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阴兵,二表哥又道:“弟妹嫁进韦府也有半年光景,我是府中管家,韦府大小事务皆经我手。弟妹在府中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兰靖:“还行。”
二表哥目光一寸寸刮过她红润面颊:“还行是何意,弟妹可要说清楚点。若是弟妹过得不好,那可真是表哥的疏忽了。”
兰靖抿抿嘴唇:“我是过得挺好,就是砚申,他好像有点不太好。”
二表哥唇角微漾,玉瓷似的手指在石几上轻徐击扣,笑道:“你过得好就行了,管他那么多作甚。”
兰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叹气道:“二表哥果真是善解人意。”
二表哥:“表哥只是想让弟妹知道,表哥是管家的。别说八百阴兵了,哪怕是再加上城西朔王殿下、城北的白二公子、城南的探花郎,表哥依旧能把弟妹的后院管得服服帖帖,让弟妹安心习武锻体。”
兰靖脑子僵滞几息,点了头:“如此甚好!”
听了她这话,二表哥心满意足离去。
兰靖坐下继续磨刀。
把刀磨亮后,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回屋里换衣服,准备去上值。
皂色交领袍衫、黑布皂靴、头顶绑上一方深蓝平顶巾子。腰系黑带,悬挂着腰牌、算袋等一堆零碎物件。
这是城门小吏的官衫。
看守城门,是兰靖嫁进韦府后得到的差事。
大启王朝的官僚脉络由韦家把控。
京城里大官小吏约莫两万五千人,而韦氏家族的人占据了两万余人。
从三省六部、御史台都察院、到五军督府,再到底层小吏,都有韦家人的身影。
韦家男人的种皆为死精,无法开枝散叶。仅靠韦氏女子生育,也无法满足整个朝廷所需的人才库。
为了扩充家族势力,韦氏家族以赘婿、娶妻、认干亲三个法子来增广人口。
光是韦家主母一人,就认了一百五十个干女儿、九十八个干儿子。
这些干女儿干儿子,再继续赘婿、娶妻、继续认养干子女,不断为韦氏家族这棵树“开枝散叶”。
如此使得,朝野上下的官员,全体沾亲带故。
譬如,丞相是御史大夫的姑妈、御史大夫又是尚书郎的侄子,尚书郎又是太尉的堂姐......
官位不分男女,只看修仙道行。道行越深,官位越大。
兰靖离开韦府,一路往城南方向跑去。
韦府有马可以骑,但她一般不骑马,跑步去,当是锻炼身体。
跑至城门,还没到她轮值的时间,看到监门卫大将军和城门尉在谈话。
兰靖先躲在角落里,翻出腰间的文袋,取出一本簿册,这本簿册密密麻麻记录着整个韦氏家族庞大的亲属关系。
稀里哗啦翻了好一会,确定好监门大将军和城门尉的身份。
兰靖才缓步上前作揖,对二人道:“七姑妈,三舅姥爷,我来了。”
二人对她点头,七姑妈道:“我和你三舅姥爷正在说起你,听说你被誉为武道第一奇才,如今这身子练得如何了?”
兰靖老实报道:“回大将军,我已完成皮、肉、筋的精炼,今日开始练骨了。”
七姑妈拍拍她的肩:“当差期间,不要唤官名,要叫姑妈。”
兰靖:“是,姑妈。”
七姑妈背着手,看了她一番,安慰她道:“侄媳,姑妈知道你是块金子,但你要知道,韦府金碧辉煌,连地砖都是金砖。你越早认识到这点越好。”
兰靖:“姑妈,我知道了。”
三舅姥爷道:“靖儿你好生修炼,韦家也就你一个武者。待你完成骨髓的磨炼,叫你堂叔把你调到兵部去,也好让你大展拳脚。”
兰靖拱手道谢:“多谢三舅。”
简单寒暄过后,兰靖站到城门口,竖握着五丈长的狼筅开始值班。
旁边和她一起站着的粉面白皮小吏朝她吹了声口哨,低声道:“嫂子,你今早吃的什么肉?”
兰靖微微转头看他:“牛肉。”
小叔子乐呵呵笑起来:“我闻出来了,方才你一靠近,我就知晓你吃的是牛肉。”
兰靖:“你馋了?”
小叔子:“馋了我也不能吃呀,修仙不能吃肉。”
两人说着话,忽而,一柄银光泛亮的利剑飞速掷来,几乎是贴着兰靖的耳廓擦过去,搠在她身后的城壁,发出嗡嗡响声。
兰靖和小叔子吓了一跳,二人正欲拔刀。
兰靖猛然发现,这把剑竟是之前她花重金购买的薄格剑!
她拽住剑柄,用力拔出,欣喜难耐:“这是我的剑,之前被万剑归宗收走的那把剑,可算是回来了。”
城墙上跃下一名男子,身穿紫衣,金冠束发,墨发及腰,站到兰靖面前,眼角荡漾着一抹风流韵色:
“兰姑娘,之前那招万剑归宗是在下所使。不小心收走了你的剑,李某在此和你说声抱歉。”
兰靖睁眼一看,此男生得俊美非常,肤白红唇,宽肩窄腰,那张脸雌雄莫辨,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
“原来是新晋的探花郎啊,真是个臭外地的。”
小叔子鄙夷哼声,字语间咬牙切齿,恨意和愤怒浓稠夹杂。
往年科举的状元、榜眼、探花皆由韦家人包揽,今年却出了岔子,探花被李诡文这个臭外地来的夺了去。
导致韦家主母大动肝火,蠢货蠢材草包各种词骂大家了一通,最后怒罚韦家上下所有人,一个月不准睡觉。
“这把剑是你的吧?”李诡文不理会小叔子,双手抱臂在兰靖面前道。
兰靖握着剑回话:“对,是我的。探花郎就是传说中的剑人?”
李诡文脸上始终挂笑:“正是。”
兰靖点头赞许:“探花郎不愧是天生剑种,年纪轻轻学会万剑归宗,真是年轻有为的剑人。”
“说笑了,鄙人再年轻有为,也比不上兰姑娘。兰姑娘可是响当当的武道奇才,一靠近,让人浑身热乎乎的。”
李诡文抬起兰靖那把薄格剑的剑尖,竹节似的手指在剑刃轻轻摩挲,将指腹划破出血,把手指含入口中吮吸,失望道:“不像我,我的血是冷的。”
兰靖看得莫名其妙,低声问小叔子:“他在干什么?”
小叔子耸肩:“不知道。”
李诡文又笑了声,俯身贴近兰靖耳边:“我知道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兰靖下意识浑身绷紧。
李诡文的幽香气息在她耳畔碾过:“我知道,你丈夫快死了,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说完,拂袖离开。
兰靖缓下心神,原来是这事啊,她还以为她是穿越者的秘密被发现了呢,差点吓一跳。
*
韦砚申带着李决,一路骑马离开京城。
进入外头的山坳小路,进山后,来到一峡谷。
峡谷内部遮天蔽日,光亮透不进来半分,内部漆黑幽暗,冷气漫浮,恍若入夜后的寒冬腊月。
下马进入峡谷,韦砚申轻轻推了头上的铁质斗笠,凤眸眯起望向前方的路。
等了片刻,李决低声道:“公子,他们来了。”
铁靴踏地声愈发清晰,主仆二人顺着声音方向行进。
在峡谷最深处,有一群诡异的士兵。
他们的装扮和韦砚申相似,玄色劲装,衣料皆为暗光绸缎,显出若隐若现的饕餮云纹,肩处和手臂处常覆皮革护甲。
头上戴铁质斗笠,面上戴青铜假面,面具和脸颊严丝合缝,完全服帖。
仔细瞧看,这些士兵的铠甲底下,没有皮肉,只有一具骷髅架子。
为首的阴兵将军见到韦砚申来了,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绕他转了一圈,白骨森然的手指从他左肩滑至右肩。
“鬼王殿下有了个热乎乎的老婆,却不让兄弟们尝到半分甘甜,这合适吗?”
韦砚申什么也没说。
阴兵将军发霉的指骨又点了点韦砚申的佩刀:“反水的畜生,你自己快活到纵欲体虚,吃撑了吃吐了,也不愿给兄弟们匀点温暖。”
“兰靖又不是你一人的妻子,你这般做法,不是让兄弟们寒心吗?”
当初,韦砚申用献祭之法将他们八百阴兵召唤出来,帮他打仗争地。
从此他们和韦砚申的五感绑定,他吃饱,他们也能感受到饱腹之欲;他睡好,他们也能跟着美梦连连;他快活,他们也跟着快活。
可韦砚申为了修仙,吃素少睡,食欲和睡欲向来得不到满足。
本想着,韦砚申娶妻后,他们也跟着韦砚申获得些许来自于妻子的温暖和快乐。
不成想,韦砚申洞房当夜,翻脸不认鬼,切断了和他们这群阴兵的共感筋脉,不让他们尝到半分来自于妻子的甜蜜。
他们是韦砚申召唤出来的,和韦砚申是一体的。彼妻即我妻,兰靖也是他们的妻子。
成亲当日,他们缩在幽暗寒冷的地下,闭上眼,等待妻子温暖躯体的触感顺着韦砚申的五感,传到他们每个人身上。
可是那一夜,什么都没有。
韦砚申背叛了他们,他独享了妻子,不让他们体会到半分温存。
韦砚申拍拍阴兵将军的肩膀,骤然将一把钢刀直直插进对方的胸口,紧接着手伸进去捏碎对方的骷髅头,缓声道:“你们就该好好待在地下,哪儿也不要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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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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