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听说晒太阳有助于眼睛恢复。
我一拍大腿,“晒!”
院里挺宽敞,还靠着大街,热闹得不得了。
如此惬意又舒心的环境,最适合感情升温了。
我拉着谢长陵坐下,对他说:“你快坐,我给你梳头。”
谢长陵起初还挣扎,“怎可如此劳烦!”但在我强烈要求下,还是乖乖地坐好了。
很听话嘛。我拿着梳子,学着话本上那样替他梳头束发。
但看着歪七扭八的发冠和支撑不住掉落下来的些许凌乱,我果断放弃。
算了,我的路不在这里。
梳头发不行,洗衣服总可以吧?
事实证明,不行的人干什么都不行。
我把谢长陵的衣服洗破了。
我怒了!
这可是鲛纱做的衣服,最是坚硬无比,怎么我一洗就破了!肯定是假货!
听到动静,谢长陵转过身来。我猛地将衣服往身后藏,却忘了他看不见。
“你的衣服是不是买的不对?怎么还破了个洞。”
遇事甩锅,我最是擅长。
谢长陵反应了一会,道:“是我的错,竟连鲛纱也分不清,让姑娘见笑了。”
我心虚一笑,“怎么能怪你,定是那店家黑心,以次充好。”
对不起了店家,先拿你挡挡,下把生意必兴旺!
谢长陵又道:“其实姑娘不必为我做这些。”
“那怎么行!”那我还怎么增进感情!
我当然知道他不需要梳头,也不需要洗衣服,他术法绝佳,施一个咒即可。
但他如今看不见,感官受限,我要再不做点什么,真是难办了。
我情真意更切:“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就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也好心安。”
谢长陵再不多说,“那便都依着你……阿芜。”
最后那声“阿芜”,好像格外缱绻。
【7】
既然干活不行,那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也好。
我又起了别的心思:谢长陵看不到眼前的画面,那不如让他听到。
“树上停着两只小鸟,胖嘟嘟的,羽毛是还是金黄色,很漂亮。”
“那边那边,那俩小屁孩,为了一块石头打起来了!”
“好好好,揪头发了揪头发了。”
“呀!他们两个小豆丁在掐彼此的脸呢!这下好了,哭起来了。”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我笑得差点要撅过去。
一转头,谢长陵那张面如冠玉的脸近在咫尺,神色尽是慌张。
我怎么还真调戏上人了。
此时,我的手正触在谢长陵的脸上,将他的脸颊捏得微微凸起。
刚才一时忘形,竟拿他做起了示范。
要命。
我跳起来躲得老远,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我……我只是……”
谢长陵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替我找好了借口:“阿芜只是一时失手罢了,我不会介意的。”
不知道谢长陵打通了哪根筋,这一上午叫了我无数遍“阿芜”了,还每次都语气温柔得不行。
这春风怎得就如此多情,催得人脸红。
【8】
谢长陵最近怪怪的。
因着他眼睛不方便,我便在他床头挂了个铃铛,摇一下,铃铛一响,他便知道是我来了。
但最近有好几次,我都故意不摇铃,他还是能第一时间知道我来了。
面带迟疑,困惑地探问:“是你吗,阿芜?”
我故意不答,想看他如何。
他就叹气,“也许是哪里来的猫而已。”
也行吧。躲猫猫也是猫。
不过那之后,谢长陵也送了我个铃铛。
他将铃铛挂在我腰间,我试着拨了两下,却发现并不响。
我有些奇怪:“这个铃铛为何不响?”
他却拿出个一模一样的,说:“这是同心铃,只有彼此靠近,才会响。”
谢长陵弯了弯眼,道:“这样,不管阿芜去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可是这也不响啊。
不响的铃铛倒是稀奇。
“那我定一直戴着。”
我没当回事,只依着他挂在腰间不取。
这还不算奇怪。
最奇怪的是,我偶尔发现他在看我,但我转过去,他仍是眼神茫茫地望着前方。
不过这些萦绕在我心头的疑虑都被一件事赶走了。
这日,我照常扶他到院子里晒太阳。
“听说东街的李书生画技一绝,我去找他作一幅画,午时归,等我回来给你念新话本。”
谢长陵端茶的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可是要画什么?我也可以。”
我嘿嘿一笑:“这个你才不可以呢。”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我一下掐断他的胡思乱想,说:“才不是!我是想让他将你,我和院子,将我们一起画下来。”
谢长陵侧头:“我们?”
“是啊,等你眼睛好了,我也要离开了,到时候留给你作纪念也好,这样也算看过了这段风景不是么。”才怪,我才不要走。
我眯了眯眼睛。
这么说的目的,只是想让谢长陵抓紧时间想明白。
好让他对我的那一点点特殊的感情突飞猛进,最好直接变质。
快点,再快点。
谢长陵朝我笑了一下,很温和地道:“那阿芜早去早回。”
我:“???”
这不太对吧?
【9】
回来的时辰比约定的稍晚了一些。
我站在门口,百无聊奈地看蚂蚁搬家,有些不敢进去。
突然,“哐啷”一声。
屋内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我头猛地一抬,推门冲了进去。
将推开门,我就被眼前景象吓到了。
只见屋内散落了大片瓷器渣子,满地狼藉。
谢长陵人就在那些锋利碎片中,蜷缩着,白色衣衫遍染了血,触目惊心。
听到动静,他仰起脸来,脸上染了些血珠,看起来诡魅至极。
“阿芜回来了。”他声音低缓,言语间仿佛被什么压抑着。
我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什么凶杀现场。
“回来了回来了!还有你这是怎么弄的!快止血。”
好在他人虽然怪怪的,但还算听话,乖乖坐到床边。
我检查才发现他手掌心赫然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伤口狰狞,往外渗着血。
谢长陵的手其实挺好看,手指修长,掌纹清晰,瞧着宛如上好的瓷器。如此多了一道伤口,可谓是天愤人怒。
这伤口越看越可怖,倒像是被剑狠狠划伤一般。
我惋惜地叹了口气,堂堂剑尊,怎得将自己伤得这样重,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什么大妖了,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小瓷碗而已。
这一举动却引得谢长陵猛地缩回了手,闷闷道:“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我自是看不得美人如此上心,哄人的话张口就来:“谁有错你也不会有错!其实看不见又没什么的,别对自己如此苛刻嘛。以后你别做这些事了,交给我就好。”
谢长陵:“可是阿芜说过,会离开。”
“但是在你眼睛好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意思就是迟早会走。
也不知道谢长陵是不是被我气到了,好半天没说话。
久到我都快发毛了,突然听到他的声音。
“阿芜,我能碰碰你吗?”
这是什么奇怪要求?
他又道:“你也知道,我如今看不见。”
谁叫我太心软。
我点了点头,脸往前凑近。
下一秒,指腹的温热触及我的额头,蜻蜓点水。
谢长陵在我眉间慢慢描摹着,触意绵绵,他嗓音在耳畔响起,“眉如远山。”
触到眼睛,我眼皮一颤。
他却笑了,“眼若桃瓣。”
最后,谢长陵停在了我的唇边,慢慢捻过我的唇瓣。
我心下一惊,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腰上却被一只手掌着,视线陡然拉近,谢长陵的手扣着我的腰往前带。
“还没结束,阿芜要去哪里?”
该死,为什么会有种阴恻恻的感觉。
我紧张地吞咽了两下,“没打算去哪儿啊,就是有点痒,我怕痒。”
“原是这样,”谢长陵淡笑,“那换阿芜来碰我如何?我不怕痒。”
这这这就更不行了啊!
我结结巴巴:“不、不了吧。”
谢长陵替我捋了捋鬓边的发丝,“好,那不如来说一说今天阿芜为什么回来的这样晚。”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直说了:“今天回来路上碰到几个打劫的,我一时气不过就把他们打了一顿,耽误了点时间。”
谢长陵皱了眉,“阿芜做得很好,你是在哪里遇到他们的?”
我:“我早就手痒了,正好撞我手里了,没办法。就是在书院附近的巷子里。”
“那阿芜可以给我讲讲吗?”
“当然可以了,我当时不是正好走到……”
“所以你早就发现了,故意引他们过去的?”
“没错,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呢。”
“阿芜一个人对付三个人,身手可谓不凡。”
“笑话,我练了几千……几千天!身手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那阿芜伤口可还严重?”
“一点不严重!再慢点就愈合了。”
我说到这里,周身突然一静。我说话的语气一顿,倏地望向谢长陵。
他面容依旧平静,语气依旧温和:“看来,阿芜受伤了。”
我:“……”
不带这样套话的啊!!
太心机了谢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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