开口,狗儿指着衙役手中的杯盏大喜:“就是这套,既然找回来,我也再没有把柄了!”
云心坐在堂下,和萧煜对视一眼。现在大理寺也陷入两难境地,几人的供词直指当朝太傅叶玄礼,可若是把太傅叫了来,最后发现幕后指使另有其人,恐怕也难以交代。
萧煜正待开口,却被魏国公抢了先:“薛大人只管查就是,今日本官既代表陛下来,说的话都作数。”
薛科面露微笑回道:“本官已着人去叶府请太傅了。”
云心打量着魏国公,他自升堂开始便默不作声地充当一个观察者,两次行动都恰是时机,解了薛科的困境。
说是凑巧不太可能,这位老者心思深不可测。
堂下围观的举子自然地让出一条道,一位身着烟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而来,眉目清俊。
魏国公等人起身朝那人拱手:“见过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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