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失踪了。
女孩在黄昏时,发现妈妈依旧没有出来寻她,自己忐忑不安回到家中,结果发现空无一人。
这是她想过无数个场景中,唯一一个没有预料到的。
躺在床上发呆时,飘散的目光无意识地巡逻,最后在一个亮起的红点处顿住了。
监控。
她听见咯咯咯咯的声音,好长时间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牙齿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才想起来,自己腿摔伤了后,妈妈担心她会出什么问题,于是买了个监控安在她的卧室中,便于随时观察她有没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妈妈一定是通过连接的光脑看了监控,发现她变成一个怪物,不要她了。
这个认知差点让女孩疯了。
温别云从她的视角中,真真切切体会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她等了好几天,妈妈始终没有归家,从日升等到日落,等得近乎绝望。
最后她甚至搞来了血统检测器,从梳子上找到妈妈的头发放进去。取自己血时,由于太过用力,尖利的指甲硬生生从指腹上扣下一块肉,塞进了仪器中。
“我是你的孩子,我是你的孩子啊。”
她举着那张打印出来的纸,凑到监控摄像头边又哭又笑:“你看看啊,你看看啊!”
不是说我变成什么样都爱我吗?
不是说我变成什么样都爱我吗!
女孩哭得险些喘不过来气,又咳嗽又哽咽,鲜血从嘴巴中溢出,滴滴答答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
胸口中像有像燃起一团火,灼烧感烧透了她永远不会跳动的心脏,好饿啊好渴啊……想吃人想吃人想吃人想吃人……
为什么不能吃?
为什么要忍?
反正她不要我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为什么我不能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丧尸?!
温别云清清楚楚听见她一切的想法,听见她无声的、凄厉的哀嚎。
我要吃很多很多的人,我要把他们的骨头扔在家门口,我要沾着他们的血写故事,我要她看见,我要她来杀了我,我要她亲口告诉我——她不要我了!
女孩大哭大笑,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此刻正是傍晚,夕阳照在不远处那座神殿,一百道阶梯亮堂堂的,庄严神圣的像通往天界的天梯一样。
她一瘸一拐地上了台阶,毫不犹豫撞开了大门,室外的天光照进去,把中间那座高大巍峨的神像映得熠熠生辉,仿佛真的神明降世了一样,那垂下的眼眸中,带着无限的悲悯与圣洁。
已经成为丧尸的女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头破血流,浸的神像脚前的青石砖一片暗红。
“天黑之前让我妈妈回家。”
她喃喃道。
“拜托了,我愿意用我五十年的生命去换。”
神不说话,依然庄严而肃穆,像在云端端坐一般,无动于衷。
温别云看着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可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她求的神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神仍在苦海无边中挣扎,祂怎么能回头看这世间的其他人呢。
借着小女孩的泪眼朦胧的眼睛,她注视着自己那尊神像,祂看起来太高高在上了,太不近人情了,或许祂真的是个神,或许他们的供奉已经重新诞生了一个天澜神尊。这个天澜神尊太高大,让她看着都有些恍惚了。
“六十年,六十年好不好?”
太阳越来越低,殿内已经没有了黄昏的夕阳,只剩下一点点余晖。
女孩跪在地上,抬着头,虔诚又绝望地说:“或者七十年、八十年,我所有生命都行,好不好?让我再见她一眼!让我再做一刻的人类!我还没有来得及向她告别!我还没有来得及尝今天的巧克力蛋糕!求求你我求求你……”
最后近乎是声嘶力竭。
由于长久没有进食,胃里的灼烧感刺破五脏六腑,她大口大口吐血,眼泪与血混着,一片狼狈,苦得近乎让人昏死过去,耳边传来消音一般的嗡鸣声,让人恨不得呕出那颗已经腐烂的心脏。
好疼啊……
为什么会这么疼。
女孩痛的咬牙切齿,泪和血落了一地。
温别云就这么看着她在这里跪了一夜,从天亮跪到天黑,从天黑跪到天亮,到了第二个黄昏,女孩神智全无,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一个七岁的孩子,爱的绝望恨的也绝望,非黑即白一样的世界。她在神前赐死了自己,她在神前复活了丧尸。
……
再次睁开眼,女孩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树林,地上有个被啃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全身的血被吸干,干瘪枯槁。
她嘴里还有没吞咽下去的肉块,她嗓子里还有血的腥甜,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丧尸。跑到溪源河边,看着河里面的倒影,惨白的脸,尖利的牙齿,锋利的指甲。
她再也变不回去了,她再也吃不了那块没有吃上的巧克力蛋糕了。
心中突然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那种来不及抓住的悲伤,转瞬即逝,快得让人都怀疑过它是否存在。
女孩坐了下来,在溪源河边静静坐了一个晚上。
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如梦初醒,站起来,恍恍惚惚地离开了。
那一天过后,她的感情渐渐流失,她的想法慢慢改变。在路上碰到了一个落单的小孩子,女孩特别想吃了他,结果那小孩慌不择路,随手把手上的蛋糕扔在她脸上。
“啪叽。”
仿佛是什么破碎了的声音。
蛋糕顺着她的脸慢慢滑下,巧克力沾在嘴角,舌头只是碰到了一点点,结果胃里立刻翻江倒海,吐了个昏天黑地。
算了。
风险太大了。
女孩吐完后,眼见着有车来了,只能不甘心地放过了那个小孩,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了一家医院。
“进了这里一辈子也算到头了。”
她听见有几个路过的人讨论,他们唏嘘道:“公益性质的精神病院,把病人送到这里的家庭一般算不上富裕,很多精神病人被送到这里那一刻,就算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了。”
被世界彻底遗忘了,那是不是少了几个病人他们也不会太在意。
女孩听着,若有所思,若有所失。她愣愣的,表情那么空洞,仿佛一个空心人一样。
她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到她开始烦躁起来,重新折返溪源河,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找也找不到!
那种东西好像一层大雾一样,把她严严实实笼罩住,她在里面时什么也感觉不到。
可等雾散去那一天——
她就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再也寻不见那场恍若梦境一般的大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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