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很凉，像沙漠的夜。“小伤。”他说，目光落在温简腿上的纱布，“你的腿？”
“擦破了点皮。”温简笑了笑，“比起你肩上的弹片，算个屁。”他从口袋里掏出个SD卡，“照片拍到了，毒蜥徽章，还有他们的通讯设备。”
江灼接过SD卡，插入床头的电脑。屏幕上弹出照片：黑暗里，几个穿黑衣的男人围着通讯设备，其中一个的胳膊上，毒蜥纹身清晰可见。
“够了。”江灼关掉电脑，转头看着温简，“你欠我一条命。”
“是你欠我。”温简摸出相机，翻出一张照片——是江灼刚才执行任务时的侧脸，战术灯的光打在他钢盔上，泛着冷硬的光，“这张要登在《环球战地》头版，标题叫《维和兵的背影》。”
江灼笑了，伸手碰了碰他的相机镜头：“别登，他们会报复你。”
“怕吗？”温简问。
江灼的手指顿了顿，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温简的手腕上戴着条红绳，是出发前母亲给编的。“怕。”他说，声音很轻，“但我更怕，那些孩子的眼睛永远看不到光明。”
温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江灼的眼睛，沙漠的星光从帐篷的缝隙漏进来，落在他眼尾的细纹里。
“江灼。”他轻声说。
“嗯？”
“我昨天拍了张照片。”他从相机里调出另一张，“是你。”
照片里的江灼坐在装甲车旁，怀里抱着个厄索斯小孩，小孩的手抓着他的战术背心，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背景是沙漠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灼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那个小孩，是玛利亚的弟弟，叫阿里。上周江灼护送医疗队去村里，阿里拽着他的衣角，要摸他的步枪，江灼蹲下来，把自己的战术徽章摘下来给了他。
“这张……”
“留着。”温简打断他，“不是给报社的，是给我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相框，把照片放进去，“等我们完成任务，我要把它放在床头。”
江灼的手指抚过相框的边缘。他抬头，看着温简的眼睛，沙漠的风从帐篷外吹进来，掀起温简的头发。
“温简。”他说。
“嗯？”
他凑过去，嘴唇轻轻碰了碰温简的额头——很烫，像沙漠的太阳。
“谢谢你。”他说，声音像落在沙粒上的星子，“谢谢你跟我去。”
温简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腰。他能感觉到江灼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能闻到他身上的硝烟味，能听见他心跳得很快。
“该说谢谢的是我。”他说，“谢谢你，让我看到沙漠里的光。”
帐篷外的沙漠，星光正亮。远处的巡逻队传来无线电的杂音，像一首没有歌词的歌。温简抱着江灼，听着他的心跳，知道有些话不用多说——那些藏在沙粒里的星子，早就照亮了彼此的路。
后来，江灼伤好归队，温简继续跟着拍摄。他们一起端掉了“黑礁”的通讯站，一起救了被绑架的阿里，一起在维和营地的屋顶看沙漠的日出。
那天，温简举着相机，拍江灼站在朝阳下的样子。江灼回头，看见镜头里的自己，笑了。
“这张要登报吗？”他问。
温简摇头：“留着。”
“为什么？”
“因为，”温简放下相机，走到他身边，“这是我一个人的，沙漠里的星子。”
江灼伸手，握住他的手。沙漠的风里，传来玛利亚的笑声——阿里举着江灼给的战术徽章，跑在沙漠里，像只小太阳。
他们都知道，有些故事，不用写在报纸上。
因为，它们已经刻在了，彼此的生命里。
晨会上，维和部队指挥中心的通讯器突然刺啦作响。江灼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加密坐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作战服上的臂章——那是Z国维和部队的标识。
“边境23号废弃矿区，黑礁集团的改装车出现频率异常。”参谋长的指节叩了叩战术地图，“江队长，带三班去排查。”
散会后，温简抱着相机堵住了江灼的去路。他昨天刚跟拍完医疗站的义诊，镜头盖还沾着沙粒：“我要跟拍这次行动。黑礁在矿区的活动，对平民影响很大……”
江灼垂眸看他，想起上次医疗站遇袭时，这人举着相机穿梭在硝烟里，却还能准确捕捉到伤员的眼神。“记者随行太危险。”他开口拒绝，却见温简从背包里抽出叠文件——是他之前写的随行安全协议，边角都被翻得发皱，“上次补给线护送，新闻官批准了这套流程。”
最终江灼妥协，条件是温简必须紧跟队伍，通讯器全程开机。越野车碾过沙堆时，温简把防弹背心往身侧紧了紧——这是江灼今早悄悄塞给他的，边缘还留着体温。
废弃矿区像被战争啃过的骨头，混凝土碎块间窜出枯黄的骆驼刺。江灼打了个手势，三班呈扇形散开。温简猫着腰跟在最后，镜头对准那些被炮弹掀翻的矿车，快门声混着风沙的呜咽。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远处突然传来重型引擎的轰鸣，三辆改装皮卡扬起沙尘冲来，车身上黑礁集团的蛇形标志在烈日下泛着冷光。“隐蔽！”江灼的吼声和扳机扣动声同时炸开。
温简本能地往最近的掩体跑，却被江灼拽进一间半塌的仓库。后背撞上潮湿的砖墙，他能感觉到江灼的手掌按在自己后颈，声音压得极低：“别出声，他们在搜捕。”
仓库外，黑礁巡逻队的靴跟砸在地面上，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裂缝。温简攥着相机的手沁出汗，江灼忽然俯身，把他手中的相机轻轻抽走，调成静音模式后又塞回来，另一只手按在他头顶：“低头。”
黑暗里，温简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江灼沉稳的呼吸拂过耳畔。他透过相机取景框，看见黑礁分子踢开锈蚀的矿车，离仓库越来越近……
不知过了多久，靴声渐远。江灼先探出身子，确定安全后才拉温简出来。暮色里，矿洞深处闪过诡异的蓝光——是改装过的信号发射器。温简迅速举起相机，连拍十几张，镜头反光晃到江灼的眼睛，他却在暗处笑了笑：“总部说这是黑礁的窃听设备，专门针对我们的通讯频率。”
撤退时，黑礁的增援到了。子弹打在土墙上溅起火星，江灼猛地把温简推向掩体，自己侧身举枪还击。一颗流弹擦过他肩头的作训服，在沙地上犁出焦黑的痕。“别回头！”他的吼声盖过枪声，手指却死死护着温简的后背。
等两人踉跄着跑回营地，夕阳已经把天空烧得血红。温简坐在医疗帐里，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江灼射击时的侧脸，沙尘落在他睫毛上，眼神却比枪口还锐利。
帐帘突然被掀开，江灼裹着沙尘走进来，手里端着温水：“检查下有没有擦伤。”他蹲下来，指尖划过温简的手腕，突然顿住，“手抖得厉害。”
温简别过脸：“第一次离枪声这么近……”话没说完，就被江灼塞了块压缩饼干：“下次跟紧我。”他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纵容，像哄不听话的小孩。
帐外，风卷着沙砾掠过帐篷。温简嚼着饼干，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江灼的脚步声，悄悄生了根。
晨光刚漫过伽马国边境的沙丘，江灼蹲在临时指挥车的屏幕前，指尖划过卫星地图上的红点——那是情报组刚截获的加密信号源，坐标指向城郊废弃的石英矿场。矿坑深处，几辆蒙着帆布的卡车若隐若现，像蛰伏的毒蛇。
“通讯频段是黑礁集团常用的跳频模式。”技术组的少尉敲完键盘，抬头看向江灼，“交易时间预计在正午，他们惯用高温掩护声东击西。”
江灼摩挲着作战靴上的沙粒，扭头对跟过来的温简开口：“记者不能靠近交火区，这次侦查危险系数高。”
温简举了举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镜头盖已经取下：“上周你们护送补给时，我就拍到民兵伪装成流民踩点的画面。现在证据链缺关键一环，让我跟拍现场，发回国际版面的说服力不一样。”
江灼注视他眼底跳动的光，想起上个月医疗站遇袭时，温简趴在自己背上记录救援的执着。最终他屈指敲了敲指挥车铁皮：“跟我保持十米距离，遇到袭击往沙丘背风面躲。”
矿场的风卷着细沙扑在防弹面罩上，江灼带队呈扇形摸向矿坑，战术手语在晨光里无声传递。温简猫着腰跟在侧后方，相机快门轻响，捕捉江灼示意队员绕开地雷区的背影——他的作战服后背洇着汗，肩线绷得紧实，像拉满的弓弦。
变故在正午前十分钟爆发。三辆改装皮卡从矿区仓库冲出，车斗里的民兵挥舞着自制火箭筒，硝烟味混着热浪炸开。“卧倒！”江灼拽着温简滚进沙堆，碎石簌簌砸在背上。他摸向腰间配枪，却听见温简压低的惊呼——对方竟有人端着步枪直冲他而来。
电光火石间，江灼旋身撞开温简，子弹擦着他耳畔钉入沙堆，火星溅在他脖颈。温简只觉后背抵着滚烫的沙壁，眼前晃过江灼跃起射击的身影，那抹迷彩服在硝烟里精准撂倒冲在最前的民兵，战术动作行云流水。
“走！往东侧废料堆！”江灼扯住温简的手腕，弹匣打空的配枪甩向后方，反手抽出□□。温简踉跄着跟上，相机带勒得肩膀生疼，却在转身时看见江灼左臂被流弹擦过，血珠渗进作训服。
“你受伤了！”他伸手要扶，江灼反手扣住他手腕按进沙堆：“别管！掩护我！”话音未落，他已甩手掷出闪光弹，趁民兵阵型混乱，拽着温简往废弃矿井入口窜去。
矿井里弥漫着硫磺味，通风管嗡嗡作响。江灼扯下领口布条给温简包扎相机，指尖碰到他发颤的手腕：“刚才怕吗？”温简仰头看他，喉结滚动：“怕你……怕你回头时没人举相机。”话出口才惊觉直白，耳尖烧得发烫。
江灼低笑一声，从战术背心内袋摸出个铝制饭盒——是他偷偷塞在车里的：“吃口压缩饼干，等天黑突围。”温简掰下一块递过去，指尖相触时，矿井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
“他们堵后路了。”江灼打开温简的相机，快速翻看刚才拍摄的画面，指尖停在一张特写：矿场仓库外，黑礁集团标志的篷布后，整箱的弹药正被搬运。他把相机塞回温简怀里，“把这些传回指挥部，用加密频道，我现在引开他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温简攥住他作战服下摆，指节泛白。江灼捏了捏他手背：“相信我，等你发完消息，往南边沙丘跑，那里有我们埋的信号弹。”不等温简反驳，他把防弹背心脱下来套在温简身上，又把□□塞进他掌心：“刀柄内侧有定位器，他们敢动你，总部能把这片区犁三遍。”
温简眼眶发热，还没来得及开口，江灼已经冲出矿井，枪声如爆豆般炸响。他颤抖着打开相机，把照片上传到加密服务器，指尖在发送键上停顿半秒，又拍下江灼跃出掩体的背影——这次闪光灯亮得刺眼，像要把黑暗烧穿。
当温简跌跌撞撞爬上南边沙丘时，天边炸开三颗红色信号弹，那是江灼约定的安全信号。他瘫坐在沙堆上，喉咙发哑地喊着“江灼”，回应他的却是渐近的装甲车轰鸣，和维和小队整齐的呼喊：“温记者！”
暮色四合时，江灼被搀扶着走向他，左臂缠着染血的绷带，却笑着朝他比了个OK手势。温简冲过去抱住他，闻到他作战服上硝烟混着沙土的气息，突然明白战地记者要揭露的不止是残酷，还有这些在枪口下护着真相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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