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分崩离析,无数带着记忆的碎片炸开,沾着血泪悬挂其间,围着中间那个小孩缓缓转动,那歇斯底里的哭声,那灵魂深处的痛楚,最后一一变为齑粉,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幻境碎了,出口出也随之现了。
温别云从里面出来时,发现二队成员依然在原地等着她,他们一个个在看光脑,看上去百无聊赖的样子。
“已经结束了。”
见她出来,露瑟难得露出来一个笑容:“你是新人,这么短的时间出来很好了。”
而温别云却没有立刻回话,她的注意力被地上那堆灰烬吸引了,那是进幻境前丧尸在的地方。
“她是丧尸,因为她的存在,死的人也不少。”沈琮走过来,对她道:“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可怜,而忽视其他人的可怜。”
是这样的。
温别云想,那些丧命的精神病人就不无辜了么?或许有些人已经病情好转,或许有的人马上就要出院,他们身上也承载着某个人的爱与留恋,他们的绝望,她没有看见,并不代表没有。
思绪万千,缠绕不断,最终她只是俯下身来,找了个罐子,把那捧灰烬收拢其间。
“你弄这些做什么?”
温泊尔皱眉。
“灰烬里面有污染,我带回去研究一下。”她把罐子系在腰间,垂眸看了看光脑上的时间:“这就算任务结束了吗?队长。”
“结束了。”
即使是想故意找茬的温泊尔,也不得不承认这次温别云完成的非常出色。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这种表现给满分也不为过了。
“露瑟,你觉得应该打几分?”
温队长把这个难题抛给了队伍中最邪性的露瑟·莫里斯,她这人评分完全不顾什么公平公正,她全凭自己的心情。
这次整治温别云,露瑟是非常支持的那一波。温泊尔在潜意识中还是不太想让温别云太过得意。
“满分。”
大跌眼镜的是,露瑟·莫里斯完全不给面子,她不顾温泊尔蓦地黑下来的脸,姐俩好的去搂温别云的脖子,笑嘻嘻道:“小温啊,你那种可以把污染化作武器的能力是怎么弄的,太厉害了,要不你和师姐一起学净化吧。”
沈琮也跟着凑上去,她眼睛闪着好奇与兴奋:“你那种黑雾可不可以用作治疗,对了,你的课表可以发给我吗?师姐想等你闲下来一起去训练室切磋……”
“嗡嗡嗡——”
沈琮正说着起劲儿,突然感到手腕上的光脑传来剧烈地震动,她皱了下眉,不耐烦划开,结果看到温泊尔发的消息。
——来的时候我们怎么说的?你和露瑟怎么回事?
搞什么!
沈大小姐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娘多大年纪了还得配合你搞什么孤立,真他爹的无语,但队长该有的体面还是得给的,她随手打了几个字敷衍过去:“哦,我这是从长计议。”
人家好歹刚救了她一命,她沈琮再不要脸也做不到翻脸不认人。在任务中搞出那种抛弃队友的事她已经很良心不安了,现在还要孤立,到底有完没完。
这边露瑟也收到信息,她比沈琮更直接,发了条消息怼回去:“你幼不幼稚哥们,有必要吗?队长当成这么小肚鸡肠的模样,怪不得人家雀莉每次投票都比你高呢。”
一番刀刀见血的问候,气得温泊尔差点捏碎了手上的光脑。现在她露瑟倒成了理中客老好人了,那坑队友的手段她使出来时比谁都快!
然而露瑟根本不理他。
说实在的,能进二队的基本上家里都是有权有势的,温泊尔是温家的大公子又如何,现在又不是什么封建社会,人民已经站起来几千年了,还天天做梦想着什么特权主义呢。
现在的莫里斯小姐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在会议室里那番变态的话,一门心思扑在了更新奇的异能上,只要温别云能教她,她当场叫温别云一声大姐都没问题。
这就是学院鼎鼎有名的二队,虽然每个队员的综合水平都比一队好上一些,但一到合作那真是日了狗了,全校最有个性的人聚一起,每个人都很随便,完全按着自己所思所想办事,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聚是一团狗屎,散是飞火流星。这是安术校长考评后对他们一针见血的评价,虽然粗糙了些,但是真的很有道理。
……
回到学校后,温别云果然被大为嘉奖,连上军训的十分,她现在已经加了二十分,断层领先于新生榜榜二的排名。
作为祖宗的头号小弟,温小林走在学校腰板都挺直了不少,许多人找他套近乎,明里暗里打听温别云的来历,都被这小子哄的一愣一愣的,什么身负神命的天女、什么统治世界的神、什么天下无敌的祖宗、星际天降紫薇星巴拉巴拉……
这些称号以及温别云做任务时的一些记录视频被传到网上,有人以为沽名钓誉,有人觉得年少有为,有人不以为然,但的的确确让温别云这个名字在星际又小火的一把,四大学院对这个新生的关注度也提升了很多。
而正主本人对此一无所知,依然按部就班的上课、训练、上课、训练,每天的日程都排的满满的,就连假期时间都泡在训练室里不出来,这让许多希望了解她的人大失所望,渐渐的,来训练室外围观的人也少了很多,那股热潮也渐渐过去了。
不过倒是有一天,温别云专门空出一下午的时间,出校了一趟。知情人说她去散心了,但可能这姑娘散的地方有些偏僻,愣是让人猜不到她去了哪儿。
……
帝星城郊处,溪源河畔。
这里因为开发慢,最近也在修路,所以来往的行人格外稀少。温别云下了出租车,沿着导航进了那片树林,绕了好久才看见那片碧绿的湖泊。
她找到了这片树林的管理员,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时候城里混乱,溪源河无人关注,清清的妈妈很久以后才被人从水里捞起来。
“泡久了,捞出来时已经不能看了。”管理员唏嘘道:“由于尸体不能大范围移动,最后只能就地火化,把骨灰撒在河里安葬了。”
“您是她的亲属吗?”管理员问道:“那时候查关系时,发现这位女士父母已经不在了,丈夫也离婚了,唯一的女儿要失踪了……我们找不到亲属的联系方式,只能擅自安葬了。”
“我不是她的亲属,这次来算是受人所托。”
温别云注视着那潺潺流水的溪源河,如今它很平静,偶尔会有微微荡起的波纹。河边栽种了一些树木,水面被风吹动时,树枝也会跟着沙沙应和,像有人在笑,听起来非常愉快。
“受人所托?”
“嗯,是她的女儿。”
“她故去了,我可以把骨灰也撒在河里吗?”
这姑娘拿着那个装灰烬的罐子,神色平静,不知为何,管理员觉得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不像悲伤,也不像怀念。只是非常浅淡无奈,和一点点感慨。
“啊?这样……唉。”
管理员反应过来,又是唏嘘了一阵,然后道:“当然可以,这样也算是让她们母女团聚了吧。”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简单交代完后就匆匆离开了,留温别云站在溪源河畔,她打开那个罐子,把那堆灰烬倒入河水中。
苍白的粉末很快就被水带走,她倒完后,坐中旁边的石头上,像是对河说,又像是对风说:“好了,下一辈子活的快乐一点吧。”
风掠过水面,吹动树枝“沙沙”作响,又不像愉快的笑声了,倒像是压抑许久终于释放的哭声,呜呜地被风卷着直上苍穹。
“滴滴。”
光脑传来消息提示音,温别云点开,发现捐款通知到了,那次任务结束后,丧尸管理局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笔丰厚的酬金,她没有动,只是和管理局的人打了个电话,拜托他们捐给了那些受害者的家属。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想起来那天看到这一幕的露瑟,她像见鬼一样地看着她,错愕道:“杀他们的又不是你。”
“没事。”
她当时只是笑着把这件事带过去:“我经常做一些慈善……”就这样搪塞了过去。
现在她坐在溪源河的石头边,再次思考起来那个问题,在这次的事件中她想找到一个准确的受害者和罪人,但是想了很久,发现没有答案,很多时候真的是造化弄人,揪住毛线团那根线,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那个解。
清清是可怜,但那些精神病人也同样可怜,她了解到那些病人的家属,是经济条件实在负担不起或者各种事情弄得心力交瘁,才选择把自己的得病的亲人送到精神病院的。说他们被遗忘被放弃了,但其实并没有,总有人会记着他们,或许是想念、或许是厌烦、或许是歉疚、或许是如释重负……
至少她记着。
就像这次捐款一样,也不是因为什么慈悲为怀,她只是那天突然想起来了,想捐就捐了。
至于今天来溪源河,主要是为了幻境中那姑娘在神殿磕的那几个头。这次前来,不但是给那姑娘一个终结,也算是给从前的自己一个终结。
虽然是修仙界的天澜神尊,但她绝对不是星际时代人们供奉的那个天神,没有能力也不想当一个心怀天下的圣人,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温别云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一直坐到天色渐晚,夕阳落在河面上,像小孩子总是说的比喻“洒了金子一样”。
胡思乱想了这么一通后,最后,等回到学校,已经是深夜了。
她给光脑定了个闹钟,明天还要早起,训练室约了雀莉。
躺在床上,一夜无梦。
……
“砰砰砰。”
第二天早上,温别云从训练室出来,回到寝室复盘时,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你的快递。”
小哥在外面喊了一声,这让她不由得有些疑惑,最近好像并没有买什么东西啊。
会不会又是温泊尔搞的什么幺蛾子?
怀着这样的想法,温别云打开门,快递被放在地上,拿起来掂了掂,并不重,好像就装着一个信封类的东西一样。
是什么表扬信通知信吗?总不能是上次那种乱七八糟恐吓信吧?
温大小姐想起来温泊尔的那封约架信,心中不由得犯起嘀咕,这次怎么不学学上次寄点好东西了?
她腹诽了一下,拿桌上的刀片划开,里面果然是个信封,看起来质感不错,简洁的白色,细腻有厚度的纸张。
不过……
似乎有一股清淡的香气,温别云凑近闻了闻,很熟悉的一种花香,只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她按了按太阳穴,干脆放弃思考,直接用小刀刮开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来。
确实是一封信,但不是她想象的那种洋洋洒洒的约架挑衅,信的内容极其简短,只有四个字,但就这样依旧让温别云停顿了很久很久。
字迹是那个人的,化成灰她也认得,平心而论,写的很好看,清隽有力,风骨天成。
“别来无恙。”
落款处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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