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人。”
女子似乎得了风寒,鼻子囔囔的,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男子凑近低语:“有人去怜香楼打探你的消息。”他手拂过女子脖颈,滑向腰间。
银珠强忍着翻上来的恶心,恨恨道:“你们的目的都达成了,别再来找我。”
男子收回手,兀自向巷子深处走去。
银珠目送男子,直到确认那人已经离开,摸索出腰间被他塞入的纸条:明日午时,勿去流金河。
.
怜香楼内。
樊妈妈一手托腮,一手举着烟袋深吸了一口,吞云吐雾:“我说你这蹄子又惹了什么祸?”
她隔着烟雾,眼睛却盯着两人分析起来。
这两位一看就不是来吃花酒的,虽然来她们花楼的客人偶尔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其中也有会带着女伴一起来的。面前这位男子却不像,他虽表面轻佻,眼中却有慌张,并无纵欲之相。衣着不凡,布料、绣工都是上乘,倒像是哪家的小少爷。
随行的女子身着布衣,却比男子稳当的多,一双眼睛如平湖般,极亮极稳。
樊妈妈脑中早排演了一出富家公子和平民百姓的露水情缘。
她自诩在青楼待了这么些年,张口就是要息事宁人的意思:“我家花娘不懂事,勾搭了有主儿的郎君,给您赔礼了。”
要是没别的事就赶快离开吧。
云心也不拆穿,顺着鸨儿的话说了下去:“郎君偶尔在外偷腥也是有的。”边说着边睨了那花娘一眼,“只是妾身有桩生意要和樊妈妈谈谈。”
樊妈妈了然,挥退那位花娘,信手将烟袋搁在一边,只待云心开口。
“几月前郎君与怜香楼一位花娘有些纠缠,至今念念不忘,我想着把花娘赎出来,给他做个妾室。”
樊妈妈暗自猜想是哪个花娘有这般福气,这位女子言语间并无对花娘的鄙夷,郎君又衣着不凡,这样的人家对青楼女子是最好的去处。
她摩挲着指甲上涂的寇丹,直直同云心对上视线,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不知娘子说的是我们哪位姑娘?”
“银珠姑娘。”
她这话接得都没等樊妈妈的尾音拖完。
鸨儿被她噎得愣了半晌,端起茶抿了一口才笑道:“不好意思了,银珠姑娘几月前才从我这赎了身,如今已经不在怜香楼了。”
云心装作惊讶,继续问道:“这银珠姑娘是让哪家赎走做了小妾?”
樊妈妈提起这件事来颇为得意,银珠是她从街上买来的,出身就是大户人家,才买来两年,竟然赚够了赎身的钱,自己买下了身契。
“银珠是自己赎的身契,如今已是自由身啦。”眼看着生意恐难做成,樊妈妈又拿起被她丢在一旁的烟袋,垂眸重新抽了两口。
她才要下逐客令,云心却继续追问道:“我们真的有心要纳银珠姑娘,不知樊妈妈可知道她如今住在哪里?”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桌上。
这位女子的诚意让樊妈妈有些意外,和银珠相处时间虽然不多,可樊妈妈也希望她手下的花娘们能过得再好一些。
有了家室依傍的女子总比赎了身的独居女子要强的多。
她沉吟片刻,说道:“明日流金河上的花船,其中有一条是给银珠姑娘预备的,姑娘若实在坚持,明日我将你安排到那条船上。”
云萱终于被这胭脂水粉的香气熏的承受不住,打了个喷嚏。
鸨儿神色微动,正要将银票收入怀中,薄薄的票纸就被云心的手指按住,她皱眉:这给出去的钱还要收回?
“我虽愿意给妈妈这笔辛苦费,可也不能白白把钱花了出去。这银珠姑娘已经赎了身,还会在怜香楼的花船上表演?”
樊妈妈听了这话,立时捧腹笑起来:“这流金河游船,多少花楼想去都去不成,去岁我们怜香楼捧她提的名,如今她不去我可不依。”
云心颔首,带着云萱一起出了门。
夜晚归家已过了戌时,萧煜似乎才沐浴过,只穿了一件外衫,发尾还湿漉漉的。
月光轻笼了一层,将他的锁骨照得明明暗暗,偏生他站在旷地,视野清晰,云心看到那露出有一寸宽的胸膛上点缀着一颗红痣。
他步子走得不快,行动间外衫有些松动,将一寸宽的风景又拉开了约莫两寸,云心莫名有些燥热,错开了视线。
“姐姐回来这样晚,身上还带着陌生的香味。”他凑近嗅了嗅,发尾一滴水珠刚好滑进了云心领口,冷得她瑟缩一下,又被温热的指尖覆上。
“去的哪家店铺?”他指尖抹掉水珠,微微泛着光。
云心看到他手上的水光,瓷白如玉的手被沾湿,他却满不在意地捻了捻。这个动作莫名让她想起了那日被喂进嘴里的苹果。
银丝勾连,口干舌燥。
“今日茶铺出了些事,明日还要去一趟。”她将萧煜的外衫拉紧,“王爷昨日还喊冷,夜间风大,当心受凉。”
说罢叫了热水,也去容华阁内沐浴。
萧煜那双含情眼闪过一丝寂寞,自去了前厅。
温吞的热水抚平了云心一日的疲乏,身体虽然放松,可思绪并没有停下来。
季十一没有传消息过来,说明银珠至少没有再出现在珠玑巷内,不知道她如今藏身之处,去流金河上的行为虽然冒险,可却是能见到银珠的办法。
琼华拿了些沐浴用的花瓣,洒在浴桶里,替云心擦洗身子。
“小姐,明日去流金河,不和王爷说一声吗?”云心自小没有做过什么冒险的事,琼华多少有些担忧。
“我会多加注意,你明日拿着府牌传信薛大人让他多留意怜香楼,尤其是那个樊妈妈。”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和樊妈妈对话时,这么容易就被她问出了银珠姑娘所在。这可是赎身的姑娘,只花一千两就买下了行踪。即使琼华不说,她也怀疑花船上会有什么陷阱。
水温渐凉,琼华替她围好头发,穿上了外袍。余光瞥见屏风上搭着的衣裳,她过去给拽了下来。
“哎小姐,那是穿过的衣裳,准备拿去洗的。”琼华眼见着云心将那衣裳捧在怀里轻嗅。
还喃喃自语:“陌生的味道?没有呀?”
琼华一个寒颤:王爷嫌弃小姐身上的味道,傅家的薰衣香不好使了?
容华阁内收拾干净,萧煜正好从正厅回来。
云心沐浴过后面色红润,身上穿的是琼华给她预备的海棠红色外衫,腰间的丝绦束出玲珑身段,衬得女子娇艳非常,真像一朵海棠含苞待放。
烛火摇曳,萧煜突然觉得喉咙发干,连带着才沐浴过的身子都有些潮热。成婚多日,二人从未同床共枕,萧煜每晚强压心神才得以如睡,可他又舍不得提出分房。
只能错开视线去倒杯茶:“明日我陪你去铺子吧。”
秋日干燥,云心擦上些润肤膏,吹熄了烛火:“原是云萱留下来的毛病,她又好面子,我去就是了。”
室内安静了许久,直至床榻上的人陷入酣眠,呼吸声渐重。萧煜如往常一般行至榻前,埋首在她胸前,贪婪地汲取她的气味。
“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云心这一夜睡的并不安慰,起先身上潮热难耐,精神似漂浮在半空中,后半夜又梦到萧煜。
梦中的他和以往不同,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偏执神色,将她压在床榻上…
旖旎风光在梦中不断上映,折腾得她终于挣扎着醒来。
已是辰时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被子,是潮湿的。
许是夜间太热了吧。
屋内萧煜不见踪影,床榻还收拾得十分整洁。云心也无意去找他,这一觉实在睡得有些迟了。
和怜香楼约好巳时见面,云心草草换了衣服便赶到流金河畔。
人潮涌动,流金河畔比起昨日的花街还要热闹,各家花楼使出浑身解数吸引百姓前来,几位花娘甚至在脚上套了一圈银铃,当街就跳起舞来,更有甚者将自家的花船当起了戏台,着几个戏子轮番上阵。
花船一艘一艘排成小队,将流金河足足装点成了“流花河”,怜香楼的花船倒是好认,就在这花船队伍的第一个。
樊妈妈正张罗着装点的鲜花,秋日里鲜花并不好弄,不过是桂花,菊花几样。怜香楼却别出心裁,在船篷外编了一圈藤蔓,装点的是木芙蓉和荼蘼花。
花朵又大又密,营造出花团锦簇的艳景。银珠姑娘若是出现在这其中,真能称得上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
云心同樊妈妈打了招呼,换来的是樊妈妈的一句抱怨:“哎哟我的祖宗,你来的也太晚了些。”
她朝身后的女婢招招手,又指着云心:“这位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给她扮上,让她上花船。”
几人带着她七拐八拐地进了一处营帐,怜香楼的女婢服饰繁琐难穿,依着西边游牧民族的礼服样式改造,还改得颇为大胆。
云心被她们急急火火地上了妆,这些女婢本来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等带她回到船上就纷纷离去。
她出营帐时早找不到来时的路,离午时还差一刻,勉强凭借记忆走了一段,找到的是乌泱泱的人群。
时间所剩不多,她只能向过路人打听怜香楼的花船所在,得到的却是或鄙夷或狎昵的眼光。
心虚纷乱间,却被一双粗粝的大手搂入怀中。
“姑娘打算去哪里?”那人语气中带着调笑,身躯又高又宽,像是行伍之人。
云心抬头看他,阳光恰巧洒在他脸上,男子蜜色肌肤,五官凌厉,眸中亮如淬火,有鹰视狼顾之相。不夸张地说,这人周身都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他话问出半晌,不得回应,露出一个笑容。这一笑,尖尖的虎牙就吸引了他人的视线,冲散了他周身的肃杀。
自顾自言道:“哦,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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