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安之突然要离开的事,守灯大叔果然无动于衷,非要说有什么表示的话,那就是让对方走了就别回来。
这是陈述句,不是激将法。
叶安之那没脸没皮的,全然听不出其中含义似的,嬉皮笑脸道:“那可不成啊前辈,阿生事那么多,我要是不回来帮忙,他不得累坏啊!对吧阿生?”
因某公子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五谷不分六畜不识还喜欢逞能,而干了更多活的鹿欢鱼嘴角一抽,但对着那双仿佛抽搐了一样的眼睛,到底没有拆穿。
守灯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们一眼。
鹿欢鱼被看得头皮一紧。
于是在叶安之离开的第一时间,他便要溜之大吉,奈何反应慢了半拍,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守灯拎着鹿欢鱼的领子,在他身后幽幽道:“每天有很多事?多到做不完?很累需要有人分担?”
鹿欢鱼连连摆手,否认三连:“没有的,没有的,没有的。”
守灯似乎也笑了一下,弧度不太明显,被那冷厉的眉目一衬,更显得阴气沉沉。他道:“既然没有,那就去玉龙峰听令吧。”
鹿欢鱼扭头:“诶?”
……
任事堂所掌管的玉龙峰,乃是清平山这一整条灵脉上最广袤平坦的灵峰,是以由任事堂操办的仙门集会,大多在此地主持召开,就比如即将到来的新弟子拜师大会。
但鹿欢鱼这次被指派过来,虽也是帮忙布置会场,却不是为着弟子会。
至少不完全是。
依照往年惯例,每逢弟子会前夕,仙门一众有意收徒的长老客卿,会在任事堂的邀请下齐赴清平山,共商弟子会具体考核内容,以及登记下各自的收徒标准。
因而这场集会,又被称为清平山会、长老会。
鹿欢鱼也不知晓自己一个杂役都算不上的新弟子,何德何能被安排到这里来,就算只是帮忙跑跑腿,可大佬云集的场所,怎么可能缺一个跑腿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大叔在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深刻明白了依照他的本事,决计无法在弟子会上取得好成绩,遂托人走关系,旨在让他了解大人物们的收徒意向,以便提前准备……这一可能了。
原以为守灯大叔是要罚他,没承想竟是在帮他!
鹿欢鱼感动非常,发誓绝不辜负大叔的期望!
于是在山会开启当日,他软磨硬泡跟在辛苦打好关系的师姐身后,悄无声息地从一行弟子中离开,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后山阁楼。
在玉龙峰的这些天,鹿欢鱼将这里摸了个大概,虽然有不少地方并不允许他踏足,但至少登记长老们收徒标准的册子,会呈送至何处,还是被他打探到了。
只不过,在送册子的弟子离开后,从桌底爬出来的少年呸出两口灰尘,一边将隐蔽气息的符纸收进袖子,一边咋舌喃喃:“这样就走了,也没多重视吧?”
他潜入阁楼时无人看守便罢了,怎么册子送来了也没人留守,甚至连点防护措施都没做?
怀抱这样的疑惑,鹿欢鱼打开了册子。
“……”
怎么说呢,这些标准吧,真的都非常标准。
标准得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粗暴,有的甚至连撇出纸面的字符都一模一样,就像是看也没看,就随手捻诀复制粘贴还忘了提笔说明:如有雷同,是我抄他!
鹿欢鱼:“……”
鹿欢鱼沉默。
鹿欢鱼翻页。
鹿欢鱼沉默地又翻了一页。
总之,不管是复制的还是原创的,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考核分数越高越好!弟子会排名越高越好!修行天赋越高越好!
这样的要求似乎重复多少条都不稀奇,可就是透着一股子走流程的敷衍。
也怪不得任事堂不怕人走露风声,就这些条件,只怕他们恨不得每个新弟子都来看看,最好记下来裱到床头,以此悬梁刺股闻鸡起舞勤学苦练矢志不渝……
于心中胡乱编排之余,鹿欢鱼疯狂翻页寻找自己的目标——任事堂可以不在乎,他却不能被抓住,偷看成功是他的本事,磨磨蹭蹭的被人发现了,那就等着凉吧。
毕竟违反门规带来的,必定是大额的扣分。
修真界大大小小势力各不相同,对新弟子的考核也是五花八门各有千秋,但其核心却是一致的:择出真正优秀的弟子,驱逐不适合该势力的修士。
仙门也不例外。
而仙门对新弟子的考核,总共划分为两部分:其一,抵抗红尘引诱,成功登上天阶;其二,弟子会上再筛选,按最终成绩定其去向。
这是新弟子们还没攀爬天阶就被告知了的。
只是没人告诉他们,自他们踏上天阶后,评定从未停止,所谓的分阶段考核不过是障眼法,要的就是他们放松后表现出的真实状态。
是以,他们在天阶上的选择、弟子会前的一言一行、弟子会上的种种表现,都是参与评分的一环。
这也就是为何这一届新弟子冲突如此激烈,秦秋实那一伙人那般嚣张跋扈,也始终没有人出来制止的原因。
鹿欢鱼又往后翻了几页,因始终没有找见那象征着青莲山的标记而焦躁起来:青莲长老要收徒的消息,是不知打哪开始流传的,并非掌门金口玉言,所以,如果是假的呢?
如果一切只是谣言,那位并没有要收徒的意思,那赵田生的遗愿……
别急。
别慌。
鹿欢鱼告诉自己:青莲山那位向来同旁人不一样,长老席宴他从不参加,大小活动也甚少出席,低调得仿佛仙门没有他这么个人般,这次说不定也只是忘了来呢?
鹿欢鱼记得,以前他有时会跟着他姐参加一些或附庸风雅,或讲经论道的盛会,因此就是掌门他都远远见过一次,独独未在任何场合,看见坐镇四大灵脉之一的青莲山主。
这也是他进仙门这么多年,始终不知道仙尊他老人家长什么样的原因之一。
幸而这样的忐忑并没有持续太久,一本册子翻到最后,到底让鹿欢鱼找到了那朵于心间反复勾勒的青色莲花。
传言果然非虚!空巢多年的青莲长老当真要破例收徒了!!
鹿欢鱼猛地合上册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将册子重新打开,明亮眸光坚定落下——
“……”
“…………”
鹿欢鱼再度合上册子。
一定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
鹿欢鱼偏过头,用力揉了揉眼睛,又一次将册子打开——
“………………”
他瞪着白纸上毫无变化的两个黑字,既是不可置信又是一头雾水,没忍住呢喃出声:“什么叫‘合缘’?又为什么只有‘合缘’,别的长老还会敷衍,到您老这里演都不演了是吧?吧!”
“噗嗤——”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唔……或是指眼缘,或是指命缘,亦或者单纯指代师徒缘,端看小友如何理解。”
鹿欢鱼猛地回过头。
待看清那一点朱砂红痣,明白那一句清润的话语出自谁人之口,他紧绷的心口松了松,下一刻却提得更紧了。
他的嘴巴被眼前人捂住,压过来的力道让他猛地往后一退,几乎要倒在桌案上,感官中充盈着清幽的兰香。
鹿欢鱼瞪圆了眼睛。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他才回过神来,并意识到对方刚刚是在阻止自己惊叫。
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才重新看向对方,眼眸晶亮,喜悦难掩:“阿止!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呀!”
来人正是阿止。
“有一会儿了,只是小友过于专注,没注意到在下罢了。”
阿止指了指鹿欢鱼手中书册,笑吟吟地,“原来小友想拜的师父,是青莲长老这个——老人家啊。”
鹿欢鱼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只一瞬热意便上了脸,掩耳盗铃似的将册子放回原处,捏了捏耳垂,又咳了两声,正要出言解释,才发出一个音,就被阁楼外厉声的质问打断了。
“谁在那里?!”
鹿欢鱼反应了一下。
鹿欢鱼瞬间跳了起来!
跳开一步后又迅速跳了回来,二话不说把住阿止的手,在人疑惑的目光中拽起他就跑,推开窗就准备往外跳。
“等——!”
等不了了!鹿欢鱼已经扛着人跳出去了!
他们跳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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