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两人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消失在视野尽头，蓝泽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仿佛瞬间断裂，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也随之抽空。他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所有心神的惨烈劫难，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微微喘息着，眼神还有些涣散。
“蓝泽！”顾晨心头一紧，立刻俯身，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将人一把扶起。目光触及蓝泽苍白嘴角那抹刺眼的殷红时，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伸出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抚上那片柔软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蹭去那点血渍，动作珍视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弄疼了他。
“你呀……”顾晨的声音里带着后怕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忍不住低声责备，可那责备里没有丝毫怒气，只有满溢的怜惜，“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了！受了委屈，心里有火，你应该狠狠地教训回去，或者冲我来，而不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发泄！看到你这样，我……”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把更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我这里疼得厉害。”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蓝泽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起那双湿漉漉的、还残留着惊惧与迷茫的眼睛，静静地、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人。顾晨的眉眼，顾晨的担忧，顾晨指尖传来的温度……一切都那么真实。
此刻，他好想不管不顾地扑进这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他，好想用尽力气对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他的出现，谢谢他的维护，谢谢他那番如同梦幻般的“告白”。
可惜，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刚才的对抗和崩溃中耗尽了，连抬起手臂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觉得无比艰难。
“蓝泽，我们先离开这儿吧。”顾晨环顾了一下这个充满不愉快记忆的角落，柔声提议。他看着蓝泽虚弱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试探性地想要将人打横抱起，心里想着：反正话都已经挑明了，表白也跟扔炸弹似的扔出去了，没什么好再顾忌的了！
谁料，他的手臂刚刚碰到蓝泽的腿弯，就被对方用尽残余的力气，带着一丝惊慌和固执，猛地推开了。
“不用！我……我可以自己走！”蓝泽像是被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惊到，挣扎着，用手撑住墙壁，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他避开顾晨深邃的目光，低下头，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试图划清界限的疏离，“顾晨，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行！”蓝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晨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罕见的强势，“就这样，陪我静静地走一段，好吗？”
他不再给蓝泽拒绝和逃离的机会，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坚定地再次牵起了那只冰凉而微颤的手，将那份温暖和力量不容拒绝地传递过去。
顾晨太了解蓝泽了。他知道蓝泽此刻在想什么，无非是震惊过后想要退缩，想要躲回自己那个安全的壳里，去消化、去怀疑，甚至去否定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害怕面对，害怕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是镜花水月。
但是，今天，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蓝泽一个人。
不仅仅是因为那番告白需要确认，不仅仅是因为心疼，更是因为一种深切的担忧——魏宁和李落或许还没走远，万一他们心有不甘，去而复返，而自己又不在蓝泽身边……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光是想到那种可能性，他就觉得自己可能会彻底发疯。
他紧紧握着蓝泽的手，仿佛握着失而复得的全世界，带着他，一步步，缓慢却坚定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伤痛记忆的角落，走向未知，却或许能有光的方向。
“这里……这里是外面呀，顾晨！” 手掌被紧紧包裹的触感如此清晰，周围偶尔投来的目光让蓝泽感到无所适从的恐慌。他害怕这种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亲密，更害怕这短暂的温暖只是假象。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逃离这令人心慌的接触。
然而，顾晨却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他，那力道坚定而温柔，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决心。蓝泽挣扎了几下，如同陷入温柔的蛛网，最终，还是徒劳地放弃了，任由自己的手被对方牢牢攥在掌心，传递过来一阵阵令人贪恋又不安的暖意。
俩人就这样互相沉默着，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在商场四周游荡，脚步迟缓，走走停停。他们错过了原定的电影，也仿佛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去往何处，宛若两具被抽走了部分灵魂的孤魂，只靠着那紧紧相连的手，维系着微弱的联系。
也不知就这样机械地走了多久，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终于，内心翻涌的酸楚、愧疚和巨大的不安冲破了临界点。蓝泽猛地停住脚步，用尽全身力气，强行挣脱了那只一直给予他支撑和温暖的手。
他转过身，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抬起那双盈满水汽、红肿不堪的眼睛，望向顾晨，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顾晨，今天的事……谢谢你。” 他先道了谢，然后话锋急转直下，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可你也实在不必……不必为了同情我，就和魏宁他们说那些话！这样做，太不值得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不仅……不仅平白搭上了你的名声，让他们那样看你……也只会让我……让我觉得对你更加愧疚，更加无地自容……”
是啊，今天以后，我该如何再去面对你？又该如何去偿还这份如山重、如海深的恩情呢？我可能……也再也没法，以“朋友”这个看似安全的名义，心安理得地留在你身边了吧。
带着苦味的眼泪滑过脸颊，流经他干涩的嘴唇，他没有用手去擦，而是放任它们肆意流淌，仿佛要用这泪水洗刷掉所有的委屈和不堪。整个灵魂仿佛都被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占据，他感觉自己正不断下坠，掉进了一个不见底的冰冷深潭。
他哽咽着，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无比艰难地吐露着心底最深的恐惧和自卑：“我知道……这件事，无论是谁听了，都会觉得难以接受，会觉得……恶心。” 他甚至用上了魏宁他们侮辱他的词汇，“如果……如果你真的因为这件事，开始讨厌我，觉得我……很脏，很变态……我……我绝不怪你。”
他抬起泪眼，努力想看清顾晨的表情，却又害怕看到任何一丝厌恶：“你刚刚为我做的那些事，为我出的头，说的那些话……已经……已经足够了。那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多得的、像偷来一样的温暖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濒临崩溃的情绪，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懂事”：“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也不想让你因为同情或者责任，而有什么负担……我知道的，魏宁他们说得对，这是病……是我不正常，我是个异类，是个怪物……”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助和绝望：“可我没办法啊……我试过的……我改不了啊！我真的……改不了……”
说到最后，蓝泽已是万念俱灰，巨大的痛苦让他再也无法站立，他紧紧地抱住自己单薄的双臂，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微弱的安全感，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剧烈地颤抖着。
犹如自虐般，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往自己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扎刀子。似乎只有通过这样极致的疼痛，才能让他从刚才那场过于美好的“梦境”中清醒过来，认清自己本该身处的位置。僵直的身体里，血液仿佛混入了蚀骨的毒液，正在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智，逼得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在心里麻木地安慰自己，反正……早就痛习惯了，也早就……麻木了。
他等待着顾晨的回应，等待着那或许会将他最后一点希冀也彻底击碎的审判。
“不过，虽然曾经我也绝望过，但幸好……” 蓝泽用力吸了吸鼻子，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离了谁都活不下去的蓝泽了。即使……即使以后又是一个人，我也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的。” 他像是在说服顾晨，更像是在拼命给自己打气，“反正，那才是……真正属于我的生活轨道吧。”
说到此时，他脸上努力维持的坚强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深深的愧意，声音也低了下去：“但很抱歉……真倒霉，明明……明明是想和你一起，过一个开开心心的周末的……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毁了所有安排……早知道会这样，我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的……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那笑声空洞而苦涩，在空气中尴尬地回荡了一下，便迅速消散。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蓝泽忽然感觉到自己很累，很累，从心脏到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彻底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连站立都变成了一种煎熬。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会瘫软下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没有能量支撑下去了。
“好啦……” 他垂下眼睫，避开顾晨那复杂而深沉的目光，用尽最后一点残余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疏离，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洒脱”，“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已经都说完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他觉得自己必须说，也最违心的话：“你放心……刚才……你在那边说的那些话，我……我是不会当真的。” 就当是一场为了保护我而演的戏，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我……我真的要回家了。再见。”
最后两个字，几乎轻不可闻。
说完，他根本不敢再看顾晨一眼，也不敢去等待、去揣测对方的任何反应。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凭借着一种逃离危险的本能，像一只受了致命伤、只想躲回巢穴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脚步凌乱而又仓促地，朝着与顾晨相反的方向，落荒而逃。
没错，他似乎……已经无法再面对顾晨了。
多待一秒，他都怕自己会失控，会崩溃，会忍不住抓住那虚幻的温暖，会说出更卑微的乞求……然后，迎来或许会更残忍的、真实的拒绝。
背影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单薄、无助，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很快便被人流吞没。
蓝泽那番话，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和刻意划清界限的疏离，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诀别。
这让顾晨如何能安心放他离开？！他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清晰地确认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一颗心刚刚为他剧烈地跳动起来，怎么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满身伤痕和误解，再次缩回那个冰冷的壳里去？！
决不能就这么轻易结束！
更何况，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分明，蓝泽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分明也是喜欢，是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的渴望。
于是，在蓝泽转身逃离的下一秒，顾晨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迈开长腿追了上去。他的动作快而果断，在人流中精准地一把拽住了蓝泽纤细的手腕，不容置疑地用力，将那个试图逃离的身影猛地拉了回来！
啧！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说的话呢？！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最真诚的心意，曲解成廉价的同情？！
顾晨紧咬着后槽牙，心里像是憋了一团无处发泄的闷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他为蓝泽心疼，也为自己的心意被如此误解而感到一阵挫败的愤怒。
“哎哟！”蓝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吓了一跳，轻呼出声。他本就心神不宁，脚步虚浮，被这力道一带，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凭借着惯性，又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摔回了顾晨温暖而坚实的怀里。
熟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他包裹，蓝泽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对、对不起……那个……你可、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他慌乱得语无伦次，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开始徒劳地挣扎，想要从这个过于亲密、也让他无所适从的怀抱里逃离。
然而，他的挣扎却像是点燃了顾晨最后一丝耐心。顾晨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收紧了臂弯，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道，将蓝泽牢牢地圈在了自己的领地之内，让他无处可逃。
“唔嗯……顾晨，你先放开我……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蓝泽被勒得有些呼吸困难，娇喘声连连，带着细微的哭腔，开始用拳头无力地捶打着顾晨的胸口，试图让他松手。
可顾晨却像是铁了心，对他那点微弱的反抗丝毫不为所动。这就算是对你总是想要逃跑、总是误解我心意的惩罚。他在心里恨恨地想。
“你……” 顾晨低下头，附在蓝泽通红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那敏感的肌肤上，终于，将压抑在心底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声音低沉而沙哑，“真的认为……我说喜欢你，只是出于同情？难道今天早上，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你全都忘了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埋怨，与深藏的无助。他是真的想帮他，想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想给他所有的温暖和光明。可蓝泽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无情地将他的手推开，将他的一片真心狠狠摔在地上。
自己在他眼里，真就这么不可信赖吗？就这么……不值得他托付一点点信任吗？
想到这里，顾晨的心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痛。他不再犹豫，决定将最真实的自己，毫无保留地剖白给对方。
“我喜欢你，是真的。” 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抱得更稳，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挚，“只是……我可能不太会表达。”
他回想起初见的场景，语气变得悠远而温柔：“早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看出……你的心里，早已竖起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墙。我想走进去，想了解墙后面的你是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挫败，“可我又怕……这样唐突的靠近，只会惊扰到你，把你逼得更远。”
“所以，”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拂过蓝泽的耳廓，“我一直在等。等着你某一天，愿意自己放下心结，主动向我靠近一点点……哪怕只是一小步。”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陡然低落下去，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受伤感，甚至染上了一丝自嘲：“只是现在看来……还是我做得不够好，是吗？才无法让你信任我，甚至……让你误以为，我喜欢你，对你而言，会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蓝泽的颈窝，仿佛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又像一个无奈至极的守护者。
顾晨越说，心头的火气混杂着委屈就越是往上窜，紧咬的后槽牙都泛着酸。他得用多大的耐性，才能忍住不向这个总是曲解他、推开他的小混蛋发火啊！
能把他顾晨逼到这份上，让他患得患失、情绪失控的人，恐怕这世上也只有蓝泽这一个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蓝泽不允许顾晨这样贬低自己，这话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他的心好似瞬间被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千错万错，都绝不是顾晨的错！明明是这个人，像一束光，硬生生照进了他灰暗的世界，试图带他走向光明。
他挣扎着从顾晨禁锢的怀抱里抬起上半身，双手无意识地攥紧顾晨胸前的衣料，拼命地、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是……是我太懦弱了！是我不够好！现在的一切……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你给我的温暖，都太过美好了，美好得……让我总以为是在做一场随时会醒的梦……我真的好害怕，顾晨，我好害怕……害怕总有一天梦会醒，我会重新掉回那个冰冷的现实里……”
蓝泽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懊悔，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再多信任顾晨一些？为什么总是要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的真心？
可这个人……这个人太过耀眼，太过美好了。他怕自己这满身的泥泞和阴影，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炽热的阳光，更害怕自己的存在，会给顾晨带来非议和不幸。
“你知道吗？” 蓝泽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恐惧一次性倾倒出来，“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回到从前那种生活了！或许你永远也无法想象……我有多害怕！我到现在都时常在想，从小到大，我都有在好好生活，宽厚待人，尊老爱幼，好好学习，遵纪守法……我从来……从来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他的眼泪再次决堤，豆大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无尽的委屈和不解，汹涌落下。“可为什么……老天却偏偏要让我经历这些？！我那时……我那时只有十三岁啊！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如同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轰然喷涌而出。蓝泽靠在顾晨坚实温暖的怀里，不再压抑，尽情地宣泄着——宣泄着对人性的失望，对生活不公的愤怒，对这个看似美好却曾给过他无数恶意世界的不满……他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想问清楚，可他也明白，不是所有问题，都能得到答案。
看着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要将所有苦楚都哭出来的蓝泽，顾晨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一瞬间，什么怨气，什么火气，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和怜惜。
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颤抖的身体更深地拥住，一只手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蓝泽清瘦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没事了，没事了，蓝泽……不要哭了，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我不是来到你身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抓着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去不放呢？看看我，好吗？”
是啊……为什么我一直这么窝囊地、固执地抓着那些无法挽回、只会伤害我的过去不放呢？
明明……明明此刻，就有这么温暖的一个人，向我伸出了手，我为什么不敢抓住？
这么好的一个人就在我面前，我却在拼命地把他推开……我到底在做什么？
“唔嗯……嗯……对不起。” 蓝泽抽抽噎噎地，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把眼泪，手指间立刻变得黏糊糊、湿漉漉的。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不顾形象地、毫无保留地在一个人面前放声大哭。以前，他所有的委屈和眼泪，都只能一个人躲在冰冷厚重的被子里，偷偷地、无声地吞咽。
“噗嗤。” 看着蓝泽哭得鼻头通红、脸上泪痕交错，活像只可怜又可爱的小花猫，顾晨紧绷的心弦一松，一下子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声。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纸巾，动作细致又温柔地，先替蓝泽把沾着鼻涕眼泪的小手擦拭干净，然后又轻轻擦拭他湿润的脸颊。
恍惚间，蓝泽泪眼朦胧中，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又熟悉的画面——一个约莫**岁、眉眼尚且稚嫩的小男孩，也是这样轻轻拍着他的脑袋，用着与此刻顾晨几乎一模一样的、带着点无奈又无比温柔的口吻，安慰着当时不知为何哭泣的自己：“不要哭啦！男孩子是不能随便哭鼻子的哦！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那个小男孩的眼角下……似乎也有一颗小小的、不易察觉的痣……
蓝泽猛地从回忆中惊醒，震惊地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看向近在咫尺的顾晨的脸，目光精准地落在他右眼下方那颗熟悉的小痣上。
这难道是……巧合吗？还是……
“蓝泽？蓝泽你还好吗？” 见蓝泽忽然神情恍惚，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却又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别的什么，顾晨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以为他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哈哈，我没事啦。” 蓝泽猛地回过神，用力眨了眨眼，将对往事的探寻暂时压下，对顾晨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痕却无比真实的、安心的笑容。兴许是刚才不管不顾地胡乱发了一通脾气，将积压的负面情绪都宣泄了出来，此刻他心情竟奇异地舒畅、轻松了许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满怀歉意道：“但是，我还是想要和你说声抱歉……刚才……刚才没有克制住，对着你乱发了一通脾气……没、没有吓着你吧？”
蓝泽刚哭过，眼睛和鼻头都还红红的，像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顾晨看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真忍不住想上去轻轻捏一捏他那可爱的鼻尖。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把我想得也太心胸狭隘了吧！” 顾晨全然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轻松。他执起蓝泽那只刚刚被自己擦干净的手，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带着无比的珍视，轻轻吻上他修长的指节，那触感轻柔却坚定，仿佛在刻下一个无声的誓言和印记。“不是有句话叫……‘人们总喜欢把最差的脾气和最坏的一面，留给了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吗？我想，你刚才那样……或许也算是一种……证明了你潜意识里是信任我的，对吗？”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蓝泽。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蓝泽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手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尖都跟着颤了颤，不禁害羞地垂下了眼帘，小声嘟囔，“但这样，显得我太不懂事，太无理取闹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顾晨心里，还在介意自己刚才那些因为不信任而说出的、想要划清界限的“傻话”。
嗯……要不，选个合适的时候，我也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心意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吧。蓝泽在心里悄悄打定了主意，也决心为自己、为这份感情，真正主动一次。反正现在，在顾晨面前，他仿佛已经赤诚相对，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或许，真正亲密无间的关系，就是能够在彼此面前，毫无保留，坦诚相待，可以放肆地哭，也可以安心地笑吧。蓝泽默默地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不过，说来也奇怪，” 蓝泽撇撇嘴，面上带着点自我嫌弃，语气像是在抱怨，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甜蜜，“以前我其实是不爱哭的，怎么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变得这么爱哭了呢！跟个总也长不大的小孩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都不像我自己了！”
“这还不简单！” 顾晨听着他这看似抱怨实则撒娇的话，眸中的柔情又深了几分，仿佛盛满了整个春天的湖水，“因为……我会给你糖吃啊！” 他笑着，用指尖轻轻刮了一下蓝泽的鼻梁。
“不过……蓝泽，” 正当气氛温馨融洽时，顾晨忽然面色一沉，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地看着蓝泽的眼睛，“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你的性子……太柔了，有时候也不好。你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吗？他们都对你动手了，你居然还在那儿傻傻地站着，也不知道躲！万一……万一我来晚了一步，他们真的把你打伤了怎么办？”
想起刚才他心急如焚地赶到时，正好看见魏宁面目狰狞地朝蓝泽挥拳的那一幕，顾晨到现在都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后怕得厉害，连后背都似乎还在隐隐冒着冷汗。
“我才没打算妥协呢！我也没那么软弱！” 像是被顾晨小看了，蓝泽立刻顶着一张尚带泪痕却写满倔强的小脸，不服气地对着顾晨硬声说道，试图挽回一点形象，“其实……其实，我是特意找了个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才停下的！我本来打算……等脱身后，就拿着这些他们欺负我的证据去报警，让警察叔叔好好教育他们！哼哼~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有计划、很硬气。
“哎哟，这么说，我们家小泽还挺机智，我还得表扬你呢！” 顾晨被他这强装“凶狠”、实则可爱的模样逗得想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轻轻弹了一下蓝泽光洁的脑门，算是小小的“惩戒”。看在人最终没事的份上，他便也顺着蓝泽的话，任由他小小的“编造”一下了。
“但是，下次你要记住了，” 顾晨收起玩笑的神色，再次郑重地叮嘱，“再遇上类似的事情，第一反应是要往人多的地方跑，大声呼救！或者……直接往我身边跑！绝对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偷偷溜走，躲到没人的角落，让我找不到你，明白了吗？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快担心死了！”
“哎哟，知道啦知道啦！我下次不这么做了还不行吗？” 蓝泽摸着被弹得有些发痛的额头，像个认识到错误的小孩，小声嘟囔着认错。随即，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难为情，却也无比坦诚地说道：“其实……我刚刚逃跑的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想得最多的……就是你。”
他抬起眼，望向顾晨，目光清澈而真挚：“我不想让你听到我们那些不堪的谈话，不想被你看到我最狼狈、最难看的样子……更不想……被你讨厌。所以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本能地先逃开……我害怕你们遇见，因为……因为我能猜想得到，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我，会有多不堪……”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本来……本来我都已经暗暗做好心理准备了，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亲口将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结果……” 结果，还是以这种最糟糕、最被动、最狼狈的方式，被他知晓了一切。不，是比他能想象到的任何一种方式，都要更差！
但幸好……结局不坏。这个认知让蓝泽的心底重新涌起暖意。
“没关系的，” 顾晨看穿了他未言的庆幸与后怕，给了他一个无比坚定和宽慰的眼神，握紧了他的手，仿佛在传递着无尽的力量，“那些都过去了。你曾经受过的所有委屈，以后……我都会帮你，一件一件地讨回来！我保证。”
只是，将蓝泽紧紧拥在怀中，感受着他渐渐平复的颤抖时，顾晨的心底却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丝隐隐的不安。
今天的事，恐怕……还没完。
魏宁和李落那两人，尤其是那个叫魏宁的，眼神里的怨毒和狭隘几乎凝成了实质，绝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主。被自己当众狠狠教训了一顿，折了面子，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日后定然会想方设法地找补回来，把这笔账算清楚。
顾晨倒没有多担心自己，他既然敢做，就担得起后果。他只是……
啧！真是像甩不掉的苍蝇一样，没完没了！
顾晨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狠厉与厌烦。看来，今后他必须得多留个心眼，更加小心地护着怀里这个人才行。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到蓝泽分毫。
“不用了，” 怀里的蓝泽似乎感知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泣后的微哑和一丝疲惫的淡然，“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他早已厌倦了那些无休无止的争斗、报复和相互倾轧。他不想让顾晨再因为自己而卷入更多的麻烦和危险之中，也不想他们刚刚确认心意的关系，被那些过去的阴影和未来的潜在冲突所笼罩。
此刻，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收起所有尖刺和防备的猫咪，安静而温顺地依偎在顾晨温暖可靠的怀抱里，侧脸贴着对方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那有力而令人心安的心跳声。他的目光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宁静湖面，泛着柔和的水光，里面盛着依赖、信任，以及劫后余生的淡淡倦意。
只是那轻轻吐出的话语里，还残留着些许未能完全平息的、细微的哭腔，像雨后荷叶上将落未落的露珠，惹人怜惜。
他只想停留在此刻的安宁里，其他的，都不愿再去多想。
蓝泽几乎是无意识地、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贪婪，深深汲取着顾晨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仿佛要将这份温暖和真实感牢牢刻进骨子里。
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重重的、带着些许幽怨的叹息。
蓝泽疑惑地抬起头，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却撞进顾晨一双写满了“委屈”和“控诉”的眸子里。那眼神，活像一只被主人冷落、正在无声抗议的大型犬。
“怎……怎么了？”蓝泽心里莫名有些发虚，声音都弱了几分，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位刚刚确认关系的“男朋友”。
顾晨抿起线条优美的唇，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像极了旧时戏文里向心上人讨要名分、带着点娇憨又理直气壮的小娇妻：“我只是在想……刚刚某人说的，‘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不会……只是为了逗我开心，随口说说的漂亮话吧？” 他还刻意拖长了尾音，眼神里充满了“我很好骗吗？”的质疑。
听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发难”，还是围绕着刚才自己情急之下的坦白……
“哎呀！你！你真讨厌！” 蓝泽立刻羞得无地自容，脸颊像是被点着了火，热度瞬间蔓延至耳根脖颈。他更加用力地将发烫的脸颊埋进顾晨坚实的胸膛，像只受惊的鸵鸟，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闷闷地从布料间传出来，带着十足的娇嗔。
“哼~” 见蓝泽这般可爱的反应，顾晨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像是被蜜糖填满。他得寸进尺，继续用低沉含笑的嗓音打趣道，“虽然，我现在想起那两个人的嘴脸，还是很想把他们撕碎！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今天，应该也算是我俩的‘见证人’吧？要不是他们这一闹，某些小笨蛋还不知道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呢！”
“别说啦！真……真是不要脸！” 蓝泽娇声斥道，藏在顾晨怀里的脸上却忍不住悄悄扬起嘴角，心里暗骂：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主动……主动那个了，把心意表现得这么明白了，他还要继续逗我，真坏！太坏了！
“哦？我不要脸？” 顾晨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使坏的手指攀上蓝泽那早已红透的、圆润可爱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哇，没想到会这么烫！ 指尖传来的惊人热度让顾晨心底的玩味又增添了几分。
他忍不住低下头，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凑近那红得几乎透明的耳廓，张口轻轻咬了上去，用牙齿细细碾磨那柔软的耳垂软肉。
“呃嗯……” 一阵陌生的、酥麻的战栗瞬间从耳垂窜遍全身，蓝泽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甜腻的闷哼。随即，他立刻意识到这声音有多么羞人，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相信如此诱人的声音竟是出自自己之口。他恼羞成怒地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嗔怪地瞪了顾晨一眼，眼神里既有控诉，又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媚意。
顾晨却是全然不在乎他那毫无威慑力的“怒视”，反而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轻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仿佛在回味刚才的“美味”，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还没尝够”。
“你别闹了……周围……周围都是人呢！” 蓝泽羞得快要冒烟，慌忙伸手捂住自己饱受“欺凌”的耳朵，不许顾晨再继续为所欲为下去。虽然他们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但远处依旧有人流经过，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亲密，让他心慌意乱。
“我不管！谁叫你刚才那么对我的！” 看着蓝泽熟透了的小脸和那副羞怯不堪的模样，顾晨心底那股想要把人欺负到底的恶劣**更加汹涌。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不依不饶，将“翻旧账”进行到底，“哼！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要脸？利用完我的真心，听完了我的告白，最后居然告诉我……说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出于同情？哼！蓝泽，你摸着良心说说，你说的那些话是人话吗？把我的心都伤透了，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
这一句，顾晨没有完全说谎。当蓝泽那样误解他、将他最真挚的情感贬低为廉价的同情时，他的心确实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不！不是这样的！” 蓝泽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害羞，立刻抬起头，急切地解释，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让顾晨继续误会下去，“是……是你太优秀了，太好了，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我……我实在不敢觊觎你些什么，连想都觉得是亵渎……” 他语无伦次，努力组织着语言，“你知道吗？其实，很多很多次，我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幻想着，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喜欢我就好了，那该是多大的幸运……可真当你站在我面前，亲口对我说出那些话时，我又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飘飘然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像你这样完美的人，会喜欢上如此平平无奇、甚至……满是缺点的我？”
他越说声音越低，带着浓浓的自卑和困惑，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证据”，小声补充道：“还有……还有……刚刚在那边，不是你自己先说的……我们是‘朋友’的吗……” 这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以为那只是顾晨为了保护他而说的权宜之计。
是啊，这么好的人，他又怎么会忍心去利用、去玷污呢？那样的话，怕是会遭天谴吧……
“啧！蓝泽，你是不是笨啊！” 顾晨被他这番逻辑气得哭笑不得，没好气地伸出食指，在蓝泽挺翘的鼻梁上重重刮了一下，留下一点微红的痕迹，“我那不是怕说得太直接、太突然，会吓着你，把你这只胆小的兔子又给吓跑了吗？！我以为……我以为我之前的那些暗示已经够明显了，你应该能听懂！”
看来下回，跟这个小笨蛋交流，还是得打直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比较省事，免得他又胡思乱想。顾晨在心里无奈又宠溺地想。
“不是不是，我……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 蓝泽被他刮得鼻子一酸，眼眶又有点湿润，他支支吾吾地，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敢相信什么？” 顾晨放柔了声音，引导他说出来。
“不相信……你会真的喜欢我……” 蓝泽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细弱蚊蝇，却清晰地传递出他内心深处最大的不安。
“蓝泽，你说你自己平平无奇，可我又有什么特别的呢？”顾晨双手板正了蓝泽纤薄的肩膀，目光如沉稳的湖水，不容回避地望进对方闪烁着不安的眼底，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只不过是，在你最失意彷徨的时候，恰巧出现，伸手拉了你一把。可这漫长的人生里，谁又没有经历过低谷和失意呢？”
他微微停顿，像是要赋予接下来的话语更重的分量：“就像《山月记》里写的那样，我们都曾自命不凡，生怕自己并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于是我们渐渐地脱离凡尘，疏远世人，结果便是一任愤闷与羞恨，任意助长内心那懦怯的自尊心。”
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可现在想想，平凡才是人生的常态啊！根据平均数定律，我们绝大多数人，注定就是平凡的。或许我们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那块万众瞩目的稀世美玉，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晨的指尖轻轻拂过蓝泽的脸颊，拭去一抹未干的泪痕，眼神温柔而坚定：“但我们仍然可以做那颗独一无二的、有着自己纹理和故事的石头。平凡又怎样呢？只要不甘于平庸就好了。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浩瀚宇宙中，平凡却不平庸的小小星球。”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驱散蓝泽心中最后的阴霾：“能从悲伤和困境中，大大方方走出来的人，都是了不起的艺术家。所以，蓝泽，不要再妄自菲薄了。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一位，用坚韧和温柔描绘自己人生的……大艺术家。”
“我……我没你说的那么好……”蓝泽被这一番深刻而真诚的话语击中心扉，自愧不如地低下头，耳根泛红。可胸腔里那颗心脏，却像忽然被安上了轻盈的翅膀，又像是含化了甜甜的跳跳糖，不受控制地雀跃着，泛起一圈圈喜悦的涟漪。
“好了！你就别偷偷得意了！”顾晨瞧见他抑制不住向上弯起的嘴角，故意伸手轻轻扯了扯那柔软的唇瓣，眼中带着促狭而宠溺的笑意，“亲爱的蓝泽同学，现在，你可以正式回应我了吗？你……喜欢我吗？现在，脑子里想的……是我吗？”
“嗯，”蓝泽鼓起勇气，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进那片温柔的湖泊，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喜欢的。想的。”
一瞬间，紧张、激动、忐忑、兴奋……所有浓烈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猛地拥入心脏，然后像最绚烂的烟花，“砰”的一声在胸腔里炸开来，照亮了每一个曾经阴暗的角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奇迹吧。
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自己。
那些积攒在心间许久、沉甸甸的烦闷与自我怀疑，随着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嗯，我喜欢你”，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嗯？你说什么？”顾晨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故意侧过头，将耳朵凑近，装作听不清的样子，“蓝泽，你声音太小了，大点声嘛！喜欢什么？想什么？再说一遍，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唉！你！”蓝泽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子，气得原地跺了跺脚，腮帮子鼓得像只充了气的小河豚，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就是想看他更加羞窘的模样！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不逗你了。”顾晨见好就收，心软成一滩春水，本打算暂且放过这只快要羞愤炸毛的小猫。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见蓝泽那张泛着红晕、带着几分生涩倔强的小脸，忽然仰了起来。那双湿润的眼睛闪烁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对着他，轻轻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勾了勾纤细的手指。
“你……你过来一下。”声音小小的，却像羽毛一样搔刮在顾晨的心尖上。
“嗯？怎么了？”顾晨虽然疑惑，却从善如流地俯下身，将脸颊凑近，以为蓝泽要跟他说什么悄悄话。
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其他反应——
下一秒，他只觉得衣襟被一只微微用力的小手攥住，随即，一片温热柔软、带着些许湿润的触感，如同蜻蜓点水般，极快却又无比清晰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唔……！”
一瞬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从接触点窜开，击中了顾晨的四肢百骸。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那转瞬即逝却烙印般深刻的柔软触感，以及蓝泽近在咫尺的、带着清甜气息的温热呼吸。
“现在……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蓝泽飞快地松开了攥着顾晨衣襟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同样发烫的唇瓣，声音细若蚊蚋，一张小脸早已红透，宛如熟透的樱桃，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对你的喜欢，胜于昨日，略匮明朝。 （比昨天更多一些，比明天少一些——意为与日俱增，永无止境）
这无声的心声，伴随着这个勇敢的吻，已然诉说明了一切。
“啊……哦……明、明白了。”顾晨恍惚了良久，才像是刚刚找回自己的声音，傻傻地、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呆愣回应道。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柔软湿润的触感。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蓝泽居然……主动吻了他？！
原来他家小泽还是个这么主动的人？！
嗯！不错！非常不错！ 顾晨心中暗喜，像发现了新大陆，立刻开始盘算着，以后一定要多创造机会，好好“挖掘”一下自家男朋友在这方面尚未开发的“潜能”。
所有心事说开后，沉重的包袱被卸下，蓝泽忽然觉得一身轻松，连带着回家的念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扯了扯顾晨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道：“走！我们看电影去！”
他好不容易“捡”到一个这么合心意的男朋友，当然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和男朋友黏在一起！
“可是，蓝泽，”顾晨看了眼时间，有些无奈地提醒，“现在去，电影都演到一半了……”
“那有什么？”蓝泽满不在意地挥挥手，笑容灿烂，“重要的又不是看电影本身，而是……陪我看电影的人啊！”
这一次，换他主动地、坚定地牵起了顾晨温暖的大手。
“好，”顾晨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心底一片柔软，紧紧回握住，“我陪你。”
他握着这只重新变得温暖、甚至有些汗湿的小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一丝一毫都不想松开。同时，他暗暗打定了主意：没想到自家男朋友说起情话来这么动听，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多说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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